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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点燃了屋中烛火的时候,笑嗔了句:“我方才瞧见十三爷了。”
我将大氅解了,挂在朝服架上,小心探问道:“别只顾揶揄我,你快说说,那日下了山,心中可是轻松了些?”
凌霜淡声道:“你兜什么圈子,往日并未觉得你说话含糊,今日是怎么了?”
我笑过,才道:“为你改了性子,你却不知足。”
她笑了笑,目光自顾向我身后的舷窗外看去:“其实往日是我不好,与他暗生情愫的时候也未知会你一声,出了那一档子事,也未替你宽宽心,你可别怪我。”
我心中很沉,觉得不好,唯恐他二人并未重归于好,道:“我巴望你不要怪我,怎么你倒客气起来。”见她不说话,我踱到案边,伸手拿了茶杯和提梁壶,慢慢由天青色的提梁壶中倒了些菊茶出来,递了一杯给她。
她轻轻呷了一下,道:“也罢,过去的事,我们都不提了。今日我可要向你坦白,我同石图的事,已不似从前,我”她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开口道,“……我已绝了这念头。”
一时,我震惊的无言以对,她倒十分轻松,嘴角含笑瞧着我:“你势必觉得,是我陷的不深,才能这样决绝。”见我摇头,她道,“你可听过,有情所喜,是险所在,有情所怖,是苦所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此时若我纠缠不休,芑莲不知会要如何去闹,我心中既有他,也是盼望着他好,这件事我就不敢冒险,想来还是罢手最好。”她思索了一刻,“可是我绝了念头的这件事,你还得替我瞒着石图,暂先不要告诉他。”
我一字一顿,说道:“你的险是我,你的苦也是我。”
她如花一般的容颜上漾起了笑意,可我却知道,她心底有撕裂般的痛楚,那不仅仅是苦涩、遗憾、更加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将手中茶杯放到案上,好言道:“你这几日也乏了,好不容易得了安生,走,咱们去睡吧。”
这一夜,我心中久久未能平静,这是我头一回意识到,原来,人活在世,重负、不利、危险和烦恼不仅是难以计数,而且还不可避免。
月光变得惨白异常,仿佛来自另一个人间。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从舷窗疏漏的缝隙间射进来,变作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船舱照得通亮。我被亮闪闪的金线照醒,阳光太好,很难再入睡,索性也就起身去见十三爷。
和宣正候在他屋子外,见是我来,忙请我进去。
屋内,十三爷正侧身靠在大迎枕上,见我走进来,他便翻身坐了起来,到案旁取了一份奏折捏在手里,才来到我身前站定,问道:“昨夜睡的可好?”见我沉默不语,他凝目盯了我半晌,沉声问,“无精打采的,这几日还是累着了?”
我倒没有觉得累,只是心里不是个滋味,他问话的这个空当儿,便不由自主地贴进他怀里,他浑身颤了一下,轻笑了笑,将我搂得更紧了些。贴得足够久了,他从容道:“有件东西,要给你看看。”
我理了理思绪,半天,站直了身子,底气不足地嗫嚅道:“什么?”
他凝目瞧了我片刻,抬手递给我一份奏折,深深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将奏折展开。奏折上笔走墨钩,颇有气势,折内奏请的内容正是纳娶瓜尔佳氏为福晋。
我抬手浅浅在他身上一拧,他神色惊愕,忙握上我的手,凝眉瞧着我道:“是你昨晚自己应下的。”
我忿忿地答道:“是……我应下的是一回事,但这又是另一回事。我又没应下让你拿这个来给我瞧。”舱外阳光照得水面跃起如银芒一般的光点,眼中雾气渐起,见他冲我笑,我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深陷其中(7)
钱太医并不深谙骑术,是以石图派了几名侍卫同他慢慢在途中磨蹭,剩下的一行人个个骑了快马,昼夜赶路。到得京城之际,刘承泽便引着自己的人马与我们作别了。他这一路,似乎情绪一直不佳,深锁的眉宇间有说不完的心事,叫人怎么都看不懂。
入得城门这一日,天阴沉的厉害,雨水夹杂着雪粒子,随着阴风由天空飘飘而下。城中大街上人迹罕见,一看就知道,痘症并无去势。这一派征兆不由得叫人愁自心间来,寒意瞬间注入整个躯体,手脚一时都变得僵硬。
身下的意云迫不及待的哼了哼,我打了个寒战。身后十三爷一手覆上我的手,握紧了些。只待一股暖意涌上来,他才在我耳边缓声说:“我在这里,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回头瞧了瞧他:“京城中这派凄凉景象,恐是痘症之故。”
他放开我的手,用腾出来的一只手将我大氅上的狐毛领子立了立,才催意云缓步走了起来:“昨儿个我便知道了,年前必有你们要忙的了。”十三爷似是低头端详了我一阵,“即便你不提,我也知道,若是叫你再去永寿堂帮应,你也必定奋不顾身的要去,”他在我耳边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务必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免得叫我挂心。”
如今他已上了奏折,要纳我为福晋,这显然是个极为关键的时候,若我能依他,他必定愿意寻个借口,将我留在太医院内,这样倒比呆在永寿堂妥贴的多。但他并未迫我待在太医院中,能这样做,自然是他在向我示弱,是以,他这样示弱,倒叫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垂着眼接着他的话,低声问道:“你说的这个,我心里明白,若我去了永寿堂,可还能见着你?”
他将马催的快了一些,耳边风声呼啸,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安慰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年下书房轻省,你在那儿,我自然会寻了机会去瞧你。”
在马背上的这一番谈话果然成真,回到太医院没两日,李太医便忧心忡忡地来寻我,由他口中得知,因较为对症的缘故,京城中痘症病患早就渐少,可是,这一年里并非京城一地气候不佳,临近的地界也都颇为无常。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得知京城中的医馆善医此病,举家北上求医。
起初众人并未意识到这才是祸起,过了半月有余,京城中痘症势态竟凶猛了起来。封城自然会安全些,可保一城无事,却终究不能根治疫病,故此,皇上只得吩咐太医院即刻教授新进的小医士们医治此症,又调遣人手,增至城中各医馆作为帮应。
李太医是个爽快人,他刚在我屋内坐下,便道:“于情,你叫过我师傅,于理,你确实已挺而走险过一次,可如今你有了这经验,自然,以一当十,”他停了停,恳切道,“我也有耳闻,十三爷欲纳你为福晋,不知你,可还愿意再去永寿堂帮应一阵子”
李太医的脸上十分疲惫,他虚瞟了我一眼,就低头品起了茶。
我福了福身,道:“李太医无需顾虑,我自然是要去的。”
见我神色坚定,李太医面色和缓下来,似是稍稍放下心来,是以攀谈道:“刘承泽说,你们晚了几日,是因十三爷得了场险症?”他用一种探究的神色看我,见我一怔,他忙解释道:“我早你们几日回来,去永寿堂照看时,凑巧遇着刘承泽领着卢岽来取药。”
刘承泽一路同我相处,我却并未尝察觉他身有不适,此刻听来这样一个消息,我不禁有些诧异。一旁,李太医叹道:“他年纪这般轻,却有如此重的忧思,是以胃脘疼痛,依脉相上看,也不似一日之症。”他又抿了一口茶,“我同他闲谈了几句京城的病症,他竟自告奋勇搬到永寿堂帮应,也难得,竟是这样爽快的一个人。”
我笑了笑:“那不是要把湘儿高兴坏了?”
李太医沉了沉,才笑道:“岂止是她。”言毕,他竟有些鬼鬼祟祟,再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直至离开。
他这个样子,让我十分费解,却也不好相问。
那一夜,天上落了彻夜的雪,可由于季候还算温暖,地上雪粒,粒粒融尽,清早出门,还以为是泼天盖地的降了一场阔绰的无根水。
同去永寿堂的其实不止我一人,还有四个新进的小医士。小医士们才进太医院没几个月,便得着了这样一个外出得机会,果然兴奋得不得了,集合前往永寿堂的这一日,她们欢乐地好像春日结伴去寺庙烧香拜佛地小家碧玉。一个个花枝招展不说,脸上也满满全是笑意。一旁凌霜皱眉无奈道:“你说我用‘少年不知愁滋味’来形容她们,可对?”
我轻笑了笑:“别这么丧气,你也还是个翩翩少女,只是比她们稳重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深陷其中(8)
冬日里的永寿堂本远不如春日来的有意思,万物萧条,无景可赏,再加上疫病未祛,原不该有生机勃勃的景象。但一众小医士们可着实让我傻了眼,难免心中起了暗暗赞叹凌霜的意思,她果然是个明眼人,对小医士们的评价也是十分中肯。这四个新进的小医士想必因为一直闷在太医院,不曾出巡随侍,才逃出太医院巴掌大的地方就身心愉悦。再者,永寿堂里还有刘承泽这么个主儿,于是,她们便更觉得愉悦,才到永寿堂半日,就在刘承泽面前飘来飘去,每每看到刘承泽一道冷肃的目光将她们一带而过,我心中都觉得分外好笑。
至于李太医的鬼鬼祟祟,我进得永寿堂,瞧见雪衣和她那一位小侍女的时候,就幡然醒悟了。小侍女这次见到我是收敛了许多,往日的嚣张跋扈恍似南柯一梦,多的,是一丝客气。
午后我得了空闲,因已过了午膳时候,是以自己匆匆赶去小厨房下了碗汤面,就近在一间廊庑里提起了筷子。
门外有人低唤了声“鶒儿”,抬头一看,走进来的正是刘承泽。
才到永寿堂半日,我还未寻着机会同他寒暄,于是道:“你可用了午膳?”刘承泽神色疲懒的摇了摇头,疏了口气,在我身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你若还没用膳,自己去寻湘儿吧。”他探头往我碗中看,忙道:“我这是方才自己凑合做的,可不如湘儿备的合口。”
刘承泽一肘撑上桌案,手捂额头,笑容里含了丝无奈道:“她备的自然是不错,但却都是近日里我不宜吃的,”他看了看我碗中的面:“不如你施舍我一两口,也叫我一同凑合凑合?”
他言语行为都有病色,倒叫我不好推辞,于是起身替他置了副碗筷,大方的从自己碗中分了些汤面给他。
他提筷吃了一口,轻笑一声,我不由得抬头看他:“若不合你的口,倒也正常。”
刘承泽笑意中若有所思,看了我两眼,良久道:“想来你一个大家小姐,惯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成想,你在膳食上竟也有些天赋。”又道:“这面可比湘儿做的那些吃食儿要合口多了。”
我沉吟道:“也不是天赋,吃的多了,自然而然就做了。”
刘承泽咳了一声道:“也的确是这个理儿。世事要的无非就是个见识,见识多了,自然就会了。”他低声同我好言商量道:“不如你帮我做几日,我将湘儿做的让给你,眼下我脾胃不好,她做的再好,我吃下却也不舒服。”
我见他话说得谨慎小心,生怕被旁人听到的样子,戏谑道:“其实这院子里倒有不少愿意替你做的,你又并非不知。”见他摇了摇头,我忙接道:“我是个知恩的人,从前你帮我太多,你若喜欢,我倒能强撑个三两日,替你备下膳食,若是再久怕是难了,要露破绽的。”刘承泽显然对这个承诺满意极了,低头大口吃起面来。
院中蓦然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我抬目越窗遥望,竟然是雪衣的小侍女,在她身侧的则是一席水绿衣裳的雪衣,她二人由最远处的一间廊庑起一一探头张望而过,一直到了我和刘承泽所在的这一间,便要走进来。那小侍女嘴角含笑对雪衣道:“先前还担忧寻不着鶒儿姑娘,这不,她不仅回来了,连刘公子也一并搬到这一处,格格当真是好福气。”
我脑中蒙了一蒙,她二人已三两步进了屋来,见我蒙着不动,雪衣眼风便朝一旁扫了一扫。
正乐呵呵吃着汤面的刘承泽抬起了头,他忽然收了脸上喜色,若有所思地看了雪衣两眼,再瞧瞧我,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雪衣轻福身子,道:“见过刘公子。”她脸上有着春风和煦的笑容,道,“回京前,还同汪大人提起过您,汪大人还叫我代问公子一声好。”
刘承泽却没有抬头,也不理会雪衣,照旧吃着碗中汤面。他这个样子,倒是令我惊愕。因他素来是个俊雅风流的公子爷,一直有个和颜悦色的形容。今日这样令一位本就相识的女子难堪,着实不是他平日行径。
我见雪衣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心中一软,瞧了刘承泽一眼,手中筷子上提起些面来道:“我也许久未曾见着汪大人了。”
刘承泽持箸一顿,他将筷子放置桌上,静了静,淡淡瞧我一眼,催促道:“快吃吧,药堂里还堆了不少人,吃完咱们还得赶过去,没空在这里闲扯。”
雪衣立在一片茫然中,刘承泽约略打量了她二人片刻,收了目光,还不搭话,一阵冷风由门外吹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