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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写的明白,将璓儿配给阿哈占为福晋,而那鹤儿,则嫁给了你阿玛。”
瓜尔佳氏那时团结的厉害,可试想,君主最怕的,其实不过就是臣下之间的同心协力。何以为君?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叫臣和睦,则臣和睦;君令其相残,其必相残。如此,君权握于一人之手,岂不省事省心。
堆启同阿哈占的心结便是由此产生,可一切已成事实,他两人只得作罢,各自行了聘嫁之礼。嫁娶之后,两家便再无来往,可以想见,他们四人总还是惧怕重逢的。
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次年,堆启和鹤儿便有了石图。或是老天开眼,或是缘分所致,鹤儿发现,堆启这人也着实是个好人,他待她并不逊色于阿哈占,或者说,堆启倒比阿哈占更容易叫人依赖。他动静兼备,又素来活得寡淡简单,时间久了,才觉得二人也算情投意合。而阿哈占那一边也算是重打锣,另开张。唯有一点,阿哈占立下誓言,再不同堆启相见。
众人此时觉得一切趋于平静,可君王的心思,不是谁人都能猜得的。
穆都鲁·赖塔平南大将军引兵入滇的那一年,皇上下旨,任芑莲阿玛为噶布什噶喇依昂帮的右前锋统领,我的阿玛堆启则是左前锋统领。他们一同征战,有了这“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两人自然比往常亲密了一些。最后一次战役中,左右前锋统领各自率领兵将突袭,助平南大将军胜于此战。可是,战后右前锋统领离奇失踪,生死不明。
堆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领兵寻了几日,还是一无所获,终于无奈罢手回京。本来,事情也并不至于引起氏族间的不满,可赖塔好心进言,凑巧,皇上又听信了这一番言辞,不仅赐给堆启御履一双,还准其身后配享太庙外殿的殊荣。这个事情到了都未曾提及右前锋统领,如此一来,芑莲一家的怨愤难平。
京城中三系瓜尔佳氏族原本显赫的两系终于败下阵来,徒留了个往日最受排挤的苏完瓜尔家氏,堆启的大名更是成为了京城中的谈资。有人说,堆启是着实厉害的,韬光养晦这许多年,如今独占鳌头;也有人说,堆启的一切,不过是动了歪心思,想重振家族荣耀,是以用了不少阴险招数。无论众人如何评说,堆启总还自持着那股子我行我素的姿态。
料想堆启后来也同鹤儿处出了情分,可这二人确实是有缘有分,难得相守。过了几年,一日堆启战时旧疾突发,来势凶猛,不到两月,便突然故去。堆启那时并未想到,鹤儿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堆启的突然故去使鹤儿郁郁寡欢,精神委靡。直到家中仆役不得不请来医生为其诊治之时,阖家上下、一兵包括她自己才知晓她有孕在身。十月怀胎,鹤儿诞下一女,可她因这十月里哀思过甚,伤及身体,随后也跟着堆启一同去了。
玛法停了停,冷道:“一片哀痛之时,偏逢阿哈占前来拜祭,他通医术,愿代我们照料你一段时日,我那时也觉得,唯有此法可以护你周全,就允了他。”良久,又含糊道:“原说养些时日就送回来,可他那一边慢慢带出了情意,可以想见,阿哈占心中恋极鹤儿,他看着你,也是百感交集。”我忍住了问玛法一句是否知道雪衣便是阿哈占的亲生闺女,将话题转到一桩我更为好奇的事上,道:“玛法为何不讲鶒儿领回家中?”
玛法远目空洞黑暗中:“回来做什么?这三系中,咱们苏完瓜尔佳氏已盛及顶峰,凡事有盛时,必有衰时。”
我讶然看着他,忽听阁中大门开启,回首顺着光亮望去,门外院中松柏上堆满了蓬松沉甸的雪球,玛法自斟了另一杯茶,润了一口,道:“想必是来寻你的。”
外头风声呼啸,月盈声音顺风声传来,唤道:“姑娘?”玛法冲我抬了抬下颌,道:“想必是筵席要开始了,你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婚嫁之喜(4)
十三爷气定神闲,立在门前,身后是一番富丽堂皇的红艳喜堂。他见月盈陪我缓步前来,举步来到我面前。他见我面上这般颜色,眼带疑惑,斟酌道:“怎么精神倒不好了?”
银妆素裹的院子内被白雪映照得亮堂堂的,他低垂了眼睑瞧我,满是担忧,我木声道:“我遇见了玛法。”
十三爷皱了皱眉:“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堂都拜过了,”他补充道,“贺礼我替你送上了。”
我手中无意识地捏着大氅,脑中一时空空,迟钝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道:“你穿的这样单薄,出来做什么。”
他眉宇舒展了些,开口挤兑:“你瞧瞧,也不知此刻是谁更冷一些。”他笑起来,“走吧,屋里去暖暖。”我对他笑了笑,压了心事,随他进了这一间厅堂。
厅内,刘承泽、八格格正坐在一张席上,十三爷拽我在他们身旁坐了,看着桌案上摆的几只玉壶,道:“刘公子怎么喝得这样急。”
刘承泽这人的酒量我虽不知,可见他眼光流转之际,眸中映出一丝笑意,执杯的手仍旧稳当,如此看来,他倒还未醉。他见着我,愣了愣。
未来得及说话,屋内众人忽然静了下来,只听门畔一名小太监笑颜满面,嘹声喊:“石图接旨。”
待众人随着一同跪拜下来,那小太监才续道:“今石图大婚,朕心甚慰,意与众人同乐,出了题,待众人对之录之,承回宫中作罢。”
皇上出的这一题是近来宫内宫外文人雅士惯来取乐的“十二花神”,众人需以十二个月中的某月各绘上一种应时花卉,并题上相应诗句,指代一位史上著名的女子。可今日,既是取乐,石图等人,又是武将出身,皇上也并为为难他的意思,只叫应了某月花卉,也不必是什么著名的女子,说出心中所提诗词是哪一位女子也就是了。
八格格扑哧笑道:“既是同乐,皇阿玛提的呢?”
奉旨前来的小太监忙躬身应道:“回格格话儿,皇上起了个头,以宫中一位小主比作四月的牡丹,又掐了个尾,以一位故人比作十一月的水仙。”他停了停,展开了一枚笺,读道:“四月牡丹,诗曰: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
石图一身喜福迎风立在门前,皱着眉将众人一扫,淡淡道:“石某并不善于此道,还望各位行个优先的方便。”他脸上因酒气晕出些微红,又道:“石某妻子,莲儿,好比五月的石榴,露色珠廉映,香风粉壁遮。”我怔了怔,顷刻恢复惯有的神色。
刘承泽左手抬起来揉了揉额角,随即起身瞧着石图,挑眉笑道:“石兄接得虽恰当,可形容得却不恰切。”他起身时晃了一晃,一旁八格格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轻轻挡了,淡淡说了句“不碍事”,继续道:“莫不如六月的茉莉,一句‘天香开茉莉,梵树落菩提’更恰如其分一些。”
我思量了一下,未料到刘承泽心中居然对莲儿如此高看,心中默怨苍天,若刘承泽与莲儿牵上了红线,那石图与凌霜岂不是省却太多麻烦。我侧首看了看十三爷,他目中含笑,通透的摇了摇头。
我见他无意接话,众人又都在候他,开口道:“你们说的都是些小姐,我却觉得,身旁妙人数不胜数。”我目中含笑,瞧了瞧一旁月盈,道:“七月花神当数莲花,若论及诗句,‘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是再妙不过了。”
眼风扫过一旁的八格格,她轻赞了句“真妙”,抢白道:“下面自然要是八月的昙花最美,”她思索片刻,道,“这一人我也是识得的,你们众人有人知,有人不知,便是兆佳氏的小姐,可以说,是‘玉骨冰肌入夜香,羞同俗卉逐荣光’。”
石图笑了一笑,拿捏片刻,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说:“今日大婚,便容易想起额娘,在下的额娘便好似九月的桂花,叹一句‘枝生无限月,花满自然秋’也不为过。”
刘承泽抿了抿唇,不咸不淡道:“一位故人,十月槐花林间,叫我想到一句,才开便落不胜黄,覆著庭莎衬夕阳。”他们这一通抢白,倒是十三爷坐在一旁不声不响。这样一来,今日邀来的女眷们既然见识了刘承泽这通身气派,自然无不欣喜,在一旁角落里对他指指点点。刘承泽面上瞧不出什么动静,一张脸却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显得有些憔悴。即便如此,他此刻也还是比十三爷更显眼了一些。
小太监一边恭敬将他们众人所言一一记录下来,一边朗声道:“十一月的花神属水仙,万岁爷赐春风弄玉来清画,夜月凌波上大堤。”
水仙又称凌波仙子,相传是尧帝的女儿娥皇、女英的化身。若搁在平日里,我并不会觉得什么,可今日,才听玛法提及过,阿玛初见额娘时,她身上衣裙不俗的绣了一株凌波仙子,这一刻,心中出现的倒是额娘的幻象。
屋内片刻寂静,石图、刘承泽、八格格皆不再言语,一众宾客里,懂得诗词的那一些人,也都有礼节拘着,既然十三爷到现在还一句未说,他们自然不敢贸然抢了皇子的风头,余下的,便是普通将士,这一干人,能同石图一般说出些体面诗句的倒是少极了。
十三爷看了看四周,心中似乎早有定夺,却不急着炫耀。他撂下酒杯,伸手提了玉壶,屋内唯闻他斟酒入杯的“哗哗”声,他饮了杯中酒水,才不紧不慢道:“腊月属雪兰,广殿清香发,高台远吹吟。”
这一种花,凡人是无缘能得见的。此花传说通身雪白,内芯鹅黄,花开香气馥郁,一支便可香及一室。冬日花开,本就罕见,可此花性子倔强不逊梅花,实在清寒的难得,洁净的难得。众人都在寻思,不知这雪兰究竟形容的是哪一家的女子,连我也不例外。
十三爷见我蹙眉看他,轻笑了一声,神色间却起了些别样的神色。我还未琢磨透彻,眼见一旁八格格已偷偷将刘承泽手边盛酒的玉壶换上了茶水,心中领悟,不料,刘承泽却哑着嗓子道:“换酒来。”
“刘大哥,……”八格格将斟满的茶杯递了过去,才要相劝,刘承泽将目光移向她,默了一会儿,低念了句:“听话。”他面上依旧淡淡的,并未显现出一丝情意。八格格没有应了他,他冰冷的笑意在我眼前一闪,自行从十三爷的那一尊玉壶中斟出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心中没来由的一沉。
刘承泽喝得确实有些急了,他伏身在案上大咳了良久,笑道:“正月理当属迎春,”他周身得酒气笼得人发晕,可却不自知,像是元神出窍一般,“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众人一阵附和称是,连石图也几步赶到我们这一桌案前,笑道:“那这二月非腊梅莫属,”他本能摇了摇头,叹息道:“正如鶒儿的一位闺中好友,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这就是了,此为凌霜。
“三月里的那些花,大多都俗套了些,”只还有三月与四月,身后桌案旁坐着的人们开始絮叨起来,忧道,“仁兄觉得哪一种花该是花神?”
一旁人似是意在提醒,扬了声音道:“丁香极好,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嘛!”
先前那人又道:“大喜的日子,仁兄未免哀怨了些。”另一人连忙责备了自己两句,才觉失言。
十三爷不说话,抽了抽嘴角,对我叹了句:“他们这是怕我风头太逊,叫皇阿玛失了面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婚嫁之喜(5)
我脸上白了一白,道:“你自然不会让人失了面子,可我也不知,你究竟会以何种花来作花神。”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挑眉道:“这花,你是知道的,这人,你也是知道。”酒杯移开唇畔,转头看向那一桌,朗声道:“胤祥不才,唯觉得三月中当属西府海棠略胜一筹,”他转头看我,柔声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我两腮忽得一热,低头举了茶杯,刚沾上唇,猛然顿住了,杯中之人两颊透出粉来,粉色越晕越浓,一瞬的工夫,已像抹了胭脂般通红。
众人皆是赞妙,一两个知情趣的也一同赞了赞我。良久,一旁十三爷附耳叹了口气,道:“你可想通了‘雪兰’是谁家的姑娘?”
我恍然于他忽然相问,疑惑于他言中之意,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忽然从我头顶传来:“我心中盼着那是咱们的闺女。”
我怔了一怔,心中思量,颊上想必红的更厉害了……
筵毕雪驻,诚然时候不早了。雪色壮丽无比,天地间浑然一色,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刘承泽实则有些憔悴,他向院中走去时,八格格便在后头隔个一两步跟着。他在前头走得十分沉稳,仿佛并未有醉意,可步伐却比平日慢了许多,不时抬手揉着额角,才叫人觉得,他到底还是醉了。
“今日似有个叫卢岽的家奴同刘承泽一同过来,”十三爷悔道,“时候太晚了些,我和恪儿送送你们。”
我声音中含了一丝不稳,笑他道:“你担心的着实过头了些。”
十三爷淡淡道:“借酒发疯,还是大有人在。”他引了卢岽给我,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