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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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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声音中含了一丝不稳,笑他道:“你担心的着实过头了些。”
十三爷淡淡道:“借酒发疯,还是大有人在。”他引了卢岽给我,一行四人皆上了马车,向永寿堂去。
刘承泽起先倒还好,闭眼靠在马车一侧,他周身酒气冲的厉害,倒是八格格心细,觉察他有异样:“哥,刘大哥似乎不大舒服。”
我目光定在缩于马车一角的刘承泽身上,道:“他喝了那么多,不舒服倒也正常。”看了他一阵,也觉得似是不对,无言探上他脉相。马车窗外仍有风声呼啸,我心上跟着一紧,这一晚他着实喝了不少,手上冰凉的很,可靠近他身畔却有如炉火般炙热。他胃腹本就不适,此刻自然尤甚。
刘承泽静了半天,忽然道:“疼得有些厉害。”
他这一示弱,可是叫八格格心中痛了一痛,语气十分酸涩,问:“哪里不舒服?”刘承泽毫不理会她,反手轻握了我正搭在他脉上的手,难受的半俯下了身子。
我一个激灵将手抽了回来,看向十三爷。他咬了咬牙,闭上了眼假寐,道:“你瞧,我在,都还有人借酒发疯。”我伸手搭到他手背上,道:“从脉相上看,他确是不大好。”
十三爷一把握住我的手,语声中调侃我道:“何必急着解释,你知道,我并无什么意思。”
我会心一笑,回手握住他的,又弯下身子,问刘承泽道:“可还能忍忍?”
刘承泽沉默了半天,手撑上额角,重重点了点头。
这一夜注定纷乱,到了永寿堂,迎出来一双少女,一位是湘儿,一位竟是雪衣。她二人见着刘承泽这般模样,自然同八格格一般焦虑忧心。可依我看,她们二人倒不如八格格忧心,实在是颇为欣喜自己可以留在刘承泽身畔侍候。
见他有人照看,我替他开了些养胃的药,自去睡了。
次日午后还未见到他,便随手做了碗炸酱面,带去瞧他。才到廊下,卢岽就叫我禁声,待我蹑手蹑脚走到他身畔,他才悄声道:“昨夜少爷睡得不好,本就成日灌着药汤,饭进的极少,那烈酒一下肚,哪儿还受得住。”他叹了口气:“折腾了半夜,怕连咽下去的白水都吐干了。”
我怔怔的听了就要进屋去,他忙道:“姑娘可是轻声些,昨夜少爷将那两位姑娘都哄了出去,还不许我同人说起他昨夜那样不适,这才睡安稳了不久呢。”
我点了点头,迈进屋子,将食盒在桌案上放了,才走到暖阁的床榻旁。刘承泽正仰面靠在榻上,近日面色本就不佳的他此时憔悴的厉害。我矮身在他榻上坐了,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才搭到他脉上。他厌恶道:“我说了,出去。”
我轻笑了一声,像哄孩子:“那我可将吃食一并带出去了?”他悠悠睁眼,见是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极了。
“总在榻上歇着,也不好,来吃口面吧,味道虽然未必可口,倒不至于伤了脾胃。”我回到桌案旁,将食盒中一个盛着面的小瓷碗,还有七、八个盛着菜码的小碟一一放在桌案上。
片刻,身后窸窣的脚步近在案旁,他叹了一叹,坐了下来,好像这样也算是件费力的事情。见他没有更深的动静,我道:“眼下你正病着,炸酱面也算合时宜,不撑不饿,填填肚子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婚嫁之喜(6)

刘承泽声音极轻,低声问道:“昨夜我难受的厉害,你怎么却不曾留下来?”
我心中长叹他问题奇怪,一人身旁有两位翩翩佳人争先侍候他,我何苦巴巴照看他。他见我不答,也不逼迫,自言自语道:“炸酱面重在炸酱,炸酱时必是要将油温起,酱与事先切好的猪肉泥逐一放入,之后,褐色的酱经过油的润泽,便会发出一种引人食欲的光泽,香味四溢。”
“说得不错。”我坐了下来,一一将菜码替他拨入碗中。他声音近极了,好似贴着我耳畔一般,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何这般伤心?”
我放下筷子,不自然地打着哈哈道:“昨日我总也是寻到了蛛丝马迹,自然不必再问。”
屋内半扇窗正敞着,此刻簌簌的灌着风,我正想起身去掩了,他却道:“别去了。”言毕抿着嘴笑话自己:“倒还不曾娇弱到连风也吹不得。”
我轻轻叹息了一声:“既然她已成了人妻,你便撂下吧。”他一时哑住了,眼中起了雾气,低头大口吃起面来。我唏嘘地静了一阵,又咳了一声,数落他道:“我的话虽不是什么金玉良言,也未能让你有醍醐灌顶之感,可有一点你却还是可以借鉴的,你看你身边还有湘儿和雪衣两个佳人,论人品、样貌也都不在话下……”
刘承泽停了下来,于是,我剩下的话也都被自己咽进了喉咙,他从碗中抬起头,低声道:“暂不提她们,”良久,他续道,“鶒儿,对不住……”
我惊讶极了,不明所以地答他道:“你并没什么对不住我的。”
他自嘲地笑笑,低头继续大口吃起面来。
石图大婚后不几日,皇十三子立侧福晋的旨意便来了,旨意不仅交待了嫁娶之日,亦因仓促之故,特准了在园子里办。行嫁聘之礼前,我也不必再回太医院当值,只回阿哈占宅上候着,月盈和两位教导礼仪规矩的嬷嬷随我一处呆着。
我阿玛这一处宅邸,眼下清净了不少,听十三爷说,他与石图将我的这个身世回禀给了万岁爷,万岁爷特令人将事情摆平,才使我得意清清静静住下来。但对身世这个事情,万岁爷却有些含糊,他的意思是不愿揭露,埋着这个祸根,瓜尔佳氏就足以继续被牵制下来。
回到宅邸的这一日,外头是个阴雪的天气,闺房并未变化,还是老样子。 
雪衣站在我屋前廊下掸雪的时候,我其实有些茫然。她进得屋中,看着我的眼神微动,咳了声算打发月盈和嬷嬷出去。待房中只有我们两人时,方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讲,”叹了叹,“我从小便少人管教,你以往也是知道的,如今便不要同我计较。”
我摇了摇头:“你多虑了。”
雪衣哀声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些年,我也算受了不少的苦。”她抬眼看向我,眼中流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祈求,低头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她的模样似乎十分挣扎,见我不应,终是耐不住性子,启口道:“你能否同刘承泽说一说……”
我打断她,道:“你的意思,我懂,但你并不是不知,他不是个听劝的主儿。”我皱着眉,“我心知你对他的一番情意,可”
她语气中有些微颤,轻声道:“事在人为。”望着我的一双眼中,全是眷恋。
我怔了一怔,心中暗叹的却是人的一番命数,顿了顿,答她道:“是,那容我同他谈谈吧。”
接下来的几日里,我除了每日和教习嬷嬷学着大小规矩,心中也一直盘算着能在大婚之前,同刘承泽见上一见。可如今身份有些不同,嫁娶前更由不得我私自同那刘承泽会面,寻思了几日,我还是叫月盈托人带了封信给石图,叫他安排我同刘承泽在他宅上会一会。
我心中其实有些计较,心知刘承泽必不会应,可若没有这一试,雪衣心中必有怨忿,故此,我也只得去惹一惹刘承泽,叫他因我而烦上一烦。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两日,两日后,石图那边终于有了消息,约我于日落之后去他宅上探探玛法。我迫不及待,日头西沉的时候,就已经在他宅外候着了。
大雪微驻,月亮显得亮了起来,掀了马车的帘子朝外抬头望去,宅院墙壁深深,几株高过墙头的松树上,扑嗒几声,枝叶疏疏间颤抖了几下,几只飞鸟的影子被一钩月亮勾了条银亮亮的外廓,它们贼头贼脑的站在树梢,四处踅眉着。月色下一重重屋脊冷冷映着月色,四下里寂静无声。
待月盈叩了门,我才随她一同进了院子。
那日引我去书阁的小伙计笑嘻嘻地在我与月盈身前引路,院子里的灯火一星半点的照着,只有他手里提的风灯显得明亮一些,向四周看看,就让人觉得格外疏冷凄清。青灰色的甬道在月色下好似水银铺就的一般,身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惊起枝上的几只宿鸟,唧得一声飞往月影深处去了。我们三人皆是回首,当下便瞅见远处的黑影儿急忙忙的向屋子这边走来,浑如飘也似的。
“你叫石图寻我,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人见我闻声回头,急匆匆询问。
这人自然就是刘承泽,我轻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之后见你就更难一些,才叫石图替我约了你来。”
他摇头叹息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那园子因景观缘故,四周并无围墙,可比深宫松快不知多少。”我二人一齐提步跟着小伙计朝石图书房而去,他看着我,又道:“等你进了园子,我将上次救你时的那对鸽子赠予你,你若有事寻我,也可方便省事些。”他这样一说,我便这样一应。
听家中小厮回禀,今日石图还未回来,我思量了一刻,便叫月盈将提早备下的糕点送去给玛法尝一尝,是以自己可以单独同刘承泽谈上一谈。
众人退下之后,我怯怯地在刘承泽身边的杌子上坐了下来,刚要说“雪衣”二字,刘承泽已是神色威严地俯视着我:“你想清楚,这事究竟要不要说。”
他语气冷淡,似是知我所想,见我一怔,他道:“我料定你回去住上几日,必要拿此事来纠我。”
我语气中带了丝求饶讨好,道:“其实她当真不错,你可不要嫌弃她。”
刘承泽唔了一声:“那日大雨中初见芑莲的时刻里,我心中悲喜交集,忽觉苍天待我太厚。随后才知道,是苍天待我太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婚嫁之喜(7)

我心中实则惊讶万分,哪儿能料想道,只这一眼,竟能望出这些情意。他抬眼看我,笑了笑:“有些缘由你不知,才觉得惊讶,可如今我也不想说,雪衣那丫头同我无缘,你也不必劝了。”
我吃惊,辩道:“无缘,你如何知道无缘?”
他挑眉,抬手举杯到唇畔,抿了一抿,从腰间荷包中掏出那日他欲送芑莲做见面礼的簪子,道:“她是我永不能得的幸福,我却还有个永要继续做下去的梦。”他在簪子上摩挲了良久,笑眯眯道,“人人都有自己的贪心,有个尽管明明知道这一生是无望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的梦……我这后半生,怕是要耽搁在这个梦上。”
我们沉默片刻,忽闻院子中人声断续而来,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石图几步跨进门,拿起一个瓷盅儿砸到地上,刘承泽猛得一挡,吼道:“你疯了?!”
石图打断他,指着我道:“鶒儿,那日叫你见见玛法确是我的意思,若你与玛法谈得不悦,同我说上一声也就罢了!可救病救急的事,你怎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他忧急如焚,重重拍在案上,矮身坐下道:“他若出了意外,你心中担待得起么?”
我从未见过他这架势,怔在原地不敢动弹,抬眼左右望着他和刘承泽。
刘承泽从袖中取了方帕子,蹲下身,细致地揩着我前襟上的茶水,打断石图:“老人家怎么了?”悠悠道:“你吓着鶒儿了。”
屋门并未关上,我这才看清,院中众仆形色匆匆,他们敏捷地来来去去,门外月盈哆嗦着不敢说话,见我疑惑瞧她,忙紧了几步,来到我身边。
石图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玛法年纪大了,这几日我因婚筵的事忙得厉害,才得知他有些发热,我见情急,就吩咐下人请她去看看,”他狠狠看了我一眼,“哪儿知道她见了你便不记得这事,打发个丫头去瞧,若不是莲儿看顾,玛法此刻的情形恐怕就……”
刘承泽顿了顿,道:“你怎能确定她知道了不去?”石图才欲辩驳,刘承泽又道,“算了,带我去瞧瞧。”
石图瞄了我一眼,忿忿起身走出书房。刘承泽审度着眼前情势,眼风一过,安慰我道:“你先回去吧,不必忧心,是他大惊小怪了些。”话间,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门口,却也不忘冲我安慰的笑一笑。
屋中顿时寂静,月盈扶着我便往外去,屋外并没人引路。察觉月盈正瞧着我,我问:“可有人告知了咱们?”
月盈看了我半晌,终于开口:“是告诉了奴才,可奴才随着引路的家奴赶来时,石统领竟然提前一步到了。”
我握住月盈的手,锁定眉头问她:“是方才那个提灯引路的么?”
月盈摇着头,抽抽噎噎摇了摇头:“奴才并未看得清楚。”
回了宅子,熬到次日,刘承泽总算叫人捎带了句话,说玛法暂无大碍,叫我不必放在心上,石图那里沉一沉,想必过几日也就好了,又作势安慰了几句,也无旁得解释。可直至我被迎入园子,别说石图的影子,连一纸信笺我都未曾看到过。
畅春园的这一处院子在园中西路,进园的这一日日头极好,雪也停了,寒风不烈。折腾了大半日后,我总算被让进了内室。月盈侍候着我换了一袭常服才退下,我独自一人环顾屋子四周。
此处屋子建于堆就的半山处,敞了窗子,就可看见前面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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