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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岽思前想后,察此事唯一的转圜便在于十三爷,因十三爷早年便有心于此事,故勒令刘承泽捐出了不少赃款,是以应当可以免其部分罪责,而不致死。若十三爷不能施以援手,那四人栽赃于刘承泽的罪责必定致死。
耳闻此言,我心中暗叹命运究竟还是将这三人缠在了一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救刘承泽我难以报答他对我、对十三爷看护的恩德,救了刘承泽,十三爷定然识破我亡故的假象,届时,若他理解还则罢了,若他一时不能谅解我的一番苦心,二人过去情谊也必然一笔勾销。
想到此处,我心中难免犹豫。岁月带走了我最眷恋的日子,只剩记忆中的种种支撑我幻想出若无这“生离”,二人恐怕还能如胶似蜜。若因为刘承泽求情这一事而毁了我二人如今仅有的情意,我该如何苦挨过这似魂魄般的下半生呢。
在院中怔怔枯坐着,一坐就是一夜。
天色渐明,心中也亮堂起来。另一重院中颓白的玉兰好似树梢上的白雪,遥遥望去,浑似石图大婚前那一日,我身着恪儿亲自送来的衣裳给十三爷看,却凑巧打眼瞧见从此处路过的刘承泽一般。此时花树间也觉得见着有人,其中闲立着一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不羁的一笑,眼风再一扫,果然其实没有什么翩翩公子的人影,身旁数步,却似是恪儿。耳中听得恪儿上句道:“嫂子为十三哥思虑至此,实在叫人刻骨铭心,可恪儿却觉得是自己的错,若不是耳中日日听得旁人提及,也断断不会有意无意的说与嫂子听,害得你二人分离。”又听得下句道,“恪儿如今已脱离凡尘,如何再去抛头露面,有心求嫂子救救刘大哥,又知若有这一番作为,必定叫嫂子为难,但,恪儿还是想着要求上一求。”
这幻象真切极了,我片刻已是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是,我定尽所能”
我进屋洗漱了,为自己罩了面纱,踏着幽幽日光疾步走到马厩,牵了匹马,跃上马背,利落的策马朝十三爷的府邸而去。
朝霞渐渐脱去了美丽的衣裳,天就变得晴朗了,初阳也不羞涩,愈爬愈高。街市上的人还不如枝头的鸟儿多,一个个沉浸在未醒的神态中,毫无生气。我按照卢岽告知的路线,寻到十三爷位于翁山一带的别院,抵达的时候早过了他日常上朝的时辰,在府外探查一会儿,才知府中和宣总管从昨日起正为一事烦忧寻找一名女子。但凡摊贩问及他寻的人是何样貌,又或年纪,他就支吾半晌,随后不了了之。之后,便有伙计瞧见十三爷这一处别院中,因病修养的石图统领带着几名小侍卫来回进出于别院,众人见此情景,料想皇家寻人费不了什么事,也就不提了。可街头巷尾的妙龄女子还是杜撰出了一卷风流韵事,一日后就已经盛传得厉害了。
相传在昨日的万寿,春日寒风从清晨就没有停歇过,十三爷途中遇着街市上一女子,花幕中,十三爷从人群中一眼瞧上这女子,可这女子极为矜持,即刻消隐,十三爷即欲从之,未果。
十三爷是四海之内最令女子倾慕的男子,按常理来讲,这女子并无什么寻常,可片生凑巧,被众星捧月的太久了一些,十三爷就是喜欢这样有性格的女子。这女子面罩薄纱,若不是样貌绝美,便是丑陋至极,被十三爷这样一瞧,匆匆离去,倒吊足了十三爷的胃口,这才命人去寻找这名女子。谁料,下半晌的时候,街头巷尾就掀起了这么一股子面罩薄纱的风潮,和宣与石图统领可是难为极了,故此也解说不出要寻的那名女子是何样貌,又或年纪,只能每日像个没头苍蝇般乱转。
我心里清楚,这人寻得不是什么绝美又或丑陋的女子,他其实寻的就是我。
我花了些银钱,买通了一位茶摊的伙计去将和宣引来,这小伙计瞟了我一眼:“你也是来借着风头想麻雀变凤凰的?”他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哼,你们这些女人也不知为何,都这样蠢,告诉你,他一个皇子,原本就同咱们寻常市井人家的女子毫无缘分,人家不稀罕你们,你们却还是做梦妄想!我劝你呀,还是省省吧!你再将自己说的多么的痴情,十三皇子也并不钟情于你呀。”说完掉个头就要去忙活。垂头却再一次看见我拦在他身前,急刹住脚道,“让开让开,别挡道儿。”
我将面纱从脸上挪下来,笑道:“小哥误会了,实则是我同和宣总管有些旧交,我也并不想攀上枝头变凤凰,还凡小哥能帮应帮应。”
这伙计看清了我的面容,应景地总结了一句:“富贵人家就是不一般,连个太监都能招来这样的女子。”随后笑嘻嘻收了银钱,道:“姑娘你别介意,我也是怕耽误了那些妹妹们终身的大事,和宣总管偶尔会领奴才们在我这茶摊上闲坐一刻,饮饮茶,一会儿我将他引过来,您二人叙叙就是。”
我寻的人不是十三爷而是和宣这件事其实并不太主要,依我看,倒是那一袋子钱财的终身归属问题比较要紧。我笑了笑,挑拣了一处具有最佳视野,又相对隐蔽的位置坐了下来,暗道,世道就是如此,你越迫切的有那么一些需求,有人便越要讹你一讹。我是这样被讹的,那些想要攀上枝头的姑娘们,也是这样被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因果深藏(6)
这一处茶摊正处在十三爷别院的街口,府邸门口的动静一目了然。两只石狮蹲在别院门畔,身后对称的两株女儿棠生的异常繁茂,娇嫩的碧叶下,一簇簇洁白如玉、薄如轻纱的棠花盛开着,花儿们挨挨挤挤,密密层层,开满枝头,简直成了花树,一阵风过,婀娜的花姿,叫人难移了目光,沁人的清香叫人不自觉得就想抬一抬唇角。
有人率先策马由巷子那头奔了过来,他在两只石狮前头驻了马,一手抚着身前的朝珠,使其静了静,一手带过缰绳,翻身下来。在地上立稳了,他牵着马儿抬首瞧着一树的棠花,叹了口气,这叹气的工夫,身后就又有人策马跟了过来,跟来的正是和宣。身着朝服的这个熟悉的背影续叹了一口长气,躬身从地上拾起一朵随风飘落的棠花,说了句什么,和宣恭敬应了一句。他并未再言什么,倒是又定睛细看了一会儿手中的棠花,将缰绳转手递给和宣,携着棠花抬步进入府中。满树的棠花花瓣被强风一吹,纷纷飘然而下,十三爷抬头望了望天,这一失神,他手中那一朵棠花也伴风起舞,随着飘来的又一股馥郁芳香,落到了我脚边。
我睖睁半晌,立刻弯下腰去拾了起来,捏在手里头。五片洁白浅粉的花瓣将鹅黄色的花蕊裹在中间,格外娇柔美丽。我再抬头时,十三爷的影子早已隐入府中,不见了踪迹。我拿着这朵花在手中把玩儿了良久,茶摊的伙计终于将和宣引到我跟前儿的。
斜前方和宣当着伙计的面儿,说哭就哭了起来,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的面子。可惜我此时还不愿显露自己的身份,只得拉起他向偏僻的巷子中遁去,偏头看那茶摊的伙计,早就隐隐地露出了一丝猜测的意思。我瞧了一眼哭得似个泪人儿的和宣,不知由何处说起,所幸这巷子并不热闹,也就由着他哭。耳中听得和宣抽抽噎噎地放出一篇话来:“主子,您是存心叫爷伤心的吗,来人说您没了,别提爷一个字都不信,连奴才们也都一个字不信的。主子”
我看着他哭得一张泛白的脸,心中也堵得厉害,可此时并不是个续话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瞬,我忙道:“我是已经殁了,话可不能乱讲。”我略思忖了一下,续道:“今日有一桩急事,你想必也是知道,是刘承泽的事,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和宣怔了半晌:“主子,您来这里寻法子,是一丝一毫都不惦念十三爷么?”
昏阴的巷子中起了一股冷风,我被吹的颤了一颤,面色深沉地向他道:“刘大哥是昨日被抓的。”我顿了顿,抬手将手中的棠花举到眼下:“昨日乃万寿节,十三皇子携嫡福晋入宫。前日入夜,他身上不好,卢岽亲捧了药贴前去,探视称其病症有加重之势,若再无根治之法,他日必丧于此病。前日午时,他只进了一碗面,叹其味道不如从前。前日早膳他在嫡福晋房中用的,福晋劝他一解心中烦闷才能根治病源,他闻言面色不佳,却并未深责,后闷闷不语,直至晌午”
和宣惊讶地打断我,颓然泣道:“主子是如何知道的?”
我忧郁地长叹一声:“刘承泽想方设法根治他身上病症,故此有专人日日留意,想必比你还要用心……”
和宣截断我的话头,言语中带了一丝冷漠,恭敬道:“刘公子这事当下轰动朝内四野,若主子心念十三爷,便不该叫爷淌了浑水。”
我看了他一眼,遥望远处的一双女儿棠,眼皮一跳,心中就是一慌,勉励求道:“也好,可我却想见一见刘承泽,若这也不行,我再去求旁人,就不……”
和宣忙弯了弯腰,道:“若只是前去探一探,倒也不是难事儿,奴才都可以为您开通开通,只说是去寻药方就是了。可您能否同奴才去瞧瞧十三爷”
我笑了笑,有些不信他:“还是探过了刘公子,我再同你去吧,没得我在十三爷面前说漏了嘴,左右倒坏了你的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因果深藏(7)
我女扮男装,作为永寿堂的一名大夫同和宣来询问十三爷日常医治附骨疽的药贴。木炭噼啪爆开一个火星,和宣同狱卒低声交涉,我瞧着炭火在墙壁上拉出笼子中一个孤寂又凄凉的侧影,打量了片刻,禁不住好奇,瞧向角落中的那一方木笼,笼子里正站着一人,那人被关在其中,实则就是一种刑罚,名唤站笼。传闻,笼子皆是特制的,犯人为了减缓刚刚能触到地上的脚趾的负担,就必须用脖子将自己挂起来,要么,就只能一直踮脚,松快着脖子。
狱卒经过和宣一番解说,神色果然松动许多,抬头欲言,却被瓜子皮卡了卡,他忙就着自己的袖口兜嘴一阵咳嗽,免得将飞沫溅到和宣面上,瓜子皮咳出了喉咙后,朝地上一淬,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他这风味儿又不英武,除非回娘胎里重新投生一回,否则依照这么个长相,跟个花儿似的,谁能想到身上还有些本事。”
和宣递了银子,看着狱卒揩嘴后的衣袖,背影颤了一颤,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沉默附和着他点了点头。
狱卒长叹一声:“还是宣儿公公懂道理,里头脏,本来那小子可能还要站上个把时辰,我这就将他提过来给您问一问,但,”他神色狰狞莫测地笑了笑,“可不能太久,我们也是有规矩的,短了时候,上头也会怪罪我的。”
和宣敷衍地回狱卒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我所瞧见的笼中之人,就是刘承泽。那狱卒轻松提了他从笼中出来,随手往我们面前地上一丢,咬牙狠狠地看了刘承泽一眼,道:“问什么你就要答什么,耽误了十三爷的病,有你好瞧的!”
刘承泽不耐烦的抬了头,撞上我的目光时,表情竟显得无比凄凉,良久,缓缓地道,“是。”狱卒满意极了,引着和宣一道去喝酒,和宣假意嘱咐了两句,药方需记得准确无误,服药时候,制药过程也需仔细确认,便略有悲痛地将头扭向狱卒那一边,笑盈盈地随他去饮酒了。
我无言立在原地,刘承泽现在的境况,着实是非同寻常的窘迫,没想到,他那般的水灵模样,几日里已经这样不堪,除了褴褛的衣衫上交错的鞭痕、烫痕格外乍眼可怖,他下身衣裤更因用了站笼的缘故,通身粪便异臭。炭火再接再厉地噼啪一声又爆出个火星,刘承泽目光炯炯地凝视我半晌,见我走到他身畔想要碰他,他还是惯常的疲懒一笑,人却缩了一缩。
我眼中含怒,强压着要同人拼命的模样,颤声温言道:“他们竟然这样对你。”
刘承泽嗓音虽然有些沙哑,却还是好似看旁人好戏的样子,轻松道:“鶒儿,你本就不该来,也不该瞧我现在这样子。”
我听他说得这样真挚,心中打了一个激灵,不忍同他争辩,垂眼瞧着他遍身伤痕,从手中提的盒子里端出了笔墨纸砚,一一摆在地上,而后将蟾蜍砚滴中的水往砚上滴了两滴,余下的就全洒在了帕子上。再抬眼的时候,刘承泽瞧着我的眼神有几分莫测和专注,像是给人问诊时的神情。
狱中一阵血腥拂面而过,缭绕的气息中传来一阵幽远寂寞的歌声,不知是谁在唱着几句哀歌。刘承泽专注地看着我,额上密密一层冷汗,我瞧不过去,想替他擦擦脸上汗水和血痕,见他犹豫地避了避,我顿了一顿,还是迫上他前额,他猛地抬手握住我,叫我再难服侍他。我笑了笑,以另一只手将他拽了下来,分明感觉这只修长悠凉的手颤了一颤。
我恍若并未察觉,待到细致的服侍他擦净了脸,才道:“如今,你可想到了什么法子?”
刘承泽愣了一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抬头望着我:“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