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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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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费力的支起身子,缓了片刻。我慢慢将手递进了帐子,展开了掌心。榻上一时静了下来,人也不再动弹。
我忽然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良久,他一手将海棠短簪从我掌中拿了起来,另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掌上,凉凉的,停了一会儿,将我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掌中,轻巧的一用力,迫我在榻上坐了下来。
眼前的十三爷唇上带着一丝笑意,二人目光交汇,瞧他眼中亮闪闪的,不是喜色,却是哀意。说来奇怪,我痴痴望着他的眼中干涩涩的,也无任何泪水,只觉得,二人这样望着,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眼前这个人是我的夫君,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这些年也从未离开过他。
刘承泽的沉静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你二人数年别后,就只这样沉默的一笑吗?”
屋中并没有人回答他。
胤祥又继续静静看了我一会儿,伸手将我搂进怀中,良久才颤声道:“有人欺负过你么?”
我想想,除了平日在街上同态度恶劣的店家争吵辩驳几句,倒也没什么人来欺负我,也不知为何,就诚实地点了点头:“有一个店家,总是缺斤短两,欺负我老实,不与他计计较……”话未说完,自己声音竟瑟瑟颤抖了起来,眼泪突然涌出来,脑中一片茫然,心中生出浓浓的委屈,伏在他肩上,哽咽道:“……那店家欺负我。”就听到胤祥哑然轻轻失笑了一声。
我觉得自己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但越说脑子越模糊,只是感觉十三爷似乎将我搂得更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声音又沉又轻地打断了我:“我梦过一场你作画描图,描的是那一副槐林,不知为何,槐林枝干上都覆满的雪花,雪纷纷下,直到将你埋了起来。”耳边清冷的声音里有了丝温度,又道,“我还梦过一场你起弦琴上,我远远瞧着,花片片落,可也不过是水中的月。我盼着不要醒,可终归好梦难长。”
屋中熏得还是海棠的香,浸在这样一种情境中。半晌,无一人言语,十三爷将我从肩上提起来,眸子中的思念和悲伤终于发了芽,忿忿道:“不过是个史书,值得让我们等过这一生么?”
我垂了头,没有答他,他就一直坚定地看着我,执着地等着这一句答复。
一片沉默中,门畔不知什么东西啪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屋中众人竟皆一惊,十三爷也放了固着我双肩的手,而是握到了我手上来。我望回去,月盈立在原地,怔了一刻,忽然泣了出来。
刘承泽给雪衣递上一个眼色,雪衣转身向月盈走去。刘承泽独自走上前来,探手查了查十三爷身上旧伤。他眼眸虽然红的厉害,却还是似邀约共饮一般,语气十分平淡自然地向我道:“确实需要用些升药,去预备预备吧,医好了,再谈也不迟。” 他口中含了其它什么字,并未说出来,就垂了头。
我点点头,即欲起身去预备,十三爷却不放手,眼中皆是不舍。我难得抬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望一眼他,道:“我不走。”
他眼中晕出一些熟悉的笑意,略带迟疑的松了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因果深藏(12)

刘承泽出狱不过几日,强撑着替十三爷用了药,一直隐忍的疲惫还是上了眉梢。我见此便叫雪衣先将他送回永寿堂去,自己留下来,以观药效。
将他二人送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忽然想起应当嘱咐雪衣,我替刘承泽存下的银子就在柜子中的一个匣子里,这几日若他没胃口,也不用一起同他们吃永寿堂的伙食,到集市上去买些好的才是。
知会了和宣一声,我便追了出去,一路都暗叹和宣这奴才如今成就的像个鬼灵精,我不过出去叮嘱一句,却还需留下海棠短簪做扣押,生怕我是要逃。
别院所出正是温泉地带,从京城去往温泉、南口、北安河、妙峰山的话,这里就是必经之地。这里村落狭而长,长街从村中而过,街两边布满商铺小店,往来行人不绝,热闹非凡。因为我和刘承泽身份的缘故,和宣引我们来时走的是那一条最为偏僻的巷子,料想卢岽也会循原路回去,故此我出了别院的侧门,我便匆匆拐进了那条巷子。
果不其然,马车缓慢踱在孤巷里,忽然听得一册墙垣之上一阵响动,抬头却见一个人影,才要扬声提醒,那人已然跃上了马车车顶。我一惊,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胡同两侧皆是青灰砖石,地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还未到日落时,天却有些变了,风越来越大,吹得天空中的灰云愈发紧密,吹得天有些发沉。左右两户人家屋中都未掌灯,只有马车上的羊角风灯发出昏暗的光线,一闪一闪地。 
来者只身一人,是以我才得以近得马车,卢岽站在车下,不敢轻举妄动,马车上,雪衣护在刘承泽身前,那人提了匕首对着她,她毫无畏色,蔑视地神色叫我觉得地动山摇。歹人警惕的瞥了我一眼,却听雪衣笑吟吟道:“你要了我的清白,我早就觉得自己脏极了,也并没什么可怕的,早存了这一死的心思,你今日断断别想得逞。”她目光中颇有些坚决的意思,“报了必死之心的人,往往都更狠毒一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刘承泽瞥了一眼立在一旁惊慌的我,又抬手搭在挡在雪衣肩上,冷静地道:“你们三人都别动,”转向歹人道,“我早知你会来。”
雪衣既然那样说,来人一定是刘爷,刘爷轻松一笑:“是呀,你用了多少残酷法子压迫我们众兄弟,这个仇我怎能不报?”
刘承泽身子虚弱,他费力地将雪衣推下马车,看着刘爷逼近的匕首,笑道:“是,欠了你们的血债,自然要用血还,偿命这事,只管找我。我尝了命,你就放他们三人走,别伤他们。”
刘爷将匕首抵上他胸膛,干笑道:“你倒是个痛快的。”
刘承泽瞧着他,瞟了我和雪衣一眼,低头道:“刘某对不住二位姑娘几日里来的照看,卢岽,一会儿将二位姑娘送进别院。”
听他这样沉着部署着,刘爷作出了一副极为感动的样子,道:“真是可惜极了。”
言未落,匕首逼着他要害而去。一时间匕首舞出亮眼的光芒。刘承泽一双眼睛冷静回望着他,三招两式都格挡了回去。
二人在马车上斗的起劲儿,那刘爷却忽然换了攻势,直直朝我身前的雪衣攻来。这一下,刘承泽居然慌了手脚,露出弱势。他一边牵绊刘爷的招式,一边跃下马车,挡在了雪衣身前。
尖刀刺物的声音引的我一惊,瞪圆了眼睛望向刘爷,暗盼刘承泽已在胜局。在我心中,论及身上的功夫,刘承泽与十三爷不分上下,他一人能抵噶礼数十人围合,何况区区一个刘爷。
刘爷稳稳退后了几步,干笑道:“我还不想杀了你,倒想叫你也试试,日日活得胆战心惊的滋味!” 
刘承泽身形晃了一晃,卢岽就也簇了过来,这一次,我是当真傻了眼。雪衣嘤嘤哭着,扶刘承泽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刘爷又笑道:“今日能伤着你,也算个我的荣耀,如今你竟然也对我沾过的女人动了心思,这个也算个我的荣耀,事不过三,你总还需输我些什么,既然如此,咱们就暂且别过,来日再叙……”他笑个不停,依旧轻松几步攀上墙垣,遁了。
我指挥着卢岽将刘承泽扶上马车,又赶回了十三爷的别院,和宣见此情景也是呆了一刻,遂安排了间干净屋子,好叫卢岽替刘承泽先将匕首除去。
扶到榻上平卧下来,我分神指挥着卢岽即刻替他除去匕首,又接了雪衣拿来的伤药和纱布。其时,刘承泽却忽然拽了我的手,费力的叫了声:“鶒儿……”他内外都是伤,如今又增了这样一处,自然更加凶险。他一手掩在匕首刺伤之处,可鲜血还是犹如汩汩流水一般。
我应了他,卢岽趁他分神,小心查看起他这一处伤来,才一上手,刘承泽的身子就猛地颤了一颤。他抽搐了一下,我眼中不由自主包满了泪水。不料,他眼中泪水却涌了出来:“你再说上一句话,可好……”他握着我的手软绵绵的用了用力,“我怕我再难醒过来,再”
我抬出了些若有若无的笑意,狠心应他:“如今说这话太早了一些,有卢岽和雪衣,其实我就很放心,”我忍住颤抖,笑道,“这几日先歇在这儿,我去替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再来瞧你。”
由他手中挣脱出来,是用不着费丝毫力气的,出了屋,掩上门,我就愣在了原地。耳中听得屋内雪衣卢岽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守在他身边,为什么这样难过,一阵掺杂着泥土香气的凉风吹过来,我抬起指骨,揉了揉眼睛,睁眼时却感到视线模糊,细如发丝的春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春寒脉脉,天渐渐地黄昏,且阴得沉黑,兼着雨滴树梢,更觉凄凉,我在石阶上寞落地坐了下来,压着声音,痛哭了起来。
良久,才听得屋中二人渐渐冷静了下来。和宣谨慎地走到我跟前,将海棠短簪递给我,道了声:“主子。”
我接了簪子,深沉地向他道:“十三爷醒了么?”
见和宣摇了摇头,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们回去吧,这一边还烦请你留意着些。”和宣连道不敢,二人抬步顺游廊移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因果深藏(13)

雨丝从云层中直线落下,缓慢柔和,漫天一片泛白的腾腾水雾,难分丝缕。山似削刻过的一般,在风雨的暗沉中显出模糊不清的轮廓边际。廊下幽光萌萌,我跟在和宣身侧,叹了口气:“十三爷不是一直居于宫中,我也不曾听闻皇上另赐府邸,是何故迁了出来?”
和宣引我出了回廊,撑了油伞,替我遮在头上,在一侧叹了一叹:“爷的病果然如主子所言,一经复发,便趋于频繁,”他盯了我好一会儿,不见我有什么反映,干脆道:“十三爷这些年除了朝中之事,心中也苦的厉害。还是四爷看不过去了,去年年下回禀了皇上,寻了这一处院子,就叫十三爷搬出来安养一阵子。”
我表情一时很茫然,握着短簪的手指轻轻拂过棠花:“院子早前就有?”
和宣瞧见我面上神色,淡声道:“主子是说十三爷所居的屋子吧?那原是一处下人的值房,十三爷特意叫人收拾了,做了自己的书房及下榻之所,不去福晋们屋里的时候,爷惯来素在这里。”我心中颤抖了一下,和宣在我身旁毕恭毕敬地续了一句:“主子宫中、园子里的房,也都还是老样子,爷一概将其辟为了自己日常所居之处。”
石道被踩踏的已经有些光亮,雨水一洒,就更亮一些。一侧是立灯,一侧是山墙,顺着山墙爬满了藤蔓,地面水泽中映出影子来,一地青绿。
和宣突然欷殻У靥玖肆娇谄踹兜剜止玖肆骄洌骸霸趺凑庋伞!彼旖蜕∪胛沂掷铮约荷寥胗曛校斯ァN姨盟洳徽媲校频萌凑媲校洞κ郎献呃醇溉耍椎氖且晃簧砘沉椎呐樱笥遥幻膛岬疲幻膛蠓觯褂幸幻谒砗筇嫠派 
和宣朗声请安:“福晋吉祥。”
我大意明白了,他方才是在嘀咕我们这二人不该遇着,明理人都知道,有我的时候没她,有她了之后,我就识趣的殁了。若不是他分神同我解释,一定半道就截了这一次遇见的机会。现在这一来,我必定要迎难而上了。
我断定,这肯定不是老天的问题,倒是有可能,是老天爷一时迷了眼。我耷拉着脑袋,收了伞,学着和宣的样子,应景的打了个千儿,就听嫡福晋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一事来,垂头问和宣:“爷可叫人过去了?”
和宣答道:“刘公子下半晌诊过了,也着实给累坏了,爷叫奴才安排他在小院子里歇着呢,”他让了让,侧身指指我,“这不,刘公子派人正要过去再探探呢。”
嫡福晋皱着眉真心实意地一阵惆怅,一阵叹息,自言自语道:“即便我身子有些重,爷又何苦次次都不让人陪呢。”
和宣斩钉截铁道:“爷是心疼福晋。”
我往深处一想,恍然觉得和宣说的有些敷衍,这话说得可并不太对。细一回忆,往日里他每每附骨疽发作,不也都是我日日夜夜守着的,也不见得他是不心疼我的。再者,十三爷向来觉得有个一儿一女已是足够,不愿自己心爱的女子日日担着性命之忧,为他繁衍子嗣。
我怔住的这个时候似乎不大对,悄悄抬眼,察觉众人都瞧着我,身前和宣挠了挠头,慢悠悠堆笑解释:“福晋恕罪,这小伙计没什么见识。”
我眼风瞥过嫡福晋,她慈悲地看了我一眼,道:“不打紧,待他瞧过了,你再来禀就是了。”
和宣笑眯眯称是,一把搀我起身,让出了石道。雨依旧飘着,石道上很静,有些滑脚。雨点飘在我的脸上,眼前是个美丽女子的侧影,即便有孕在身,华服还是将她衬得婀娜。这就是他的正室,是他的妻,是史书中将会写下承载十三爷誓言的女子。我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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