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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东平郡民风开放，他们生性豁达豪放，有些斯文礼数在他们眼里简直一文不值。他们可以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心上人，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姐，等她们献艺后，便可将手中的桃花枝插入她案上的白净瓷瓶中，若此女也有意，便会送出自己亲手织就的鸳鸯锦囊赠予心仪之人。
仕女们早早落座于案前，脸上半遮面的轻纱在春风中漾着旖旎风光，一双明眸顾盼生辉。
左思思瞬也不瞬地目视着优雅而坐的大家仕女，浅浅笑着，沉静淡然的眸子带出些微怅惘和暖意。
她们还年轻，有着大把大把的好时光，可以随心所欲的展露自己美好的一面，在阳光下大大方方的接受俏郎君的歆羡目光。
左思思忽然忆起从前无忧无虑的闲散生活，不免怅然叹息，如今虽是尊荣贵重的晋王妃，却在天家威仪下小心翼翼的低头过日子，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实则举步维艰，稍有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南宫烨捏紧左思思的手指，一脸关切，他温言笑道：“团子还那么小，你就替他留意起媳妇来了。”
左思思豁然抬首，笑着推搡他，“去去去，把主意都打到团子头上了，怎么不替自己谋划谋划一下，趁着大好春光，顺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她们都还娇嫩得很呢。”
“你真要我顺走一个？”南宫烨忍不住大叫一声。
“陌上花在春风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暖香，这暖香可是醺人醉啊！你瞧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都已经望穿秋水了，更何况是你这个顶着风流王爷招摇过市之人。”左思思撅嘴委屈地嘟囔了一句，“我怎么就早生了几年呢！”
“你才几岁？就嫌自己生早了。”南宫烨笑了笑，食指轻弹左思思微皱的眉心，又转首望了望场上满面容光的仕女，只觉坠身于温柔的春水之中，焦躁之气烟消云散，他叹息一声，果然新鲜事物能解除疲乏，看来自己真是在皇陵困久了，精神大不如前。
“我好久没弹琴了，上去露一把，应该不会献丑吧！”左思思摩拳擦掌道，心思全花在了赛场上，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拍手笑着说，“我的嫩脸还没老嘛，上去的话估计没人会朝我仍鸡蛋赶我下场。南宫烨，我魅力四射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吧！”
“你上去不是对牛弹琴嘛。”南宫烨黑着脸说。
第172章 桃花节
“那你不就成木雕的牛儿了。”左思思狡黠一笑，心念电闪，人多还怕不能来事儿，暗自庆幸把小团子留在皇陵，要不然真不能溜之大吉。
锣鼓声震地来，大地为之一颤。人群开始不自觉地朝前走，地上一条鲜艳的细长红布隔开了内外场地，他们自发的在红布前停步，驻足场外，翘首远望。
忽然吵嚷的人群鸦雀无声，左思思好奇地望住那名飞身而上的紫衣锦袍之人，他手里举着一根燃香，掠上两层楼高的龙凤炮台，悬挂在龙凤台上的是一只梨花木大箱子，里面装了机关，只要点燃那根导火索，大箱子便会自动打开，洒下漫天银雨。
箱子里装得可不是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哦，而是一枚枚桃花形铜钱，留给看客们一个绮丽的念想。
紫兰兴奋得手舞足蹈，指着那位紫衣锦袍之人嘟嚷道：“他可真够温吞的，点个火也慢条斯理的，完全无视我们这些苦苦等待的看客。”她恨不得自个儿上去替他点燃那根导火索，趁机顺走几枚桃花形铜钱。
“这叫等的技术，等到万众情绪高涨时，来一招殷殷期待的桃花雨，想必没有人能忘记这绚丽灿烂的一幕。”小十七微一合目，似乎沉醉于自己的幻想中，好似真的见到了桃花烂漫的天幕。
“听你们几位的口音似来自帝京？”一位中年男子插进来问道。
“正是。”南宫烨拱手应道。
“怪不得你们对桃花节的规矩一无所知。”那人笑逐颜开，话一开口，便像泄了阀门的洪水，滔滔不绝，一口唾沫全喷在了他们的面上，他浑然不觉，讲到兴头上，还不忘手舞足蹈，“今日主事的是朱九爷。朱九爷有个倾城之貌的爱女——朱卿卿，年方二十仍待字闺中。不才听说朱卿卿曾扬言要嫁就嫁高位者，口气不小，人长得也美，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家里铜钱多得可以垫河沙。她虽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张千年寒冰脸。可是上门提亲之人仍络绎不绝，门槛都被踏破了。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奈何急死太监皇帝不急，说不嫁就不嫁，非要嫁个人中之凤。”
中年男子瞟了一眼龙凤台后月白色纱巾遮面的高挑女子，月白色的抹胸绣着缠枝花纹，她身着杏黄色曲裾长裙，裙边袖口用深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彩蝶，彩蝶用金线勾勒而出，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色彩斑斓的彩蝶上，那些蝶儿张着翅膀翻飞。似活了一般。春风一吹，纱衣轻扬，无数只彩蝶翩然起舞，而她静静置身在彩蝶中，似花中仙子。翩若惊鸿。隐在纱巾下的玉容愈发神秘柔美，令人神往。
“啊——”
紫兰愤怒地拧了一把小十七的胳膊，痛得他龇牙咧嘴，紫兰丢了冷眼给他，他气得脸色铁青，不就多看了一眼朱卿卿，她至于不怀好意地死命掐他。
“你够凶悍的……注定嫁给武将。”小十七咬牙道。
“我比较喜欢有书生味的侠士。”紫兰娇笑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哪样？”小十七一听她如此说，心里把秦歆骂了个十七八遍，仍不解气。
“主子，小十七他欺负我，他欺负我没有长辈做主。”紫兰见小十七脸色不好，一转眼便去向南宫烨撒娇，扯着他的衣袖，指着气鼓鼓的小十七说个不停。
“我替你做主就是，小十七还不快向紫兰请罪。若想娶得佳人，还得让我满意才是。这么好的媳妇儿，你不想娶了？”南宫烨打趣两人，潇洒地打开折扇，大气淋漓的水墨丹青呼之欲出。
“主子真会拿我开玩笑，我要找夫人做主。”紫兰跺了跺脚，躲到左思思的身后，面颊绯红，娇羞不已。
南宫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着他们的风月事，弄得少年老成的小十七也不好再说什么，背过身子，望着不远处的龙凤台发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中年男子抢着说，“少年才俊，红粉佳人，是一段佳话。小公子为何还惺惺作态，直接牵了依人的手便可成就一段姻缘。小公子别忘了今日是桃花节，本就是糊涂一回的好日子，何必太认真。”
“大叔，你方才说到朱家小姐卿卿姑娘，她跟桃花节有什么关系？”左思思问道，中年男子话说到一半，便被小十七的惨叫声打断了。中年男子刻意提到朱卿卿，想必朱卿卿跟桃花节的姻缘匪浅。
“每年点龙凤炮台时，朱小姐会奏一曲《阳春白雪》来寻觅知音。”中年男子笑道。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左思思沉吟一声。
“去岁有人听出了朱卿卿弹错了一个音，喜得朱卿卿定要嫁他，那人也不是吃素的，看见那么多人围住他，他三两下功夫便结果了那些家丁，唬得朱九爷拉了朱卿卿便逃。”
又有人插进来说，他们见中年男子说到了朱家的丑闻，纷纷附和，各执己见，说着说着，便提到了狐仙公子。
“谁叫朱卿卿嫁谁不好，偏偏看上了邪魅狂狷的狐仙公子。”
“狐仙公子一向独来独往，自然不愿意带着弱不禁风的朱卿卿四处闯荡。”
“狐仙公子这么个大恶人，朱卿卿跟了他岂不倒大霉了。”
“听说狐仙公子死了？”
“不会吧！神通广大的狐仙公子也会死？”
“你没去帝京，很多消息不如我来得清楚。那日我去亲戚家小住几日，闲来无事，随便逛逛，一逛就逛到了南大门。一去南大门我肠子都悔青了，你不知道，帝京南大门挂着一具尸首。据说是替狐仙公子报仇的女刺客，被皇廷侍卫捉到，一刀结果了她，挂在南大门三天三夜，以儆效尤。寒冬腊月的，一下雪尸体便被冻住了，夜里月光照在上头，发着幽蓝的寒光，面目狰狞，咋看之下挺骇人的。”
“他犯了什么错，被圣上端了老窝？”
“谁叫他作恶多端呢！”
“胡扯，圣上杀他是为了钱财，说他是萧家后人的传言在帝京传疯了……”
第173章 疙瘩脸
狐仙公子死了？棠华也去了？
晴天霹雳的消息震得她不知所措，恍恍惚惚中，她看到了欺霜赛雪的白皙肤色，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他的脸渐渐清晰，和记忆中商洛不阴不阳的脸重合在一起。他的眸子，时而忧郁，时而张狂，时而迷茫，时而阴鸷。
鲜红的大衣在风中翻飞，长及脚踝的乌发用一条丝带系着，一双大大的秋水眸中流露出太多复杂情绪，说不尽的怅惘和萧索。
他的装扮富贵无比，举手投足间让人不自觉地产生距离感，可偏偏是这样的人物，却惨遭横死。
她不相信武功达到出神入化境界的狐仙公子会死。与其说不相信，还不如说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思绪飘游，一张熟悉的脸渐入眼帘，面冷心热的棠华再也不会对她嬉笑嗔骂了，死水般的眸子不露喜恶。
她的身体晶莹剔透，左思思伸手挽留飘远的棠华，指尖穿身而过，她触到的不是温软的身躯，而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棠华，一瞬间，化作一道青烟消散了。
耳中只听到悦耳的琴声，叮叮咚咚地似敲在人的心坎上，心一下下地抽痛着。欢呼声此起彼伏，恍惚中她看到一人点燃了箱子的引线，星星之火燃烧激情，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叫声。
萦绕耳际的欢乐声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声、嘶叫声、惨叫声，不时有人吃痛倒地，有人脸上被砸出青紫淤痕，有人惊骇得合不拢嘴。
变故来得如此快，如此意外。
好好的桃花节，转眼成为人间闹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从何处传来“嗡嗡”声。抬眼望去，小黑点织成一块黑色的天幕，渐渐压下来。和暖的阳光被小黑点挡住了。
“是马峰……”
有人惊恐万分的吼了一声。
人群顿时乱成一团麻，被桃花形铜钱砸到只会痛一下。与眼前大批的马峰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快跑。”
经人这么一喊，大家纷纷作鸟兽散，人撞人，人挤人，人踩人……一时哀嚎遍野，众人落荒而逃，避之不及。
左思思又犯迷糊了。她傻傻地盯着马峰竟不躲避，忽觉有双大手拉了她一把，可是疯狂的人群挤散了他们。
南宫烨焦略的呼喊声隔着两丈远，她明明看得见南宫烨。却被人群硬生生地阻隔了。
她推开眼前之人，身后有人大力推了她一把，她立足不稳，摔倒在地，素手被人狠狠踩了一下。踩破了皮，一滴猩红的殷血汩汩而出。她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南宫烨奔去，可他们身在人海中，从慌乱的人群中顺利穿行谈何容易。
她急得眼泪直打转。伸手想抓过南宫烨高举的那只手，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峰发疯般地扑向吵嚷不已的人群，到处都是凄惨惨的声音，似炼狱里飘出的凄惨声。
左思思惊吓地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耳朵，强压下内心地不安和惶恐，把马峰蜇人这回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好冷的眸子，即使她背对着他都能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眸光始终钉在自己后背上，她豁然回头，一张扭曲的丑脸正对着自己呵呵笑着，他一笑起来，眼睛自然地眯成了一条缝，微露的眸光似锋利的刀子，剜人皮肉。
左思思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脸，他的脸就像被火烧了一般，疙疙瘩瘩的，一笑起来，那些疙疙瘩瘩全浮在面上，像是多余的腐肉，让人恨不得将他脸上的腐肉刮得一干二净才痛快。
左思思吓得向后跌去，跌倒时双手驻地，想逃离，脚上像压着千斤重量，提不起来。她实在受不了那样的脸，那样的眼睛。“哇”的一声，晌午时吃的点心全吐了出来，吐得肝胆俱颤，身子直打哆嗦，一个激灵，她匆匆跳起来，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南宫烨焦急的喊声逐渐远去，连紫兰和小十七都不见踪影了，身后的人群也消失了。她逃啊逃，逃到不知名的地方，越逃越快，脚步生风，发足狂奔。她只想逃离这个该死的怪物，眼睛像淬了毒的毒针，一针扎下去要人命。他活脱脱的就是女娲娘娘造人时，不小心捏坏了的废物。自己长得恐怖，也不知道低调一点，非要盯得人发毛，骇人心魂才甘心。
远离了他们，远离了马峰群，远离了怪物。她跑得腿发软，这才倚靠一棵大树稍作休息，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撑着树身缓缓起身，刚立稳脚跟，眼前现出一个千不该万不该出现的怪物，放大的疙瘩脸贴近自己。
她大吸一口冷气，颤抖地反手抱住身后的大树，借以支撑自己抖如筛糠的身躯。疙瘩脸似乎不想放过她，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手指渐渐收紧，左思思无力地捶打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