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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房内没有穿白大褂的护工,只有一个卧床老人,双目紧闭,罩着呼吸器,搁放在两旁的手背上有着些许老人斑,就连脸上也是。外婆这个区域,都是一些重症病人,比如植物人这类的,看老人的情况应是这种。没过多把注意定在老人身上,环视房内各处,最后定目在老人床底下。
病房设施一目了然,唯一能藏人的就是床底,因为衣柜都是做成格子状的,不可能把人容下。一步步往前,因为静谧,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设想如果在床下真的抓到了人要怎么办。可当我俯身探望时,浑身倏然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因为设想是空的,床底下空空如也,根本没藏人。
我判断错误了,那白色身影跑出门后并不是钻进这间房,病房间每隔是五米,那点时间足够他跑到另外一间,而我在此处耽搁了这么久,足够对方气定神闲的从隔壁房里走出,离开疗养院。我又一次失之交臂了!
过了一会从地上翻爬起身往门边走,说不出来的颓废充斥心底,这次错过了就要等下一次机会了,主要是我还能等到吗?对方已经知道我在候着,即便真会再出现,那也是在我绝想不到的时候,而我又不能寸步不离,那样只会让他永不出现。
手握住门把真要拉开门,突然间心中划过异样,某个细节钻入脑中,我一点一点回转过身,凝目良久,才干哑开口:“盛世尧,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空间静默无回应,仿佛我是在对空气说话般,但我眸光却定在那张床的老人脸上。我真是大错特错,守在疗养院七天,对每一个护工观察,对每一个工作人员观察,甚至连清洁工都没放过,却唯独没去留意病人,而且还是近在咫尺的病人。
我一步一步走回到床前,一发狠将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全掀开,一件白色的长大褂赫然就在被子底下的靠墙边。目光流转又回到他脸上,清幽而问:“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一个卧床已久的植物人,就算从不下床,也不可能不给他准备鞋。”而他因为时间有限,以及怕鞋脱下引起我的怀疑,故而穿着鞋就藏进了被窝内假装沉睡老人。
终于,紧闭的那双眼缓缓睁开,星眸若璨,深幽不见底。一个人可以改变容貌、身材,却改变不了眼神,这也是为何当初阿汗要半耷拉着眼,始终不正视人的原因。
只见他移开脸上的呼吸器坐起身,骨骼声响传来,原本萎缩的老人身形立即变长,就连手臂都比原先长出了好几公分。当一切静止后,他才微抬眼皮向我看来,他似乎无意揭去脸上的易容,就顶着这么一张脸与我对峙,眸中寒光簌簌,让我有些心颤。
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开口,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上一回因为我的背叛,他毫不留情将我驱逐,这次又是单单针对我,必然是有什么原因在内,可我想破脑子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做错了。
一声轻哼从他嘴里溢出,下一秒他突然起身下地,径自朝门边走。我大吃一惊,冲上前去拉住他胳膊,“你不要走!”他回眸过来,视线落在我手上,其中的寒凉犹如尖针般刺入我皮肤,没看到他怎么动,就感觉手腕处一疼,手已脱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想也没想趋步紧跟,见他出得门后就转走外婆病房门前,似乎意要推门而入,却在门把转开的同时,凉凉抛了一句话来:“如果想救活你外婆的话,就呆在门外不要进来,否则后果自负。”
浑身一颤,震在当场,惊意一点一点漫进眼中,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
他的声音。。。。。。怎么会变得那么苍老与嘶哑?就好像割裂了喉带一般,是为了配合他现在易容成老人的伪装故意的吗?可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又是为何?
基于他留的警告,我没敢进门,心道反正我守在门外,他也不可能从眼皮子底下翻出去。暗暗琢磨等他出来了一定要将事情前龙后脉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等了半小时之久都不见门开,心底升起焦躁。
突然想到什么,我大惊失色地去推门!
62。魔咒从未消除
全然忘了病房内有窗户,即便这是二楼,那点高度也难不倒盛世尧。但当我急急推门而入时,发现黑沉的身影凝立窗前,并未如我所想的那般消失不见。
而病床上的外婆闻声转头向我看来,那眼中浮起的幽泽是近日从没见过的,甚至连这转头的动作都不曾有过。每天她是否苏醒就是睁眼与闭眼的过程,睁开眼后连眼珠都不会动。此时却直直看我,嘴唇蠕动似想开口。
我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抓住外婆的手喊:“外婆,你醒了?”
靠近后发现那眼中的浑浊消失了,看我的眸光里闪着激动,外婆是真的活过来了!我鼻间一股酸意上涌,直冲眼眶,盼了十四年,终于让我盼来了这一天。
外婆颤着的唇终是闭上了,显然她尝试了好多次都无法开口说话,这很正常,卧榻十四年,无论是谁都会失去语言功能,其实包括手脚与身体,可能一开始都不会动,就如初生婴儿般,但这只需在今后重新学习,慢慢就能恢复过来了。
即便是真的瘫痪了,不能动不能言,至少是人活过来了。外婆凝着我的眼神从激动到感慨万千,最后渐渐转成了忧色,移转向了窗边始终背对我们没开口的人。
我顿时清醒过来,居然把他给忘了,揩去眼角的湿润,对着他的背说:“谢谢你。”意料中的,他没有转身。我给了外婆一个安抚的眼神后就起身想走过去,却被他出声喝住:“别靠近我!”我被吓了一跳,顿住脚疑惑地问:“怎么了?这里没有外人,我已经知道是你,就不用再扮成老人声音了吧。”
发觉他在听完我话后,身体微动了下,好一会他缓缓转身,“你以为我声音是有意伪装成这般苍老的?”刚想点头,却听他又道:“如果说这就是我本来的声音呢?”
我直觉反驳:“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听了千百次,已是再熟悉不过,不说磁性吧,但那寡淡的调子,轻薄醇厚的嗓音还是印象深刻的。
但见突然走近,在外婆脖颈间轻轻一按,就见外婆闭上了眼。我大惊,急声问:“你对外婆做了什么?”他微抬了眼皮飘了我一眼,“只是按了她的穴位,让她睡一会。刚续上命,不宜情绪太过激动。”我上前探了探外婆的呼吸与脉搏,都是正常,这才放了心。
其实我明白他举动的涵义,是有话想对我说,有意避开外婆。所以无声静等他下文。果然他走回到窗边,侧靠在那开口:“周通一定告诉过你,我每年的十一月份都会离开,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我哪里会知道?就连周通和六子都不得而知啊。他似乎也不要我的回答,径自而言:“因为我每年到那月,身体就会发生某种变化,经历周期刚好是一月。”
微微愣住,迈前一步追问:“会有什么变化?”
盛世尧沉眸凝看我,却不作声。脑中晃过刚才他说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声音就是那每年一月的变化?”等等,他说的是身体发生某种变化,而不是说嗓音,难道。。。。。。我的脸刷的一下白了,颤着声问:“你现在这张脸是易容的吗?”
他深幽的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抓不住,可我却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心中那个猜测太震撼,以至于我垂在两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一步一步靠近,离了一尺距离时,我盯着他的脸看。
天龙八部中,阿朱有个绝活叫作“易容”。这其实是一种特效化妆,分为两种模式:一种就是利用一些特殊的材料在人脸上做文章,就好像做个抬头纹,会在额头做出相应的纹理,要把鼻子变高,就填充东西在鼻梁上,等等这类;还有一种很简单,制作模版,然后在模版里面涂上胶贴于脸上,就等同于书中所说的人皮面具,这个制作过程的精要在于模仿能力与画工。
无论哪种情况,如果是高超的技师,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用肉眼看不出,甚至连摸都摸不出来。所以即使我盯着看了半响,也没看出眉目。
就在这时,盛世尧突然拉住我的手贴在他脸上,随后下移到颈部,触手都是皮皱在一起的凹凸感。他说:“任何易容都有破绽,人的体温与血液的流动在隔了一层膜或者一些特殊材质后,就会变得异样,你现在感觉到了什么?”
我感觉到了。。。。。。正常的温度,以及颤动的颈动脉。
“如果你觉得还不信,那么你拉起我的衣袖看看。”
我依言照做,却在他衣袖被上拉到肘部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人至衰老会出现白头发与皱纹,俗称为鹤发鸡皮,而眼前的他虽不是鹤发,却满身皮肤都皱了起来。没有人易容会做全身吧?而这还不是让我最震惊的,更让我吃惊的是,他的手臂与之前看到的手背一般,呈现一个又一个黑色斑点。
最初我将之当成了老年斑,可在看到满手臂都是时,隐隐觉得不是老年斑这么简单。
“觉得吃惊吗?”他凉声问我,遂又道:“还有更让你吃惊的,做好心理准备。”话声落,就见他一颗一颗解开身前的纽扣,我疑惑不已,他这是要做什么?
当他将外衣纽扣全部解开,一点一点将里面的内衬撩起时,我瞪大了眼,休止了呼吸。
盛世尧神色平淡地放下衣服,“现在信了吗?还觉得我是易容的吗?”
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你的身上怎么会。。。。。。”出现黑翼蝙蝠的图腾?一只张开双翼,两眼通红的黑翼蝙蝠,赫然印刻在他身前,而且相比黄大仙与陈炳给我们看到的图腾纹身,他的这个不知要大了多少倍,从胸口到肚腹,占据了整个上身。
他说:“这图腾从那里面出来就有了,起初只是淡淡的有个头部在胸前隐现,接着就出现双翼,等整只蝙蝠齐全后,颜色就开始变深,再后来身体其它部位出现这种黑色斑点。你刚才已经猜到了,我每年一月的身体变化,是前半月人体极速衰老,后半月再变回原来样子,就像是一种蜕化一般。但这次,我的这个蜕化却没完成,停止在了衰老后,时隔三月,都没能变回去。原因应该无需我再解释了,这就是你刨根问底的答案,现在你还敢跟着我吗?”
吃惊?不,是震惊!半月人体衰老,再半月恢复原样,这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事!直觉是不可能,可是他又生生站在我眼前,他是在告诉我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都与这突然出现的黑翼蝙蝠图腾有关,而那些黑斑表明情况还在恶化。
再出声已是艰涩:“那你有没有想想别的办法?或者看下。。。。。。”医生两字我缩在了喉咙口,这种非自然常态的事物,求医根本无用,就好比外婆这症状,十四年里医生都束手无策,甚至连像样的论证都得不出。但他那么厉害,能为周通三人续命,能让明明已经身死的刘悦也魂气重燃,又能让外婆怪症痊愈,为何不能救他自己?
医者不自医!脑中乍现这五个字,虽然他被称之为医并不恰当,可道理却异曲同工。另外就是现在此种情况,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毕竟是人而不是神。
想是我脸上的思虑都被他尽收眼底,在我现出哀沉之色时,他缓缓开口:“你外婆已经续回阳寿了,活上十年八载不成问题,以后你无需再去外面乱闯。就此别过,以后别再找我!”
话毕他越过我身旁,向身后走去。
我心中一急大声喊:“等等!”转身冲过去抱住他腰,“什么叫别再找你?盛世尧,你不可以这样的,每次都以这样冷漠的姿态将我排除在你世界之外。你明知我对你。。。。。。那么的喜欢,从沙漠回来的路上你也在旁看得分明我是有多痛苦,在荆舟等你的三个月,每一天都在希望与失望中度过,到最后心灰意冷地回来。今天好不容易守到你现身,你却让我别再找你,不,你一定还有事瞒我,这构不成你躲我如躲瘟疫的理由。”
变得苍老,身上出现黑翼蝙蝠图腾与黑色斑点,这些事都与我联系不起来,他完全用不着躲我。除非说这些斑点会传染,可他既然敢混迹人群,又敢揭露给我看,就证明不会传染。
三个月前,周通曾对我说过,盛世尧给他的理由是——不能见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字之差代表的涵义绝然不同,为什么不能?必然是因为某个与我相关的原因才会如此。
在没见到他前,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在看到刚才那个黑衣蝙蝠图腾后,我赫然明白,这个与我相关的原因与那座魂城有关。以为离开了魂城,离开了那片沙漠,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