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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阮玉安这边。他可是个实在人,所以按照纸条上的约定亲自来到城外城隍庙赴约。
正是黄昏时刻,屋外斜阳倦怠,偶尔能闻得几声鸦啼。如果不是为了来做交易,阮玉安根本不会来到这么个了无人烟的地方。
但是这种空旷而寂寥的破庙,最是不能藏秘密的场所。无论你多么小心谨慎,这里依旧能够一眼望穿所有的诡计,连多带一个人都不可能。
所以,阮玉安只身走进破庙,也只看见了一个孤独的人影站在泥身前。
他进来的时候,那抹水绿倩影才转过身来。
殷月的气色明显不比前两日,一脸苍白,眼圈发黑,似乎失血过多,亦或者中毒太深。干涸的嘴唇慢慢抬起几个弧度,气虚浮弱道:“玉我已经带来了,你先把药给我。”
阮玉安淡淡笑笑:“那不是应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我同时掷出对方需要东西吗?”
殷月不慌不忙,面上露出嘲意道:“阮城主真是好算计。现在我才是中毒的人,如果你给我的是假药,我岂不是被你害死了?”
阮玉安故作不懂反问:“那你要是给我的是假的呢?”
殷月笑笑:“我现在是中毒的人,跑不远。况且,就算我先解了毒,一时片刻也不可能马上恢复武功,你有的是时间检查物品。”
阮玉安点点头:“有道理。那行,我把解药给你。”
说完,阮玉安掏出衣内的一个瓷瓶掷了出去,殷月一把接住。她先打开瓷瓶嗅了嗅,然后蹙了蹙眉头,但是没有犹豫,把瓷瓶里的药一口喝了下去。
阮玉安见她这番小心谨慎的样子,约莫有些恶趣味。他的确给她的是真正的解药,不过就算他不藏腥腻,那位姑娘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心过头,也是一种悲哀。
“那我要的东西呢?”
殷月此刻坐下来盘腿运气,忽然觉得体内滞气驱散,面上绷紧的神色轻松散开,压了嗓音冷笑道:“我把东西放在泥身后,你自己去拿吧。”
阮玉安二话没说就跳上了供奉的台子。他在泥身后找到一个布囊,拿出来打开,里头有一个鸳鸯戏水图样的小锦囊。打开锦囊,往手心里一倒,落出一块璞玉,玉身微微发白。他对着光线检查了玉珏,确认的质地和纹路对得上之前那一块之后,轻轻笑笑:“多谢殷月姑娘的慷慨了。”
殷月可没那么好脸色对阮玉安。站起来之后,又是一脸狠劲啐道:“这次之辱,他日我一定会报的。”
阮玉安对这话没有什么感觉,脸上神情淡淡,不过又添了一分无奈笑容,摇了扇子道:“殷月姑娘,咱们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把以前那些恩怨算了。不然,你一辈子活在仇恨里,多难受啊。”
“不用你管!也不用你这般惺惺作态来可怜我。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明里装的比谁都好看,背地里又是怎么个阴狠劲。”
阮玉安见劝说无用,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他的确承认自己不是个君子,至少,明里,暗地里,他都不是。可是人家偏偏认定他是个无耻之徒,他觉得,自己应该还不到这般厉害的境界。可他想解释,别人也不肯听,面对横加指责,一下子百口莫辩。
但也没关系,他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于是,又做了正经话题道:“殷月姑娘,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殷月可对这油嘴滑舌,腹内算计的男人没有好感,于是冷声回道:“有话快说。我可不想在这里久待。”
阮玉安自是好脾性,一点都不生气,只管问道:“你家主子到底是谁?”
殷月见是这么个问题,不知怎地,面上的神色突然缓了下来。
“我家主子,你不是知道了吗?”
阮玉安听了这回答,没有说话。
“好了,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的手段,我也是知道的。装糊涂,谁不会啊。不过可惜,再精明的人,也有犯傻的时候。希望无忧城主,可千万不用步了别人的后尘啊。”
殷月话里的几分莫名意味,让阮玉安一时无话。沉默了一会之后,阮玉安又道:“这块金兰玉,是你姐姐偷的。你姐姐既然知道这块金兰玉的下落,也许,也知道其他的?”
殷月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无忧城主这不是犯傻了吗?你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就算我知道,我又怎么可能告诉你?!”
阮玉安摇摇头。
“因为你不说,你就出不去了。”
殷月脸色一沉。
“我本以为无忧城主怎么说也不会欺负一个弱女子,没想到,竟然是这般龌龊不堪。”
阮玉安可没把这些脏词当回事,直接乐呵软声道:“不敢,不敢。比起你的手段,我觉得自个还不够心狠手辣。”
殷月也是不甘受挟,回敬一句道:“城主莫过谦,说到会算计,您可是首屈一指。”
阮玉安笑意更深。
不过殷月话锋一转:“我的确知道另外两块金兰玉的下落。不过,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拿不到。”
阮玉安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但——“愿听其祥。”
殷月若有深意笑笑,尔后不紧不慢道:“另外两块金兰玉一块在皇帝手里还有一块”
“砰”的一声,尘烟硝散,庙里面弥散着不明烟雾。阮玉安捂住口鼻,跃身出庙宇。而殷月趁着刚才自己砸出的烟雾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阮玉安在空旷的土地上,看着对面已经空无一人的城隍庙若有所思。
“原来是在皇宫吗?”
阮玉安自言自语落下这么一句,然后似嘲笑自己般的嗤笑一声。看来,这往后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话说,到处闯祸的容蓉应该会喜欢吧?
想到这,他的面上又浮出一丝笑意。
☆、药水
阮玉安回来的时候,刚好在门口撞见了容蓉。
容蓉见阮玉安一个人神清气爽,不由自主问道:“你刚去茅厕啦?”
阮玉安横了容蓉一个白眼,然后道:“人有三急,本来如厕这种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失礼的,可为什么被你讲出来,就觉得特别下流呢?”
容蓉“呵呵”一笑:“那可能是因为你本身就特别下流吧”
阮玉安竟然不知道该回什么。他从不觉得自己下流,自觉还算得是个上流之人,可是容蓉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好像对容蓉的确特别下流。思来绕去想了想,他就释怀了,于是淡然对容蓉回道:“可能是你比较让人有下流的想法吧。”
容蓉一时哑口无言
今个夜晚,虽然秋风寒夜,冻得守门小厮瑟瑟发抖,可是这好戏一轮一轮,精彩不断。也算是为容蓉这等懒人热了热身。
从何说起呢?
应该是由准备启程动身的江湖郎中,啊,不是,是江湖人称鬼手圣医的任一帆说起比较好吧。容蓉见到任一帆似乎很是着急,他手握一卷银票,神圣的举在了胸前,然后跑到大堂,打断了容蓉令人三日茶饭不思的发嗲声。
“我知道了!”
容蓉见他突然出现,还一句“我知道了”,心里一吓,差点窒息而亡。他是知道了自己刚才在勾引阮玉安吗?!但不对呀,刚才她还没把胸前阿兰秀的金花给阮玉安瞧呢!
阮玉安见救星来了,如沐春风般一脸欢欣的迎了上去,末了还把容蓉推到了一边。
“任先生,你可是来得正好啊!我这里刚好需要一个人来为我诊一诊脉,我觉得我心跳加快,有心悸的倾向,不如你我去殿后,咱们详谈!”
可是无情的容蓉立马戳穿了阮玉安的诡计——“你不是自个医术不错嘛?!怎么诊个脉还要别人啊?!”
阮玉安脸一黑,完了,完了,这会子是逃不过去了!
任一帆不懂这两人发生了何事,也不明白怎么这姑娘家家的一身强盗行头,反倒是一旁的男人双颊绯红,气息粗喘,好像有点像——被调戏的姑娘?
任一帆没有功夫(情商)磨蹭,单刀直入道:“阮城主,我这一次来,是把你交代我的事完成了,咱们快些说吧。我最多明后两天就要走了。”
容蓉见江湖郎中要走,心中一喜——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偷屎的事啦!哈哈哈哈!
阮玉安却正经道:“那愿听先生详述。”
任一帆勿说废话,即刻将自己手里紧握的银票摊在了桌子上。容蓉见任一帆来正事了,也收了自己的闲心,围在桌子边上看门道。
阮玉安见这些银票各种数额大小都有,不知道任一帆此番何意。
“这?”
任一帆不紧不慢道:“城主不是让我研究这玉水纸和玉版宣的区别吗?这玉水纸无忧城盛产,因着周围都是竹林,珍贵的龙甲竹尤甚,所以用来制成名贵的玉水纸。玉水纸的纸面滑如春冰密如玺,不易入墨,清脆紧密。而玉版宣则是相反,为木制纸,吸墨性强,表面生涩。”
“无忧城盛产的玉水纸的确与其他的纸不一样。所以,为了纸张的保存和印压的方便,宏晋钱庄的银票都是由玉水纸制成的。”
任一帆接着道:“而假银票的制作则粗糙了许多。为了节省成本,也是疏忽,用的银票纸张是宣纸。而其中,质量上佳的玉版宣较多。”
阮玉安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就算得到了模子,知道了打印技法,但是纸张的区别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不明所以的容蓉早在一旁听呆了,她所能知道的信息就只有——玉水纸很值钱
“城主上次让我试验的药水,我已经制作出来了。里面加了马萱草,可以更为清晰的看清两种纸类的区别。”
容蓉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了一件有用的事情,那就是阮玉安早就擦觉到了真假银票的纸张区别,而任一帆居然也帮了忙。容蓉一直以为像任一帆这种不爱金银,又没有人情的掏粪郎应该是清高的,不给人脸皮的死人样,但他如今这么有责任心的表现,让容蓉一阵失望。
任一帆说罢,就开始动手。他先从自己的衣内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竹筒,揭开盖子,然后小心翼翼盗了一滴在一张千元钞上。
“这张钞票是真钞。可以显而易见,这药水进不去纸面,成水滴状浮在上头,药水颜色没有变化,依旧无色,接触的纸面微微有些发紫。”
然后,他再寻了一张百元钞,按照刚才的手法同样倒了一小滴在上头。
“你们看,这一次的纸张就和刚才的完全不一样了。药水尽吸入纸面,药水沾湿的面呈淡红色。”
阮玉安见此奇景也不禁赞叹:“先生好手艺。”
任一帆没有露出一丝被赞赏的笑意,淡淡道:“不过小把戏,不足挂齿。”
容蓉见任一帆这么“虚伪”,又做了个鬼脸。这种小把戏,他们寻常人可是见都没有见过呢,这不是说她们这些人类太愚蠢吗?
阮玉安也是笑笑:“有了这药水,就可以鉴定真假钞了。宏晋钱庄也可以借此将以前发行的钞票收回更换,那些假钞自然无处遁形。”
任一帆也点过头。
“既然如此,我在这无忧城的最后一项任务也完成了。明日,我就将与徒儿阿真收拾行囊,准备告辞。感谢阮城主这些天的招待,当然,还有那株火灵芝。”
阮玉安大方笑笑:“无忧城随时欢迎先生的到来。莫说一棵火灵芝,就算是千年人参,万年雪莲,我都是舍得的。”
任一帆淡然道:“那些我都有,就不必了。”
容蓉一听,心里又吐槽了一句——看这傻逼又开始吹牛了!
阮玉安倒不介意任一帆的话,又是笑容回对:“无忧城的大门为先生敞开,若先生想常住于此,在下也不介意。即刻差人奉上一处豪宅,送上奴仆数人供先生差遣。”
阮玉安的招归之策没有引来任一帆的兴趣,他依旧直接拒绝道:“不必了,在下喜欢云游四海,不喜欢束缚。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阮玉安见自己招人未遂,也没有生气,或许,他心里也不对这事抱太多期待。不过,时辰不知不觉已过午夜,门外突有一人来报,一声高喊,惊雀乱飞,整个大院都听得清清楚楚——
“报!权为真已被处死!请问城主尸首如何处置?!”
阿兰却不知道怎么站在了门外,听到这话,“嗒”的一下软坐在了原地,双目发直。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不给我留言!过分!
容蓉:不给你们看小金花了!
☆、招供
阿兰的突然到访,众人都毫无预备,有那么一两秒短暂失语。尔后阮玉安走到阿兰身边,扶起阿兰,问道:“阿兰,你怎么了?”
阿兰面如死灰,听见这声音,也似魂游九天外。她摇了摇头。
“没事,我只是想来找你求一求权为真的尸体能给我个全尸吗?”
阮玉安道:“恐是不行。他的尸体得先由仵作验过,怕难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