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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春来早-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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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顽强的留在了脑子了,如今写几段给方杰路上解闷儿,倒也不是难事。
见得蒲草点头应下,方杰笑得同孩子一般欢喜。两人这才下了楼,一路漫步回了前院儿。
东子正是苦着脸招呼小厮丫鬟们往爬犁上搬杂物,喜鹊挎了两只花布包裹站在一旁,一脸的复杂难言之色。
蒲草见得那些箱子筐娄里多是吃食,就低声同方杰说道,“我只要两坛酸梅就好,别的用物家里都还齐全。”
方杰却是坚持,“刘嫂子有喜,我自然也要送份贺礼。这都是我派人仔细采买回来的,多放些时日也不会霉坏。省得你家里缺了哪样,还要往城里跑。”说完,他挥手示意春莺递过一件银白底色绣了翠绿竹纹儿的棉斗篷,又笑道,“这可不是狐皮的,不金贵。你自管穿着,省得吹了风,等东子回来的时候就扔爬犁上。”
蒲草含笑点头,本来也想再嘱咐他几句,但是瞧得四周那些半垂着头,耳朵却是各个高高竖起的小厮丫鬟,也就只能作罢了。
东子张罗安顿好诸多杂物就小跑儿到方杰跟前,双手举了一张泛黄的契纸,讨好道,“公子,小的去掌柜那里取了喜鹊的契纸。”
方杰接过递给蒲草,淡淡吩咐道,“明日早些回来,随我去京都!”
东子本来还担心因为这次拍马屁失误会失了主子的信任,没想到主子照旧要带他回京都,他立时欢喜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一迭声的保证明日必定早回。。
蒲草上了爬犁坐好,喜鹊也在众多丫鬟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里坐到右侧车辕,爬犁很快出了大门,消失在渐渐降临的暮色里…
东子紧赶慢赶,到得南沟村儿外时,天色还是彻底黑了下来。村头儿几家的窗户上映出微弱的油灯光亮,衬得夜色更是静谧安详。
枣红马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它的走动叮叮作响,离得村子越近,也惹了越多耳尖儿的大狗小狗汪汪叫个不停。
喜鹊冻得脸色通红,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裹取暖,这会儿好不容易听得东子欢快喊了一句,“咱们马上就要到了!”
她赶忙抬头张望,结果不远处那只有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彻底惊得她白了脸。她原本猜得蒲草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没想到居然农家小户!那岂不是说以后她就要住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受冻挨饿,再无出头之日?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求公子开恩!”
喜鹊抓着车辕就要往下跳,东子眼疾手快一把扯了他甩回去,高声半劝半斥道,“你这是闹什么?你想摔断脖子啊?你都出府了,公子怎么能收你回去!张东家心善性情好,你好好伺候着,保管不会亏待你!”
蒲草本来买喜鹊回来,一是不想她被卖去别处,挟恨报复乱传她和方杰之事,二也是喜欢她的狠辣劲儿。这一路瞧得她并不吭声,更是暗赞她脾气够倔强,是个有忍性的。可惜没想到马上要到家了,她突然闹出这么一场。
蒲草于是也冷了脸,开口呵斥道,“你若硬气到底,我还能高看你三分。可你这般模样是做给谁看!我不强求你,明日就让东子送你去人牙子那里!”
喜鹊听得这话脸色更白,手上的挣扎也停了下来,显见是明白她没得选择了。蒲草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又道,“到家之后,把嘴巴闭严!若是你好好做活儿,自然冻饿不到你。但你若是有什么坏心思,也别怪我心狠!”
喜鹊重新抱好包裹,低头不再说话。东子见得如此,就赶着爬犁继续往村里跑去。
张家屋子里,桃花和山子一只盼到天黑还不见姐姐回来,就闹着要穿了棉袄去院门外等待。春妮和李老太一人抱了一个正是好声劝着,突然听得马铃响动,老老小小立时都猜得是方家的马爬犁到了,各个欢喜的笑开了脸,纷纷开门跑了出去。
蒲草跳下爬犁,刚刚活动一下坐麻的双腿,就被小牛犊一般莽撞冲过来的山子抱了大腿,桃花也是跑到跟前拉了嫂子的衣袖嚷着,“嫂子,你怎么才回来?”
蒲草拍拍他们的头,笑道,“嫂子有些事耽搁了,你们快进屋去,一会儿嫂子就进去了。”
两个孩子只要见得嫂子回来就放了心,牵着小手听话得扭头跑了回去。春妮儿和李老太帮着东子往下搬东西。李老太眼睛有些花,夜色又暗,也没发现爬犁上多个人。倒是春妮眼尖,指了喜鹊惊问道,“这是谁家女子啊?”
蒲草嫌身上的披风碍事,就下来丢给春妮抱着,随口应道,“这是我今日买的婢女,叫喜鹊。以后家里洗衣做饭都让她做,你也多歇歇。”
说完,她就指了马爬犁上的筐娄喊着喜鹊,“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动手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上地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喜鹊哪怕有一肚子的不甘愿,也是不敢反抗新主子的命令,更何况这主子还是白日里刚刚结过仇儿的。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悲惨日子等待着她,只能先装乖顺,看看情况再说了。
她这般想着就一手挎着自己的两个包裹,一手拎了一只小柳条筐往院里走去。
春妮听得“婢女”两字之后,一直瞪着眼睛,半晌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原本蒲草总是拿她打趣说以后买大宅子买丫鬟,让她当个地主婆儿。她虽是笑得欢喜,但是扭头也就扔天边去了。
毕竟农家过日子,再是富庶有余,也是吃喝穿戴好些。洗洗涮涮这些家事都是女子们自己动手,哪有真买婢女回来伺候的?如今蒲草当真弄个婢女回来,这简直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蒲草瞧得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就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赶紧进屋吧,外边风大!”
春妮却是走上前抱了她的胳膊,小声道,“蒲草,你会管教下人吗?这样的大活人买回来,咱们要怎么摆弄啊?”
蒲草敲敲她的脑门儿,弯身拿了一只小瓷罐子塞到她手里,笑道,“有什么不好摆弄的,她每日好好做活就给饭吃,不听话就饿着,多简单啊。赶紧进去吧,这罐子里是腌梅子,又酸又甜。都是方公子特异让人置办的,说是送你和刘大哥的贺礼。”
“方公子真是太客套了。”春妮低头在坛子口嗅了嗅,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也顾不得什么奴婢不奴婢了,转身就往屋里走,显见是急着解馋去了。
李老太和东子一同帮忙动手把东西都搬到了屋子里,两个孩子看着大筐小娄,满脸都是欢喜好奇之意,却也极知礼的没有上前动手翻拣。
春妮早揭开了罐子,捏了腌梅子一个个往嘴里塞。见得两个孩在一旁就喂了他们几颗,酸得两个孩子苦着脸大喊,“好酸,好酸!”众人听了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李老太揽了两个孩子埋怨闺女道,“你这傻丫头,怎么什么都给孩子吃?”
春妮一边大嚼一边委屈道,“多好吃的梅子啊,谁知道他们怎么不喜欢?”
“这么酸的梅子,也只你这样怀身子的才喜欢,孩子哪里吃得惯。”李老太轻掐了闺女一把,待得扭头还要再谢蒲草几句,却不想见得喜鹊站在一旁满脸都是鄙夷之意。
自家闺女被嫌弃,李老太自然就有些恼了,转而扯了蒲草低声问道,“蒲草啊,人家买丫鬟都买十二三岁的,年纪小好使唤。你怎么买个大丫鬟回来?”
蒲草开了一盒点心递给两个孩子分吃,随口就笑着把在方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春妮原本正吃得欢喜,结果一听说喜鹊居然胆敢冤枉蒲草,立时就“哐”得一声放下瓷罐儿,瞪了眼睛上前揪着喜鹊的耳朵,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欺负我家蒲草!你是不是看她脾气好了?黑心的死丫头…”
喜鹊耳朵吃痛之下,虽是不敢回骂却也是奋力挣扎着躲闪。李老太生怕闺女抻到肚子,赶忙上前拦阻说道,“你可消停些吧,这丫头不懂规矩,以后让蒲草慢慢管教就是了。”
春妮恨恨的又在喜鹊身上捶了两下,这才气喘吁吁的停手怒道,“不行,蒲草心软,容易被骗。以后我管着她,看她还敢不敢起坏心。”
喜鹊抬手捋了两把散乱的鬓发,两手恨得死死扯着自己的衣襟,一脸铁青。若是放在以前,她哪里把这样的农妇放在眼里,如今倒好,被打得疼了都不能还手,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两个孩子胆子小,眼见春妮扯了喜鹊打骂就抱了嫂子的胳膊,小声说道,“嫂子,妮姐姐为啥要打人?”
蒲草揽了他们赶紧安慰着,“那个姐姐叫喜鹊,以后要在咱家吃住,帮着咱家干活儿。不过她先前做了坏事要欺负嫂子,你们妮子姐姐这是替嫂子出气呢。你们别害怕,以后这姐姐若是欺负你们,你们一定要跟嫂子说。”
两个孩子听得喜鹊欺负过嫂子,小脸上都有怒色,嚷道,“她是坏人,不让她住咱家!”
蒲草不好和她们解释什么是奴婢,只得笑道,“她欺负嫂子,嫂子才把她买回来,以后让她多多干活儿当做惩罚就是了。”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再看向喜鹊的眼神却也没了什么同情。在他们的小心眼里,嫂子就是天下最好的人,谁欺负她就是坏人,被打疼了也是活该。
蒲草到底不愿两个孩子搀和这些事儿,就去筐娄里翻出两本书和一叠棉纸,嘱咐他们送去东厢给张贵儿。
桃花果然就换了笑脸,欢喜抱着同山子跑出门去了。
蒲草又走去同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东子小声说了几句,东子就笑嘻嘻告辞去陈家借宿了。
陈家因为感激东子每次都帮忙采买,又喜他热心伶俐,待他就像第三个儿子一般亲近。而东子自小没有父母,在街上流浪几年吃过的苦说上几日夜都说不完,这些时日同陈家人相处,也是倍觉温暖。所以,但凡他到村里来,吃住都在陈家,自然也就相处的越发亲厚了。
蒲草同陈家走动勤快,把一切看在眼里,平日就多给陈家送些吃用之物,也省了亲自费心招呼。
东子和两个孩子一走,屋子里就剩了李老太和春妮。蒲草也就不避讳了,冷着脸唤了喜鹊进东屋,一起动手挪下炕上的大堆用物放到木板上,然后在炕头随便铺了块破草席子,喜鹊以后的住处就算准备好了。
喜鹊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墙壁和棚顶儿,又摸摸扎手的草席,再想起在念恩园里住了两年的那间屋子,简直天地之差!她一脸恼怒的大声问道,“这…这破仓房又脏又乱,我怎么住啊?”
“什么破仓房?这是正经的正房!”春妮瞪了眼睛,一把扔下喜鹊的两个包裹,怒道,“给你一个奴婢住都是抬举了,你别不知好歹。”
“我就算是奴婢,也该有个热炕睡吧?这么冷的天又没有被褥,你们明摆着就是想冻死我!”喜鹊一想晚上要这么干巴巴冻一晚上,再也忍不下去了,大声反驳着。
蒲草扫了她一眼,应道,“院子外面有柴垛,嫌炕凉就自己烧!”说完,她就挽了春妮回了西屋。
李老太正仔细借着油灯的光亮儿缝着一件小衣衫,显见是替未出世的小外孙准备的。她一见蒲草进来就笑道,“你这丫头也不是个心狠的,到底买这么个难调理的婢女回来做啥?”
蒲草笑嘻嘻上前抱了老太太的胳膊,笑道,“大娘,你不是总说我和春妮脾气好吗,正好趁这机会我们也当当恶人,学着长长脾气。”
老太太被她这新奇说法惹得哈哈笑起来,春妮趴在门缝儿上偷偷瞧着喜鹊恨恨出门去抱柴,忍不住担心道,“蒲草,她晚上不会趁咱们睡下逃跑吧?”
蒲草得她提醒,倒是掏出怀里的卖身契随手塞到了炕席地下,笑道,“逃奴被抓到是要乱棍打死的,她怕是不敢。”
春妮点头,又去瓷罐里摸出几个腌梅,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继续偷看。
喜鹊在方府是内宅大丫鬟,负责掌管打理主子的衣衫鞋袜,那些洒扫、烧炭盆这些粗活自有小厮和粗使小丫鬟去做,她的日子过得比起小户人家的闺女儿还要自在悠闲。
如今突然从天上掉到了地下,简直是瞬间变成了睁眼瞎,诸事不顺。她虽是出了院门就找了柴垛,但她也不知挑拣里面没有被雪打湿的苞谷秸秆,只图省力气,在浮面儿上拽了一捆就回来了。结果那苞谷秸塞到炕洞里,怎么点也点不着。她大着胆子在杂物里偷了一张棉纸,总算把秸秆点着了。可惜,却是浓烟四起,熏得她咳嗽得眼泪鼻涕直流。
春妮趴在门缝儿上把一切瞧在眼里,先前还在幸灾乐祸,偷笑不已。后来突然想起东屋里还有布匹和吃食,立时就跳起来冲了过去,大骂道,“你这丫头是狗熊托生的啊,笨死了。连烧个炕都不会,若是把屋里好东西被熏坏了,你就等着以后日日睡凉炕吧。”
喜鹊被骂得恼怒又不敢回嘴,愤愤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倒把好好一张脸抹得同戏台上的张飞一般花里胡哨。春妮正是熄了火头儿往外掏柴火,见得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喜鹊慌忙三两把在包裹里掏了镜子照看,一见自己原本雪白娇媚的脸蛋儿变得这般狼狈,那千万委屈万般懊悔齐齐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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