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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帝王兄长,只见他面沉如水,晦暗不明,心中一凉,顿时悲从中来,不由得伏在定远侯的肩上哭道:“虽说侯爷在我心中无法与皇兄相提并论,但侯爷您亦是清容的天呐。是若是头顶这一方天塌了,我一人如何能独活啊。”
定远侯心中感动,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长公主的手,却讷讷地无法言语。
到底是这句“侯爷在我心中无法与皇兄相提并论”起了些作用,建安帝的脸色微微放睛了一点。
皇后一直在一旁细心观察,见皇帝的神色微微松动,忙把握时机,温柔地开口求情道:“那甘将军胆敢策划刺王杀驾,可见甘家人都是包藏祸心的,必定会有心掩藏,侯爷平日里忙于军务,不理后宅之事,又如何能觉察得到甘氏的恶行呢?以侯爷的忠城,今日得知,不就立即入宫请罪来了么?若是早早得知,又岂会容忍甘氏行恶?”
随即又转向长公主道:“此事清容的责任倒是更大一些。侯爷公务繁忙,你却是在内宅之中,日日与甘氏相处的,却也没能察觉她的奸诈。……唉,也只怪你这和顺良善的性子,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是个谦良宽厚的,才会令甘氏有了可乘之机。”
皇后先将罪名推到清容长公主的身上,接着又以长公主性子和顺良善为由,卸了责任,这般一褒一贬,就将罪名都落到了甘氏的头上。皇上如何不知皇后的打算,他心里明镜似的!不过,他虽多疑,却不昏庸,加上以往对定远侯的信任,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将侯爷按罪处死,但涉及到雪妃,他又不想随意便放过甘氏,和纵容甘氏的定远侯。
因此,闻言,建安帝只是轻哼了一声,神色没有之前那么严厉,却没顺着皇后搭好的梯子下来。
这种时刻,赫云连城和郁心兰自然是不能作壁上观的,早便跟着父母亲跪下,向建安帝不断磕头,只是插不上嘴说话。
唯有靠长公主和皇后的求情,看能否帮侯爷度过这一难关。郁心兰心中担忧侯爷,更担忧侯府的命运,却想遍了法子,也无计可施。
她不是古人,不习惯长时间跪着,虽然她磕头的节奏比长公主都慢了许多,这会子却也觉得头晕眼花了,当她再一次直起身子的时候,眼前一黑,身子无知觉地往旁一倒,竟晕了过去。
有赫云连城在一旁,自然不会让郁心兰摔倒在地,可也将殿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是真的还是装的,竟这般柔弱?建安帝不悦地蹙起了龙眉。皇后忙吩咐黄公公,“快去传太医,……将吴太医一同传过来。”又向连城道:“靖儿,你快扶兰丫头到榻上躺一躺。”
赫云连城略一犹豫,他身为人子,父母亲都还在这跪着,他却站了起来,极是不妥,便想请黄公公带人将妻子安置到榻上。建安帝沉声道:“你起来,扶你妻子去那边躺一躺。”皇上发了话,赫云连城才谢了恩,又向父母亲告了罪,抱起郁心兰走到一临窗的榻边。郁心兰仍是闭着眼睛,小脸苍白苍白的,唇色也很淡,没有血气。赫云连城不由得焦急了起来,兰儿素来是健健康康的,咳嗽都少有,怎么忽地这般柔弱了?会不会是中了毒?
这么一想,心中更是焦急,赫云连城便走到黄公公跟前,恳求道:“烦请公公去殿外看看,太医何时能到?”
赫云连城俊美的五官因担忧而紧绷着,寒星般的眸中全是焦急,瞧得黄公公都跟着心疼担忧了,况且他还这般恭谨有礼,自是一迭声地道:“好的,请少将军稍待,杂家这就去看看。”
黄公公快步走了出去,吩咐一个小太监跑去催人。不多时,吴为和两位太医便被宣入殿内,轮流给郁心兰诊了脉。
第一位太医请了脉后,微微一笑,却只言不说,退到一旁,示意另两人诊脉。第二位太医也是有样学样,诊完脉往旁边一让。赫云连城和吴为的心都提了起来,以为郁心兰是中了什么毒,或者是难以治愈的怪疾。赫云连城看向吴为的目光便带上了许多的恳求。
吴为沉稳地点了点头,若是中了毒,他倒是有了大半把握,就怕是什么古怪的疾病,治疗起来就麻烦。他沉稳地将手指搭在郁心兰的手腕上,听了片刻,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抬眸见到赫云连城急切的神色,当下噗嗤一笑,戏琥地笑道:“恭喜你呀,又要做父亲了。”
赫云连城愣了半晌,才恍过神来,兰儿原来是怀孕了!
他当即欣喜若狂,忙一把抓住吴为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那个……
她……”本来想问,刚才兰儿那般跪在地上磕头,会不会动了胎气,却又发觉皇上和皇后将目光投了过来,这样的话,却是问不出口了。进了偏殿,便见定远侯和长公主跪在当中,吴为哪会不知这其中有事,当下拍了拍连城的手道:“放心吧,暂时没事,不过,切忌再劳累,要静卧休养,否则……。”拖长了尾间,让听众自行想象。
其实郁心兰的脉象很好,强而有力,这与她平日时常锻练有很大关系,但吴为为了帮帮郁心兰,便随口胡扯几句。他看到的情形,另外两位太医自然也看到了,既然吴为这般说,他们也不会反驳,他们久处宫中,知道圆滑的重要性,眼下的事情,也不知是怎样的情形,表面上看是侯府有难了,但皇上既然能让赫云少夫人躺在竹榻上,想来还是有一定恩宠的,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嘛。
听了几位太医众口一词,皇上微微扬了扬眉,却没说话,本当恭喜一下的,可是,他刚才故意让郁心兰就在偏殿昨窗的榻上就诊,为的就是告诉定远侯,朕不打算轻易放过你,所以不会给你体面。哪知这个外甥媳妇却有了喜,这下子,却有些骑虎难下了。
让赫云靖小夫妻俩自行回府,他们一定不依,让他们留下,可是兰丫头的肚子却是不能再折腾,这万一若是出了事,靖儿必定会痛苦不堪。皇后神色喜悦,笑道:“本宫恭喜清容了。”心里却道:这个郁心兰倒真是个有福气的,偏偏在这时候诊出有喜来,可不是给侯府解了难了么?
定远侯和长公主无法亲自到郁心兰的身边问寒问暖,但两人的眸光却表露出了喜悦。
施了针后,郁心兰也悠悠转醒了,睁开眼睛便见赫云连城一脸惊喜地坐在榻边,握着她的小手。郁心兰有些恍然,不解地看着连城,赫云连城小小声地道:“兰儿,你有身子了。”
我怀孕了?
郁心兰愣了一愣,随即便被无尽的喜悦给淹没了,目光被连城的视线粘住,两人忘情地对望着,再也不想分开。郁心兰漂亮的小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笑颜,这笑容发自内心,分外动人,看得赫云连城心旌摇动,就连建安帝都不禁眸中带了笑意。
皇后再次把握机会,小声儿地道:“方才太医也说了,兰丫头的身子禁不得折腾了,皇上您看?”
这小小的声音,也吸引了郁心兰注意,眸光一扫,才回想起之前的状况,她不是还得跪着的吗?郁心兰忙起身下地,许是起身的动作太快了,眼前又是一花,身子摇了摇,赫云连城忙伸手扶住她的小腰,也顾不得会不会失仪,恳切地望向皇上道:“还请皇上准许臣妻先在此休息一会儿。”
诊治完了,太医们自然是要退出去的,偏殿里又余下了之前的几人。建安帝对定远侯一肚子火,却很是为赫云连城和郁心兰着想,吩咐黄公公道:“朕也不差这么几个人跪着,你将他二人和长公主带下去,到偏殿安置休息,朕要单独与定远侯谈谈。”
说了这样的话,长公主和赫云连城夫妻,只得谢了恩,随黄公公到偏殿之中小坐,黄公公还体贴的着人抬来了一张竹榻,铺上了锦垫,好让郁心兰躺着舒服,又安排了两名宫女为其打扇。
郁心兰本不欲躺,可是黄公公却说:“皇上也是紧着赫云少夫人的身子,才先让殿下和少夫人、少将军过来歇息的,少夫人万莫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这话便是在暗示郁心兰,皇上很看中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虽然皇上并未这样说,甚至连神情都如之前一般的严肃,但黄公公是自小就跟着皇上的老人了,对皇上的脾性十分熟悉,他敢这样暗示,也就是肯定的,而且还是在暗中相助。
郁心兰立即会意,赶忙躺上去装病,又从腰包里拿出一块玉佩,碧色如水通体透亮,塞入黄公公的手中道:“多谢公公。”黄公公只是瞧了一眼,便笑着道了谢,将玉佩收入怀中。郁心兰夫妇和长公主都长长地松了口气,若想知道皇上的态度如何,有时从他身边大总管的态度上,就能窥探一二,若是事情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黄公公是不可能收下这块玉佩的,因为那会惹来皇上的震怒。这也是黄公公换种法子告诉她们,侯爷至少不会有性命之攸。而此时,甘氏母女带着甘将军的独子,在宫门外候旨,她们已经递了请罪的折子,还没有人来传旨宣他们入宫。
要说甘夫人还真是个不省事的,侯爷走后,她一人悲愤得晕了过去,大丫头红箭和红缨听到动静,悄悄挑了门帘一看,吓了一跳,忙将她抬上了竹榻,又是掐仁中,又是揉胸口的,好不容易将她弄醒了,她却只管着大哭大闹,还是红缨有眼力劲儿,瞧见了那纸休书,忙差人去告诉了甘老夫人。甘老夫人自是急得不行,她一家子,可都要靠侯爷提携呢,听了讯了,也顾不得自己年老体弱,让人抬着一个竹质的滑杆,就到了侯府。待听明白女儿的哭诉后,甘老夫人一张老脸骇得惨白,伸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还在这哭!还不快去拦着侯爷……”
待听说侯爷早入了宫,她当机立断道:“快,更衣,咱们立即入宫请罪。”也不知侯爷会说到哪一步,“咱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得套好词儿,事已至此,只能全推到你哥哥的头上,就说他的打算,咱们一家人是一点也不知晓的。也是这一回谌将军上了京,拿此事来威胁咱们,咱们才知道的。”
顿了顿又叮嘱道:“若是皇上没问,你可就别多说了,连谌将军也别说出来。切记!”
甘老夫人又使人回府去叫了孙子过来,一家人齐集在宫外,等候皇上的召见。
甘夫人被母亲点醒后,才恍过神来,滋事体大啊!她的三个儿子,弄不好都得给雪侧妃陪葬了。
想到这儿,就特别恨那名宫女,“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我让她想法子推长公主一下,她倒好,不敢推长公主,却推了雪侧妃的一个贴身丫头,想让那个丫头倒在长公主身上,哪知那丫头竟会扑全了雪侧妃。”
此时一家人还坐在自家的马车里,离宫门也远,左右无人,有些话可以直说。甘老夫人不由得蹙起眉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不是说长公主当时便将那个宫女和丫头给杖毙了吗?”
甘夫人道:“我是后来向长公主身边的人打听,自己推断出来的。”
甘老夫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那时的皇上还只是一个王爷,能拥有的侍卫数量有限,又出征在外,即使不出征,也不可能将侍卫留在别苑里保护一个宠妾,这传将出去,可是会被言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所以在别苑之中,他顶多请些镖师或者江湖中人来保护外院,以当时皇上对雪侧妃的宠爱,为了雪侧妃的安全,安排在雪侧妃身边的,必定是会点子拳脚功夫的丫头。你说那个丫头是雪侧妃的贴身丫头,却被一个宫女一推就倒,还撞倒了雪侧妃,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就算是没有功夫的丫头,只要有颗忠心,也能硬生生在半空扭下腰,擦到或许可能,但决不会直接撞到主子。”
听了母亲这般一说,甘夫人也觉得有些古怪了起来,“难道是……”
甘老夫人接着道:“只怕是,那个丫头早就被人给收买了,平时不好下手,便借了那名宫女的势,谋害雪侧妃。”说到这儿就是恨,拿指尖直戳女儿的脑门子,“你呀,成天给他人做嫁衣裳。”
甘夫人哭诉道:“有什么办法?长公主身边那么多宫里出来的陪嫁嬷嬷,自打她怀孕后,侯爷又出征了,她就搬去了公主府,饮食起居,哪一样是我能插得进手的?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乘那天出门的时机下手,我哪里还会有机会?”
一提这个,甘老夫人心中的疑惑更甚,“听你一说,长公主似乎安排好雪侧妃的事后,便没去探望过她,似乎是怕有人知晓了雪侧妃的住处,给她带来麻烦。按说那时长公主也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就更加不会出府去看望雪侧妃才是。”
若长公主去探望,就应该是雪侧妃出了什么事。
太和宫的偏殿里,长公主也正跟长子和长媳谈论此事,“一切事务都是柯嬷嬷在安排,每月三次,让柯嬷嬷以购买针线这类的由头出府,她也是个谨慎的,她有一个姐妹,从宫中放出来后,嫁了一个商户,开了家杂货铺。她从来都是到这家铺子里买东西,然后去后院如厕,取石桌下压着的字条。字条是那处院子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