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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仍然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唯有傍晚才能抽出点空来找乌克善喝酒谈天。话题渐渐绕到西征之事来,乌克善也从中看出了科尔沁崛起的契机,兴奋不已,跟这未来妹夫越聊越投机。诸如练兵、养马、粮草供给等等,无所不谈,甚至仿造女真八旗制度,成立蒙八旗的设想也在商讨中慢慢有了雏形。
说不上四贝勒每次来究竟是真要跟乌克善讨论西征之策,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常常见到苏浅兰。
只是每当四贝勒驾临,苏浅兰依然是会依照拜见姑父的礼节跟布木布泰一起出现、一起迎送,并不给他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弄得四贝勒每每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掩饰不住的闪过一丝郁闷。
乌克善看出四贝勒的心思,倒是有意成全,常找些借口让两个妹妹也来相陪,一同用膳。每当这时,四贝勒的目光便是会不由自主的常常落在苏浅兰身上,偶尔还会走神差点答不上乌克善的话。好在他为人机智多谋,又善于应酬,否则也不知道丢脸了多少回。
这番情景,不说乌克善暗里偷笑,就是心怀妒羡的布木布泰也看清了四贝勒对姐姐的钟情爱慕,经过最初的失落之后,也开始配合着乌克善,想办法给这两人的片刻单独相处创造起机会来。
第三天晚上,这机会终于造了出来!先是布木布泰被纥颜氏在晚膳末期提前叫走了问话,接着乌克善便不知是真是假喝得大醉,路都走不稳了,只好让苏浅兰送四贝勒离去。
苏浅兰恨恨的瞪了乌克善一眼,虽然乌克善对她十分宠溺,但那种被哥哥卖掉的感觉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最让人耿耿于怀的是,一俟她点头同意,所有的人便都行动起来,为她和皇太极的婚事积极筹备,完全没给她慢慢适应这份感情的时间,这跟现代闪婚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在前世,她最向往的可是三年以上的恋爱相处,水到渠成而婚,绝非是两三个月甚至三五天短暂相处便成亲的速成配对!
皇太极……唉!皇太极!想不到最终哈日珠拉还是只能嫁给皇太极,命运车轮的力量真是可怕!无论她怎么绕,也逃不开去。唯一值得安心的是,历史上的皇太极是真正的宠爱着他的宸妃海兰珠,甚至在她辞世之后没有多久便追随于地下,感动了许许多多的后人。
只是,海兰珠二十六嫁给皇太极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是大清的开国皇帝,布木布泰也已先嫁过去,并且哲哲也当了皇后,她现在才实岁十六、虚岁十七,布木布泰未婚不说,哲哲也还是侧福晋,皇太极亦未继承汗位,她在这个时候提前出嫁,算不算篡改了历史?
如果是,历史已经改变,皇太极还能不能像原来的历史那样,宠爱她如同宠爱原来的宸妃?还有努尔哈赤,宁远一战后,本该重伤的他居然还好端端的活着……历史如果被改变,皇太极还能不能像原来那样成为大清的皇帝?苏浅兰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
沿着一条花径向外走,会绕过一处假山水池,当然现在才正月末二月初,假山上还覆盖着薄薄的积雪,池子里不见游鱼,不过两边的灌木和树枝上结有冰凌,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四贝勒步子放得很慢,苏浅兰只好慢慢跟在他后头,一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便是未来的大清开国皇帝,她的心便是会加快跳动起来,但若转念忆起眼前这人便是数次三番欺负过她的四爷,她又会生起气来。
心情就在这薄嗔暗震的转换间,四贝勒忽然脚步一停,苏浅兰差点刹不住步子撞到他身上去。
“皇太极你……”苏浅兰脱口而出。
“嗯?”四贝勒一怔。“皇太极”这三个字,他可是第二回听苏浅兰喊出来了,他记忆力极强,清楚的记得,两年多前他第一次见到苏浅兰的时候,苏浅兰便曾经以这三个字来称呼她的“姑父”。
“皇太极这个称呼,可是有什么典故?”四贝勒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望住了苏浅兰。
“你……我、我……”苏浅兰支吾了片刻,干脆咬牙道:“是我私下给你取的绰号,怎么样?”
“那为何不敢看着我说话?”四贝勒手指拂过苏浅兰小巧的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盯住了她骨碌乱转的美丽眼眸,唇边笑意更浓:“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苏浅兰面上发热,嗔恼的拍掉他那只近乎调戏的手。胸膛急促的起伏了好几下,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堂堂四贝勒,竟然也能对她做出这般毫不规矩稳重的动作!
左右前后紧张的望了一圈,还好,没人看见,离得最近的侍从都被挡在了假山的另一头。至于那些人有没有看见之后再退避开去,苏浅兰也无法计较了,哪怕掩耳盗铃求的就是个心安。
四贝勒看她一副紧张羞嗔的模样,心中好不有趣,憋住了笑低声道:“你现在撒谎且由着你,总有一天我会套出你的实话!”
苏浅兰气恼的扭身冲出好几步,总觉得这么吃亏下去极不甘心,念头一转,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脸坏笑,又退了回来。
“何必等将来呢?喏,你这么想知道的话,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实话好了!”苏浅兰面带浅笑,眼波流转,笑吟吟的望住了四贝勒。
佳人一笑可倾城,更遑论倾国美人,苏浅兰可没想过此刻的她已不仅仅是前世那种中等偏上的姿色。
正当花季妙龄,又兼且肌肤如玉,面染桃花,那种巧笑盼兮的美态,任何男人见了,都要为之屏息的,更何况她还故意离得四贝勒极近,近到了四贝勒一伸臂就能揽到她的程度。
四贝勒只觉呼吸一滞,神魂都要飘了起来。却见苏浅兰勾着食指对他悄声说了一句:“附耳过来!”
见四贝勒真的把高扬的头颅低下来,到了几乎跟自己额头相抵的位置,苏浅兰眼里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忽然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飞快的把嘴凑到他耳边,贝齿一张,在他耳垂上用力咬了一下。
四贝勒痛哼一声,赶忙捂住了自己耳朵,从迷糊中陡然清醒过来:“你、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坏蛋!”
“嗯,就是这样!”苏浅兰笑出声来,机灵的跑了开去,嘴里犹不忘咬牙切齿的对他抛了一句:“姑父慢走!哈日珠拉就不送您了!”
四贝勒感受着耳朵上传来的疼痛,干咳苦笑不已,也不知道破皮了没有,若是留下痕迹,可要被人取笑死了!盯着苏浅兰迅速消失的曼妙身影,心下不由恨恨的思忖着该如何在她身上报复回来。
可他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瞬间忆起方才被她那一抱,暗香在怀,藕臂轻柔,顿觉耳根子都火热起来,胸中炽火燃烧。
想到深处连自己都哑然失笑,他府里的女人不少,绝没有谁敢这般对他,可偏偏他就是喜欢了这个胆大包天却又极易害羞的哈日珠拉。莫非真是上辈子积累的冤孽,不如此化解不开?
第五天上,科尔沁台吉塞桑终于在求婚使范文程的陪同下,亲自押运着厚厚的嫁妆,带着哈日珠拉的庚帖抵达盛京。
于是四贝勒预备迎娶科尔沁那位传奇的天命格格的消息顿然再也包藏不住,一夕之间传遍了大金。
有人震惊、有人嫉妒、有人不屑、有人醋海翻波,也有人欣喜万分。尤其是正白旗上下,一想到那位传言具有后命的格格竟然是嫁给了自己的主子,那份得意和骄傲更是无以言表。
瞧瞧!那可是活佛预言命格贵不可言、所嫁之人必将是天下共主的格格呢!大汗自己不娶,却把她让给了自己的主子四贝勒阿巴海,那能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四贝勒就是下一任汗王啊!
四大参政贝勒,二贝勒阿敏没有继位资格,瞧着这桩婚事尽管嫉妒,情绪上倒还不甚抵触。
三贝勒莽古尔泰早年弑母,影响恶劣,自知在父汗心目中品德不上台面,唯一的凭仗只有军功。早先他还能在军功方面以压过四贝勒一头为傲,可此刻,他却恨不得能用军功来换这桩婚姻。
大贝勒代善,目前身为长子,军功最多,为人处事也以厚道著称,即便是之前有过跟大妃阿巴亥暗通款曲的嫌疑,毕竟无伤根本,他仍可以在别的方面跟四贝勒一争长短。但眼前这桩婚事却不啻于当头棒喝,彻底打醒了他的汗王之梦!
而几乎所有人都在此刻有了一番明悟:原来大汗由始至终看作是汗位继承人的,唯四贝勒阿巴海而已!
四贝勒府的哲哲且不去说,一众妾侍也全都泄了气,那位新福晋的身世容貌,只听传闻就不是她们能比的高贵,别说她们了,就连庶福晋叶赫那拉氏也及不上人家的一半。
叶赫那拉氏倒是在失落嫉妒的同时也偷偷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管理繁重的内宅事务了!只希望新福晋的性情也如她柔美的外貌一样,宽和温柔不严厉,就好了!
形形色色的人,什么样的想法都有,但不管旁人心情如何,这桩婚事终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形下不疾不徐地在盛京拉开了帷幕。
绿野篇 第二百章 终成眷属(上)
塞桑押着丰厚的嫁妆,在盛京北冈扎下了营盘,得到消息的纥颜氏和乌克善便领着苏浅兰和布木布泰两个女孩迎出盛京,就此住进了塞桑安扎好的宫帐。
为表明这是女真、蒙古两族联姻盛事,由今日起,苏浅兰再不能踏足盛京城内,直到成亲当日。
纥颜氏、布木布泰自是陪在她身边,一些需要女人家打点的嫁衣什么的,便都是由她们替苏浅兰忙绿操持着。至于苏浅兰本人,只需跟着纥颜氏学习掌家之道,还有跟着盛京汗宫派来的教习嬷嬷学习女真礼仪,养好了备嫁便是,旁的事都不用她过问。
令苏浅兰高兴的是,阿娜日跟着来了,主仆相见,激动感慨自不必多说,以巧手著称的阿娜日见面便拿出了一整套华美的嫁衣裳,都是她一面想着苏浅兰,一面精心缝制,是她的心意。
连续两日,宫帐内外上下都笼罩在一片兴奋热烈的氛围之中,最让科尔沁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塞桑到达的次日清晨,大金国汗努尔哈赤竟是亲自带着一众贝勒福晋,包括大妃、大贝勒福晋等出城十里相迎。
那一日中,盛京城内城外旌旗招展,鼓乐齐鸣,盛况空前,清晰向世人表明了努尔哈赤对这次两族联姻的高度重视,不但给足了科尔沁的面子,更是让人深一步明白了四贝勒无可动摇的地位。
也就是在这一日,传闻已久,但识之者寥寥的天命格格哈日珠拉第一次以盛装打扮的面目,终于首次出现在所有大金当权者的面前。
一身火焰般的红袍,雪白的狐裘昭君帽,一双暗红色的靴子,腰间一条珍珠束带,全身上下只有两枚珍珠耳环、额前钻石贴花,靴子的脚踝处一条银链,寥寥几件首饰,这便是哈日珠拉给人的远观印象。
奇异的是,她这番打扮非但不让人觉着寒酸素净,反而因这些首饰的精美和价值连城,更衬得她犹如下凡的仙子般,典雅端庄,将努尔哈赤带来的,一众暗中想要争奇斗艳的女人们全都比了下去。
目光扫过努尔哈赤身后那些满头珠翠、浑身挂了许多金银首饰的女人们,紧跟在苏浅兰身侧的布木布泰眼里掠过了丝丝嘲讽。
或许单独来看,大金那些福晋们,包括大妃阿巴亥,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刻意打扮尤其能够让人眼睛发直。
可惜这样打扮的人多了,往那挤作一堆,叫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便不免都成了庸脂俗粉,身上多余的首饰更是起了喧宾夺主的反作用,跟首饰以质取胜的苏浅兰一比,彼此高下立判!
更不必说苏浅兰本就生得气质清雅,柔美绝伦,一派大国公主般的风范,举动言谈丝毫没有出身蒙古小部族该有的那种局促拘束。
这种观察得来的比较,却是让布木布泰也由衷佩服起自己的姐姐的来,暗想着如果换作是自己的话,只怕也做不到像她这样从容自如,完全不紧张、不怯场、也不狂妄自傲。
老实说,如果不是经历过那达慕上觐见林丹汗的压力、御花园佛堂皇后威迫、以及大明皇宫中觐见天子等等阵仗的磨练,要让苏浅兰做到面见努尔哈赤而不紧张,委实不易!
幸好,她此刻已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二十一世纪穷家女孩。堪称非凡的经历,又经过了大明皇宫嬷嬷近一个月的礼仪调教,早已熏陶得她今非昔比,气质里多出了几分雍容典雅,瞧在这些礼节尚未完备的女真人眼里,自然便有了大国公主般的气势。
“哈日珠拉叩见大汗!”苏浅兰跟着会见礼仪的程序走动,终于正式站在努尔哈赤面前,面带一丝微笑,朝他行了个极其标准的礼节。并且趁着一瞥眼的时机,如愿以偿看清了这位历史名人的长相。
努尔哈赤今年六十七岁,宽额方面,唇上蓄着短须,脑门光亮,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人。但他此刻精神虽然矍铄,脸上仍掩饰不住皱纹密布、沧桑岁月、英雄暮年的感觉。
苏浅兰见过之后,对比皇太极那张明显比他儒雅俊美得多的面容,却是不由庆幸:幸好皇太极的母亲是女真第一美女东哥的族妹“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