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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似乎看见了昔日阿婉在哭嚎璃珞。心一痛,沈翊瞥过眼去,示意殿中的人都退下,独自坐在太后的床侧,望着那沟壑纵横的脸面,淡淡一笑:“朕从不曾想过,你会衰老如此。”
太后艰难地动动唇角,泛出一丝笑容来:“心死了……人自然老了……”
“朕说过不会再为你掉一滴眼泪……”沈翊抽搐着唇角,猩红血丝与泪光充胀着那眉眼:“可还是会……会舍不得你。你若不是朕的亲娘该要多好……那样朕可以毫不怜惜地将你问斩……可是为何要如此……这样伤害朕……”
老妪的浑浊的泪液挂在笑容上,“谢谢你……替我为四环备下后事……”她点头,伸出手试着想握着沈翊的手,却终究无力,只得轻拍几下:“娘很久……都不曾见过皇帝了……原来你已经长成这般,娘……娘总算庆幸……总算庆幸你没有吃下那毒药……你没吃……娘也没吃……娘知道你会成大器的,娘想留着眼睛看着我儿登基……”
“你说什么?”沈翊握住她缩回的手:“‘你也没吃’是何意思?”
老人伸过另一只手来覆盖着他的手掌:“娘不忍心看着我的孩子受苦……娘想一了百了……”
“所以朕若死了……你也会自尽么?”
沈翊看着那含笑不语,早已默认的人,一下子抛开她的手道:“不——不是这样!你只是将死,想要求得朕的原谅罢了!”
太后虚弱的眼睛依依不舍地张大,望着神伤的沈翊,淡淡笑语:“你是这样的孩子……娘知道的……你爱猜疑,不敢睁开眼睛直视自己的心……娘知道你喜欢她……等那丫头生了……娘想,你就会懂了……只是可惜,娘看不见那丫头的孩子了……”
“咔嚓——”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向外涌去,沈翊寻回来呼吸,望着床上垂危的老妪:“你说什么……什么丫头……什么孩子……你将话给朕说清楚!”
老人皱皱眉:“你不让那孩子进来……她就成晚上在殿外头溜达,会与我说说话再走……她不是怀了孕么……我是女人,看得出她有孕……可惜……你不会让我看见那孩子了……”
“珞儿……真的有过孩子……”
沈翊瘫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哽咽:“有过……朕的孩子……朕不会让你见着那孩子……因为……因为朕也永远见不得了!”
窗外落雪,内侍高呼:“太后娘娘殡天!”
息壤的哀嚎响起,送一个默默守护他到最后一口气的女人。
沈翊坐在床榻边缘,握着老太后的手,为她将依然贪恋望着他的眼眸慢慢合上。
“……臣妾求您……为您怀过孩子的女人,求您一定要对她好些……”
再想起璃珞的这句话,落花跌碎容颜,沈翊闭上双眼,倚在太后怀中。
“母后……孩儿不懂,那时的珞儿与朕说了这些,是怀着何样的心情……为什么连你都知道她有孕了……唯独朕不知晓呢?她一定嫌朕不配做那孩子的父皇罢。朕将她伤得透彻,她连怀了胎,落了胎……都不与朕讲……她看见朕疼惜别人的孩子时,会有多心痛……朕如今的报应……是一件接着一件……纷纷袭来,朕想喘息一口气,都无力招架了。母后……你是唯一不会怨恨朕的人……如今,你也走了……朕彻底变成一个人了……一个人……”
北风萧索,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急。死寂的皇宫呜咽无声,沈翊独坐在中宫阶前,望着下雪的夜幕,打散的月光昏暗悠长,颜面逃去,不留一丝星辰照耀给他。
“素儿……‘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我日夜盼望的画面在你离开之后悉数搁浅,我将对你的不公与愤恨全部发泄在那个与你双生的人儿身上,折磨她的人和心,祈求离开的不是你而是她……斗转星移,日月轮回,一阙《不见》只是经年。当失去你的苦痛竟然在失去她的时候变得微不足道,我知道其实她早已经刻在了我心上……如今……只祈求你们在一起,可以安好……永远安好……不要再念着人间绝情的人……永远不要……”
坐在这装潢考究的屋内,辛楚利落的剪断线头,为司慕扬将药换好。歪在一旁看着她的男人直勾盯着,今日她倒是丝毫不避嫌的穿了件绣着桃花纹样的衣袍,难道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子穿很容易将她认作富人家养得面首么?白白净净,又生得这样美艳……他抬手将那药膏向她脸上一抹,顷刻间,那素雅无暇的面庞被一道难看的印子玷污了。
“你……你在做甚?”
辛楚知晓他做了什么,气得愤然起身,弯腰在水盆前轻轻擦洗着,将那乌黑的药膏一点点拭净。
“我成日来为你换药,不成想还换来你这样的羞辱!”
“如果要穿这样的衣服……”幕扬翻个身站起来凑到她跟前:“只准在我房里。”
“我根本不必管你在说什么!”
辛楚绕过他收拾起药箱:“改日若是换药,还请您另寻高明。”
见着她要走,幕扬急忙三步抢在她头里,将屋门挡住:“不准!你怎可半途而废,丢下我这病人!”
“真若是病人不会这样对大夫无礼!”辛楚怒目扫他一眼:“请你让开罢。”
“不让!”他也耍起无赖,两手一叉堵在门前。
辛楚无可奈何,正欲换一扇屋门,却突然心底泛起一丝猩涌,让她始料不及地将一口鲜血吐在门边。
“你怎么了?!”司慕扬急忙将她抱在怀中,看见她的脸瑟瞬间蜡黄,急忙将她抱起安放在床上:“告诉我!快告诉我!你有何病症么?”
辛楚蹙着柳眉,紧紧捂着胸口,艰难地开口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五。”
“十五?!”糟了,不想此刻才是傍晚,月儿未出,她已经有这样大的反应。出门时忘记服下骨爷为她配备的药丸,这下可难捱了!
“哪里不舒服么?”幕扬握着她的手,急切地喊着:“施隆!寻最好的医师来!快些!”
“不必……”辛楚将手自他的手中缩回来:“求你安静些……让我静一会儿便可……求你……”
“好!我不说话!我让你睡……”他拨开她挡住眼睛的发丝,将被子拉过来为她盖好,又将她逃避的手握紧。
“你……”辛楚无力地摇摇手:“你不怕被你的属下认为你是个断袖么?与我……与我断袖……我可是正常的男……”
“如果与你,那就被他们误会罢。”
他笑着将她的手握地更紧,任由她将眼眸睁得不能再大。
“快些睡……我都答应不吵你了……让我知道你没事,如若你等会儿醒来还不好,我一定饶不了你!”
辛楚满眼全是不解,却又奈何不得,身子越发煎熬,如百虫侵蚀。躲在这被衾之间,男人浑厚却安然的味道让她一会儿便睡着了。
终于见得她呼吸变得平稳,司慕扬总算将一颗心放下来。轻轻为她脱下靴子,让她睡得安稳些。
“这可是第一次有女人睡在这张床上,你要觉得荣幸才是。”
他温柔的轻抚去她眉间的皱纹,手慢慢向下滑去,却触到了一抹让他不悦的湿润。
为什么,她眼角会带着泪痕呢?
梦中的辛楚,鼻息抽搐,眼角的泪珠儿一颗颗落下,他便倾身为她一次次揩拭掉。
“是什么会让你这样难过?”
带着愠色的话语流出:“为什么连睡着都要哭呢?不会的……以后……无论是人或事,都不可以再让你伤心!”
他弯唇轻柔地用指腹磨砂着她光洁的面容:“小桃花……安心睡罢,以后你都会只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T_T~这数据掉的俺肉疼~~~~呃~~~~~忙了一天~~~~没想到JJ抽成这样!!! ~~JJ真是无敌鸟 ~~木有看到的北鼻表急躁哈~~嗯~俺也不急躁!!~~明天就会好~~~睡一觉神马事都木有鸟~~~
、【叁拾伍章】心思情纷涌(上)
“哎呀神医!我来我来!”
一个山贼见着辛楚正吃力地弯腰拎着水桶忘店里走,急忙奔上来接过去一直提到后院倒进水缸。
“呵……你们的力气都这么大。”
辛楚笑着看他轻松地样子,不由得揉一揉酸痛的肩膀。
“本来就是嘛,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村夫就是力气大,天生干活儿的命!不比神医你细皮嫩肉,抓药拿针。”
山贼憨厚一乐:“神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活儿就招呼弟兄们一声!我们的人伤了你,你还那么不计前嫌得把我们都给治好了……”
“哪里……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症状罢了。”她摆摆手,突然回忆起什么:“对了,你们的寨王近来可好?上次我突发顽疾,也是多亏他相助才缓过来的。”
“寨王?”山贼牛眼转一转:“寨王的行踪都是神神秘秘地,一般不会让我们低下人知晓,除却在寨子里,我们都是见不得他的。”
只是个寨主而已,为何这样掩人耳目呢?啊,“是因为那传言中的九龙罢,所以他才处处小心行事。”
“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我们只管混口饭吃,不敢过问的。神医你忙吧!我还有活儿干呢!”山贼不愿多说,搁下水桶便匆匆告辞。
虽然是贼窝,还是很有血性的。生出一丝赞许,辛楚舀了几瓢水出来,准备做些好菜,晚些芸桑要来看望她,没有比这更让她觉得欢喜的事了。
朝堂之上,众家正纷纭不断。
沈翊凝眉看着一丛提议,全都剑拔弩张直指炎帝时期传下的宝物九龙,自从被翼国占为己有,天下间每年围绕抢夺九龙的纷争就从未间断过。打九龙盛传在上虞山出没,晔国群臣便成日据理力争,左右两派更是唇枪舌战,争执地不可开交。
左派进谏曰,晔国蒸蒸日上,理应借此时机坐拥九龙,吞并天下。右派阻拦曰:初时期不应大张旗鼓,宜先与各国往来融洽,按兵不动,好坐收渔利。
“上虞山,与晔国交界,隶属翼国国土……”
沈翊查着地势图,只差不足十里,就归属晔国了。
璃珞去世后,太傅由国丈复职,却也年暮,反而得到沈翊重用。一改之前雷厉处事,变得更加稳重。“上虞山自古便是盛产仙草灵药的圣山,九龙在那里养护,也算翼国有心了。那山势崎岖险要,外攻也难,看来的确是国主保护的妥善,我们就算想取也难。”
“药草神山……或许有一人可以先帮朕打探一番。”
沈翊望着图示上“上虞山”三字,莫名觉得有缘。
埋头盘账的辛楚觉察到眼前一抹黑影,警觉的抬起头来,见着司慕扬擎着纸扇笑着望她,倍感惊异道:“不是说西王寨的寨主从不以真面目出游的么?”
“喔,”幕扬点头,伸展开双臂打量一番自己:“我今日这身俏公子模样的装扮,有几个会知道我是谁?”
辛楚不屑地看几眼,的确,他将那一头不羁的乌发束起,又规矩地让玄色的棉袍扎紧,果真是位翩然公子。
“怎么?难得你好心不让我去为你换药了么?”
“这样没心肝的语调真是让我伤心……”幕扬轻轻用折扇柄扣扣她的肩膀:“你既是救了我一命,我也是救了你一命呐!那一日你昏厥在我怀中,着实吓了我一把。我们虽然是山贼,但我们既不烧杀也不抢掠啊……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还不是我好心收留你歇下,等你醒了?”
“是!”辛楚好笑地一抱拳:“多谢您救命之恩了!”
幕扬换了很是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们还客气什么?不如就以‘兄弟’相称,走罢,今日,我带贤弟你出去逛逛好地方!”
“好地方?什么好地方?”辛楚摇一摇手中的算盘:“还是您自己去罢,小弟我还有这一堆账本算不完呢。”
晚间芸桑要来,她哪里有空当离开?况且还是与这样的男人?
“你我二人互相救了对方一命,此等缘分怎么能不聚一聚?”幕扬随手将她手中的算盘抖掉一边去:“快些,做兄长的可是为你准备了尚好的佳酿珍馐,怎能这样舍弃我一番美意?”
辛楚还想争辩,瞥见药庐外一众护驾的山贼,汗珠当即落下来了。毕竟是这里的地头蛇,她也无意招惹,算了,早些回来便是。
“好……请等我叮嘱伙计一番,还有,我要早些回来,晚上会有客人。”
“客人?”幕扬不满:“男子还是女子?少了你就不能招待了么?”
辛楚懒得理他,掀开布帘进去,将晚膳的膳食备好材料,里里外外将自己又对着铜镜检查一番,确认不会遭人发现,这才与他出去。
门外停驻一驾马车,后面还紧跟着十几个彪型体健的山贼,辛楚目瞪口呆地指着问他:“这市肆几步便可转个来回,还需要这样的马车接送么?”山贼的排场还真是大,生怕不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似的。
“上车就知道了。”司慕扬不顾辛楚惊吓地大呼,伸手将她抱上车去:“若是你再惊呼,我一定会认为你是女子。”
辛楚立即缄口,乖乖靠向里坐。幕扬抿着笑上来与她相对而坐,看着她又红又气的容颜,掩着笑道:“贤弟的腰身还真是柔软,隔着棉衣都能知晓,比那些姑娘还要细滑的多。”
辛楚咬着唇瞪他一眼:“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