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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总旗脸上露出了个不屑的笑容,倒是卢总旗看了看春花说:“有什么就说吧。”
春花说:“既然你们知道瓦刺人可能还要来援兵,为什么不把我们都组织起来一起对敌呢?”
与兵士们一同行路的人加起来有四十多人,其中身强力壮的也有二十多人,也不算少了,让这些人白白在圈子里坐着,太浪费了。
春花不懂得什么军事战术,但她知道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就是靠人多力量大才能打打赢。
“你们?”孟总旗哼了一声。
春花脸上也一红,刚刚自己和周围的人确实表现不太好,在圈子里又围了一个小圈,个个伏在地上不敢动,而且和氏还失禁了,现在正哭着呢。但这些并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大家不是没经过训练吗?
“大家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不如你们是肯定的,但你们不组织大家,怎么能怪大家呢?再说,他们不是都和你们一起打仗吗?”
春花指着与兵士们一同防守着车阵的民夫。
孟总旗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能比得了这些人?”
春花后来才明白,因为实行军屯,每一个军户之家有一个正军,其余的男丁就叫余丁,或者叫帮丁,他们常被安排协助协助正军行动。
她虽然不懂这些,但还是说:“所谓人多力量大,这时侯能加强一分就是一分,有时候,胜败就在一线之间。”
卢总旗眼睛从春花的右手腕上扫过,那里,前两天被他从于娘子手中抢匕首时用力扭了一下,后来就看见于娘子一直将一块手帕系在那里,应该是完全青了吧,那时自已可是毫不容情。
想到了于娘子——其实她并不是于娘子,而不知是那个读书人家的女儿,看着虽然柔弱,骨子里却透着刚强,又聪明狡黠,她的主意还是应该听一听的。他点点头说:“让他们试试吧。”
孟总旗见卢总旗这样说,就没有再反对,而是说:“你去对大家说吧,愿意的就过来。”
于娘子说得也对,现在要是有人能来帮忙,就是那些不顶用的商人,也比没有强。
不过,两位总旗都没寄托多少希望,这些商人他们太了解了,平时在一起喝喝酒就算了,到了有机会的时候不逃跑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得上呢。
春花自然明白两位总旗的态度,也知道了过去这些商人也从不帮忙作战,不过她既然管了,就打算管到底。毕竟是保大家的命,只有靠大家自己努力。
她走回了小圈子里,范娘子母女正与和氏及那丫环坐在一起,面无血色,十几个掌柜的正凑要一起说着什么,春花走过去听了一下,原来他们商议要骑马跑出去。
怪不得两位总旗不信任大家!
春花咳嗽一声,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大声说:“现在想跑出去,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瓦刺人的马肯定要比我们拉车的马快,他们又善骑,大家想落得个刚刚那位掌柜的命运吗?”
大家看着突然说话的春花,都吃了一惊,有人就说,“这里哪有女人说话的地方,到一边躲着去!”
春花也不看向叱责她的人,而是语气诚恳地说:“到了死亡面前,是不分什么男女的。我们若是再这样坐在车阵里不动,车阵破了,哪里有好结果?要自救,就拿起武器与兵士们一起对付瓦刺人!”
有人已经动摇了,眼前的形势谁都能看明白,“可我们哪里会打仗呢?”
春花进一步给大家鼓励说:“我们不会打仗,可以学射箭,就是射不中人,射中马也行啊。古人不是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吗!我是宁可在战斗中被瓦刺人杀死,也不愿意在逃跑路上被他杀死!”
“你们看勇子,他才多大,不也一样跟着打仗吗?他还是孩子,都能挡在我们前面,我们有什么不行的呢?”
一位姓刘的掌柜,他是开粮铺的,第一个站出来说:“于娘子说的有理,我们出了车阵肯定是很难跑得过瓦刺人的,还不如就和他们拼了!”
他在定辽前卫的商人中也算得上排在前几位的,他这样说了,马上就有几个人也赞同起来。
春花就势说:“愿意守车阵的,我们就去两位总旗那里领了弓箭,一会儿瓦刺人来了,我们也一同射箭,总有能射中敌人的!两位总旗也同意我们过去。”
说着向刘掌柜说:“请您带个头,我们都跟着。”
于是刘掌柜就带头向孟总旗那里走去,有几位身强体壮的人跟着过来了,春花走在他们的后面,接着又有几个人陆续过来。
其实人的情绪很容易受场景的影响,看着刘掌柜换上了那名阵亡的兵士的盔甲,手执弓箭,很是像那么回事,他和几个人原来就会些功夫,也懂射箭,在这个时代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原来不会的人,包括春花在内,在兵士的指导下也很快就学会了射箭,其实这是极简单的,虽然想射好没那么容易。又有几个人陆续也过来了,就像于娘子说的,就算射不中人,射中马也行啊。
其实射中马也不是容易的事,但现在春花还不知道最后她射出的箭一根马毛也没射中过。但多一些人放箭,气势又强了很多,就算没射中,也不是没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大家猜对了,卢总旗就是男主,作者也一直着急呢,终于男主闪亮登场了!
☆、第八十六章
傍晚时分,两位总旗的预言变成了现实,瓦刺人那边又来了一群马,看样子能有一两百匹之多,不只是商人们,就是兵士们都慌乱起来,骑兵与步兵对阵,骑兵占绝对优势,刚刚他们靠车阵才勉强挡住几十人,现在来了这么多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卢总旗站到了车上看了一会儿,下来说:“他们马多,但不是每匹马上都是有人的,还有一些妇人和孩子,大家不要怕!”他的话沉稳有力,立刻让有些乱的局势稳了下来。
孟总旗也喝骂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算得了什么!怕什么怕!”
春花咬着牙,努力止住自已发抖,也接着说:“瓦刺人让妇人和孩子上阵,我们还怕妇人和孩子吗!”很快,瓦刺人已经从三面攻了上来,确实新增的人手中有妇人和孩子。但他们一样弯弓射箭,凶悍异常。
真正对上了阵,也就忘了害怕,春花也大声地喊着,伏在车后,头顶铁锅,不断地把一只只箭射出去,后加进来的商人们也都跟着射箭。一下子多了二三十人,箭雨比刚刚密多了。幸亏这队兵士是运军械的,车上最多的就是箭,大家只管一箭箭地射,不用担心箭支不足的问题。
瓦刺人一下子有三四个掉下马,最近的离车阵只有几十步。大约也是惊疑车阵这里防守的力量怎么又强了,很多瓦刺人讯速回马。
这一次,他们有了一个失误,离车阵最近一个落马的瓦刺人竟没被人救走,还躺在车阵与瓦刺人驻马之处的中间。
几箭一同射了过去,那个受了伤了的人挣扎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几个瓦刺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同族,在一起说着什么,好像在想办法要把他救回去。而车阵这边,卢总旗、孟总旗还有几个善射的已经张弓对准了那人的周围,也是打算对付要过来抢尸体的人。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兵士突然从车阵中跳了出去,飞快地跑向那人,引发了两面一场新的战斗。
瓦刺人马上冲了过来,这次他们不是分散开的,而也是对着那个人,队伍就非常密集。而车阵里的人,手快的已经射出一箭了,就是后来张弓的,也觉得很好射,他们太集中了。
当然也有些人没敢射,春花就是其中之一,她怕误中了出去抢尸体的人。她已经认了出来,那人正是赖光。
赖光这一下子出奇不意,在大家反应过来前就跑到了那里,他拎着大刀,一下子就砍断那人的脖子,拎着人头就往回跑。
春花清楚地看到来自瓦刺人的一只箭射进了赖光的后背,他一个踉跄,就在春花和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时,赖光没摔,继续跑了回来,速度却慢了下来。
一个瓦刺人的马已经追上赖光了,他手中大刀就要砍到赖光的背上时,一只箭射中了他,他从马上落了下来。另一个人赶到了,想下马把他救回去,又一只箭将他也射中了。
赖光这时已经跑回了车阵,早有人将他架住,他受伤不轻,但手里那颗人头却握得紧紧的,却兴奋地喊:“老子立功了!有了赏银可以娶媳妇了!”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
春花再看向车阵外,形势又变化了,几十个瓦刺人已经退了下去,也把所有的人加上那个尸身都带走了。不过,看他们的马上,大约死伤了七八个人。
原来,瓦刺人最重视将死者带回家乡,认为那样他们的灵魂才会得到安宁。所以很少将族人尸体留给明军,结果也造成了得瓦刺人的人头很稀少,朝廷的封赏非常高。两军交战,最后往往就变成了拚死抢人头,眼下正是这样的情况。
赖光虽然是没有听军令擅自出战,但他引来了密集的瓦刺人,给车阵里的人制造了合适的时机,将瓦刺人重创,况且他又受了重伤,看看瓦刺人又退了,大家都去看他。
他背后的箭入肉很深,但位置却很幸运,没伤到里面的脏器,所以包扎后还有力气说话,“那颗人头谁也不许抢,老子就指着他娶媳妇了。”
孟总旗看了卢总旗一眼,得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后说:“那颗人头就算你的了,但想娶媳妇总得有命在,好好养着吧。等好了,还得挨十军棍,让你不听号令擅自出战!”
赖光只听人头归他了,只剩下傻乐了。
春花悄悄地退了出去,她突然不觉得赖光很讨厌了,要是他的伤好了,再找自己搭话,自己一定和气地陪他说上一会儿话。
这一波作战,车阵里的人也伤了几个,但除了赖光,没有重伤的,也算是幸运。
卢总旗和孟总旗也通过这一波的作战感到了这些新来的人还是很有作用的,刘掌柜几个孔武有力,还习过功夫,与普通兵士相比并不差多少,而最差的春花也能一箭箭地向外射,总能加密箭雨。
于是他们正式给大家分派位置,一个正军带一个,就算把大家编到了正式的队伍中,不像刚刚那样没人管,胡乱找个地方射箭。
春花是唯一一个女人,卢总旗看了看她说:“你就在我旁边吧。”
春花就伏在卢总旗旁边,另一边是勇子。勇子就向着她笑:“小婶,你顶着铁锅的样子挺好玩的。”
春花上去打了他的头一下,说:“这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些没用的!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能保住你这条小命吧。”
“脑袋掉了不过是个碗大的疤,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勇子拍着胸脯说。想了想他又跑了,一会儿回来,给春花拿来了一个头盔。
“小婶,赶快戴上!”
“这是……”盔甲现在是最珍贵的东西,刚刚死去的军士的盔甲已经成了宝贝,由带头过来的刘掌柜穿着,不知这头盔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赖小旗的,”勇子还是笑呵呵地说:“我对他说是给你借的,他马上就答应了。”
本来见了赖光为了娶媳妇,不要命地去抢人头回来,春花已经不再恨他,现在,她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春花不用回头,就知道卢总旗的眼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她用匕首把赖光逼走的事情除了两个当事人,只有卢总旗知道。“你戴上吧。”卢总旗说。
春花本来也没想矫情地不戴,闻言马上从善如流。人性本是复杂的,那天调戏她的赖光与今天借她头盔的赖光只是展现出他不同的侧面而已。
但想到赖光,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天卢总旗和自己间发生的事情,春花赶紧转移话题,她指着瓦刺人说:“你看,他们惜命得紧,不肯拼死向前冲,真若是冲到车阵旁,我们的箭就用不上了。”
卢总旗听了春花的话说:“你眼光不错,瓦刺人比我们战力强,真若是不要命地往前冲,我们恐怕支持不住。但那时候肉搏后,他们的伤亡也会极大。瓦刺人打仗最怕伤亡,只要伤亡大,马上就退走,今天这批人不知为什么还不退?”
“我也正奇怪呢?”孟总旗走了过来说:“他们已经死伤了十几个人了,却不肯退走。”
“可能是实在没有吃的了,看我们这队人跟着的商户车辆众多,想抢些东西。”
“应该是吧,天就黑了,我们该安排一下了。”
两位总旗安排了大家轮流休息,春花先找勇子将她车上的糕点拿下来,她听说定辽前卫的人喜欢广宁府的糕点,而且特别喜欢匣装的点心。因为这种装点心的匣子是用薄薄的木片做的,吃过点心后,匣子还能用来装别的东西。
而定辽前卫没有这种匣装的点心,春花便想给鲁千户家的亲戚每家送上两盒做礼品,所以一下子买了几十盒点心,捆放在两辆车的车梢尾部,现在拿出来给大家加餐正好。
她自己过去看了看范娘子母女和留儿。留儿还不懂事,倒也没怎么样,正笑着吃点心呢。范娘子却是吓坏了,正抱着留儿哭,见到春花就哽咽地喊了声,“三姑奶奶!”
春花赶紧止住她再说话,“我没事,你带好留儿就行了。”
大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