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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花就是因为自己才被她的大祖父关在家中,这样一个自由惯了的女孩子,要有半年的时间不能出家门,春花一直都能内疚,总是尽可能地多来看她。
金花虽然不说,但春花能看得出来,她在家里闷得很。让一个从小就自在惯了的女孩整天闷在小小的院子里,对于这种痛苦与无奈,春花是深有体会的。于是她将涂三爷带来的料子挑了几块带了过来,希望金花看了高兴。
金花见了留儿,马上抱过去,大丫比春花还经常到舅母家里来,因此金花虽然有几个月没去饭店了,但留儿与金花一点也没生疏。
然后大家又一起看衣料,这几块料子都是定辽前卫这里还没有的样子,金花果然很高兴,拿着几块衣料比来比去,与春花等人商议哪一块给舅母,哪一块给妹妹们,最后才想到她自己。
春花早就了解金花的这个习惯,她本来就是家里的老大,懂事能干,这几年舅母肚子也没了动静,她是一定要招婿上门的,现在已经当起了半个家,事事以家里人为先。
正是她这种敢于承担责任、擅长关心体贴别人的特点,金花在饭店内的工作也是极为出色,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出春花所聘用的两个掌柜,只要假以时日,金花一定能负起更大的责任。而且金花经历了这件事后,性子慢慢沉稳下来了,这对她反倒是好事。
一屋子的女孩子们围着几块衣料说说笑笑,尤其是银花,一个顶俩,把屋子里弄得热闹非凡,连舅母进了屋子都没有发觉。
“于娘子来了。”舅母进了屋,见这一群人还在拿衣料比着,就含笑招呼。
春花听了,赶紧过来见礼,又与舅母说话,“我原来在路上结识的布商涂三爷到定辽前卫来,特别给我带几块新式的衣料,我也不能穿,便给金花带过来两块,大家裁衣服吧。”
舅母先抱过留儿逗着说了几句话,又看了料子说:“这样好的料子,于娘子应该留着的,等你和留儿出孝了做衣服穿,总不能一直穿得这样素。”
“衣料不比别的,总是有个时兴,这是现在广宁府里最新的样子,留到以后就成了旧款了,还是趁着天气暖和了,赶紧让妹妹们做了小袄穿。”
银花拿着一块料子说:“母亲,我们大家都说这块紫红色如意纹的棉绫,你做衣服再合适不过了。”
舅母笑着说:“这块料子真好看。”笑容中却有些勉强。
春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果然金花问:“母亲,大表哥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倒没伤筋动骨,身上的几块青紫让我用药酒给揉了揉,脸上那块青总得带一阵幌子。”
春花知道她们说了大表哥就是卢百户,心里也奇怪卢百户出了什么事,但明显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只有在家里的金花知道,银花几个也不清楚,大家都想问,但谁的嘴也没有银花快,她第一个问了出来,“大表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他们几个臭小子切磋一下功夫,下手狠了点。”舅母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眼里却流露出来担忧来。
切磋功夫,在定辽前卫这里可是很平常的事,偶尔也有失手打了一两下子的,但若是伤了几处,那就不是切磋,而是打架了。
春花在定辽前卫也住了半年多,对于这些事情多少知道些。卢百户他们在自己饭店里小院里也不是没练过手,还第一次听说他受了伤,到了要用药酒的地步。
不待她张口,银花已经又问了,“大表哥是同谁动了手?”
春花也是想问这个问题,见银花问了,便转向舅母,听她说:“梦生不肯说,但我听陪他回来的勇子说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
“大表哥与孟百户不是好得很吗?”银花又问。此时大家思路都差不太多,春花也是如此想的。
“谁知道呢?”舅母敷衍着说:“金花,你带妹妹们去看看你大表哥,我同于娘子说说话。”
提到与卢百户打架的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春花不知怎么就想起他们两人那天打赌事了,她有一种直觉,这事与自己有关,但她也无法再问,过一会儿,她也去看看卢百户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舅母果然有些心烦;把几朵花打发走后,她随手把抖开的料子折起来放在一旁;对春花叹了一口气说:“指挥使的妾室;真是把梦生害苦了。”
“那事不是早已经过去了吗?也没再听别人说些什么。”春花有些不解。虽然上次卢百户相亲没成,指挥使的妾室说了几句嘲讽的话,但这种事只能充做一时的谈资罢了;而且稍微懂些道理的人都不会在外面多说些什么。
因此在春花看来;这早就是水过无痕的事了。就是和氏当初说自己和卢百户有什么不妥的传言也已经烟消云散。
“是啊;别人都忘记了;可梦生心里却过不去;怎么也不肯定亲。上次你对我提的孙千户家的大女儿;多好的一个孩子;还有好上千两银子的陪嫁;可他就是不肯让我去提亲,前两天我听说孙小姐已经订了亲;估计到了年底就会成亲。唉;梦生都过二十了!”
舅母若是不提;春花几乎忘了孙千户的大女儿的事了,当初还是自己把舅母叫了过去,给她介绍了孙千户夫人。后来,她忙着饭店的事,就没再关心,“不过,那时舅母让我劝过卢百户,我记得他并没有把指挥使家的小姐特别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对那小姐母亲的几句风言风语特别地意吧。”
那时候卢百户对指挥使家因为他脸受了伤看不上他似乎还有些不屑,依春花对卢百户的了解,他不似是作伪。
“是不是他不喜欢孙千户女儿那样的,你舅母你问问他喜欢哪一个?”
“我问了几次,他什么也不说,只说现在不想成亲。”
“那就再等等也行,反正卢百户是男子,也不必着急成亲,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的,没必要逼着他。”
对于春花这种对婚姻顺其自然的态度,舅母一点也不同意,“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哪能随他的便。他的父母去了,我怎么也得帮他张罗着成了亲。”舅母看了看春花又说:“于娘子,梦生、金花他们都佩服你见解不凡,不如你去劝劝梦生?”
春花也正有想问问卢百户为什么打架,听了舅母的话略一犹豫,舅母怕她推辞,马上就又说:“我就拜托于娘子了,你过去在那里说一会儿话,然后在我家吃过饭再走。”
春花只有点了点头,从舅母家告辞出来,几步后到了卢百户家里。
金花姐妹们正围着卢百户说话,春花见卢百户在家里穿着短衣,身上的伤看不出,左脸上一片青肿非常醒目,见了春花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于娘子请坐。”
又叫金花,“你回家取点茶送来。”
春花赶紧拉住金花说:“我刚在舅母那边吃过茶,只不过想过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我不过与他们切磋一下,大家一时手重了,没收住而已。”卢百户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到西屋拿出来一个带着轱辘的小木头车子来,递给在屋子里倒处看的留儿,“留儿牵着绳子就可以拉着这小车了。”
留儿已经一岁半了,不但走得很稳,就是话也会说了不少,马上笑着说:“谢,谢!”她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憨态可掬地给卢百户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福礼,看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春花心里也很感激,卢百户对自己和留儿真的很好,就像他当初答应的,自己在定辽前卫有什么困难,他都努力帮忙。就连留儿的玩具,他都想到了,亲手做了不少的小玩意。
于是便夸赞卢百户手巧,锡花突然道:“大表哥手巧,可是做出好东西不肯给我们。”
“不许胡说,那天你还从大表哥这里抱回来一个小人偶呢。”金花说妹妹。
“我没胡说,我想要那个四个角都用铜包着,还带一把小铜锁的匣子,大表哥不肯给我,只给我一个人偶。”
锡花话一出口,卢百户就很不自在,同样不自在的还有春花,她收到卢百户让勇子给她的好几个匣子,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是四角都包着铜,还带一把小铜锁。那匣子所用的木材是专门挑出来的,上面的木纹非常优美。
正因为特别喜欢,她就用那匣子装着她的银钱,锁到了柜子里。幸亏没拿出来让锡花她们看到,春花暗自庆幸。
好在大家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小事,就又说到了别处,银花风趣地说:“以前听说书的人说青面兽杨志,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青面,如今我可知道了。”
大家哄堂大笑。
“你们在一起就是开心。”舅母端了茶壶和茶杯过来,“梦生这里平时连火都不烧,什么也没有,于娘子你喝点茶。”
张罗着给春花倒了茶,她就叫着几朵花回家,“一会儿于娘子留下来吃饭,你们都回去帮我做饭。”
就是大丫和留儿,也让她一并拉走了。
春花知道舅母是让自己劝卢百户了,只不过她做得太明显,卢百户已经变得很是尴尬了。到了这样的时候,再转弯末角也没什么用,她索性直接地说:“舅母想让我劝劝你,早日成家立业。”
卢百户低着头说:“我已经对舅母说再等等了。”
“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舅母着急些也是自然的。”春花温和地说:“你是不是因为过去的事,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或者有别的原因?”
“没有,”卢百户抬头看了看春花,又低头说:“我就是想等等。”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跟舅母说了吗?”
“到年底,我就会对她说的。”卢百户很肯定的回答。
春花马上懂了,“你是有了心上人了?”
“嗯,现在不能说。”就是卢百户不说出来,春花看他涨红了的脸也能知道。
春花放下了心,卢总旗没有因为受挫后出现心理障碍就好了,“那你为什么不对她说清楚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卢百户又看了一眼春花说。
春花能理解,在这个时代自由恋爱,难度肯定不小,卢百户没有父母,舅母也倒底还远一些,他自己差不多能做主,但女孩那边可能就会有困难,所以他们约了期限。
既然这样,春花便说:“卢百户,你们男人心总是有些粗,你大约没看出来,舅母为了你的亲事发愁呢。她倒底不是你的母亲,对你有些话也不大方便说,你也得体谅她的心情,你对她多说几句让她放心的话,她就会好过多了。”
“我是怕……”
“你人这样好,我想那女孩一定会同意的。”春花明白他的担心,鼓励地说。
卢百户确实是定辽前卫绝大多数人眼中的好女婿、好夫君,春花在饭店里没少听大家对他的赞美,也知道有好几户人家流露出想与卢百户结亲的打算,就不知卢百户中意的人是谁,但他不说,春花是不会问的。
“于娘子,谢谢你来提醒我,我会对舅母好好说的。”卢百户赞同地点头。于娘子真是体贴,说什么又都那样有道理,自己就一点也没想到舅母为难的地方。母亲走了后,最关心自己的就是舅母了,还真得把她心里的疙瘩赶紧解开了。
没想到这样顺利地就完成了舅母的嘱托,春花就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为什么和温副千户、孟百户动手?”
“就是切磋一下而已。”卢百户眼睛不再看着春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春花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是与我有关吗?”
“他们说了你的坏话,”卢百户终于抬头直视春花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果然与春花想的差不多,“其实他们也没什么恶意,我也不在意,我本来就是寡妇,又抛头露面地开了店,还想要名声,那样也太贪心了吧。”
“那天我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刚开始时我也很生气。可后来,我想,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我只管好自己就行了。”
“卢百户,谢谢你信任我,还为我出头。但其实在定辽前卫,我起码能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过自己愿意过的日子,这比以前要好得多了,我也很开心。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我不希望再连累你。”
春花的话很真诚,她坦白了自己的内心。为的就想让卢百户不再被自已卷到是非中去。
卢百户微微咧了咧嘴,并没有说什么。春花看到他脸上很明显的青痕,想当初卢百户将孙如冰打败还没受伤呢,其实这是春花不懂了,那时的情况更危险,而且卢百户受的伤更重,只是不在表面上。
但卢百户脸上的伤,还是让春花忍住了要说的几句话,只是问:“很痛吧?”
“没什么,”卢百户说:“他们也受了伤。”
“可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架。”春花听了卢百户的话,明白那两个人一定伤得不比卢百户轻,也懂了卢百户话里的自豪,有些好笑地问:“你一个人打他们俩个?”
卢百户点点头。
春花上下打量了一个卢百户,他身材高大,就是在定辽前卫里也算得上最高的几个人之一,长年练武,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的肌肉一定很发达,功夫一定不错。一个人对两个,说起来很容易,其实在现实中是很难的,尤其那两个人也都是练过功夫的。
“孟百户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