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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结束后,华应言看了我一眼,我又笑了笑,想今夜宴会后,倒是可以见一见了,上回分别时候,还说要去南山寺吃一碗素面,看一看夕阳,正沉浸于我的甜蜜计划中,皇帝发了话,大意是今天是易平生的生辰,我许了易平生一个心愿之类的。仅此一句,竟然牵扯到了我父亲身上,一位老臣突然痛斥了我父亲星象的研究都是胡诌,然后得到了不少同僚的附和,其中不乏我父亲进宫那晚他们赶来我家守夜的人,叫我看得瞠目结舌,一瞬间易平生的生日宴成了我父亲的讨伐会。
华应言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说的话我至今一字不差能背的出来。“皇上,臣今次才能得见圣言,您又是我的堂叔,从未给臣过过生日,如今臣想借着二皇子的光,向皇上讨一个恩典”。
他说“臣如今十九岁,十九岁前不知心动为何物,直到来了长安,遇见了一位姑娘,从此以后,只要一天见不着她便食之无味夜不能寐,臣想着既然如此爱慕,想沾一沾二皇子生辰的光,向皇上讨一份恩典。”
他说“这姑娘就在席间,许家一诺,正是臣的心上人。”
我记得先皇走到我面前慈祥的问我:“许一诺?告诉朕,你可愿意嫁给这小子?”
我看了一眼父亲,甩开了一默拽我的手,对皇帝道:“小女愿意。”若在平常我一定会说婚约大事但凭父母做主,可是眼下这么乱,矜持的结果让我与他错过怎么办?我便将自己的任性贯穿了始终。
易平生的酒樽也是在这个时候落在了地上。大殿西边的树林中升起了一片光亮,那是从未见过的美轮美奂,随即天空中绽放出数朵烟花,在烟花绽放之中,我见到了大皇子拔出怀中的匕首,那匕首直指易平生,华应言上前推了一把,于是这匕首便刺进了华应言的胳膊,痛得我几乎要喊出声来,我不记得易平生对我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一默要喊我做什么,他刚刚成了我的未婚夫,这一刻就受了伤,紧接着便听见大皇子一通谋反论,若不是我打不过他,一定要将他撕个粉碎。比起我的痛苦,华应言的脸上倒是强忍着痛苦的模样,真是一条好汉,他轻轻对我道:“无妨,你去护着家人。”说罢费力站了起来,随即便有洛阳王的随从上前,而一边的洛阳王却仍旧一副笑容看着随从们帮华应言包扎,真不知道这儿子是不是他亲生的,皇室亲情果然单薄,我与华应言成亲后,定对他千百倍的好。
大皇子的言语步步紧逼,一副逼宫的架势,随后便有一地的大臣附和要让他当太子,我这才彻底明白,这哪里是个什么生辰宴,分明是个鸿门宴!再一看皇帝已经气晕了过去,遇到这个不孝儿不气晕才怪,只是苦了安贵妃,她似乎是这大殿中唯一真正担心皇帝的人,洛阳王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华应言道:“照顾好你的未婚妻。”然后冲随从们点了点头,随从们便随着他去了寝宫,只是离开前冲着大皇子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大皇子太心急了。”
已经四面楚歌的易平生走来让华应言带我离开,想到他平日里对我的义气,到了关键时刻我怎能输给他,于是走到他身边,想用利器防护,却发现前来吃酒哪会带什么兵器,于是急中生智,取下华应言送我玉簪做防备状道:“他们欺负你,我不会放任你不管的!”易平生低头看了我一眼,写满了感谢,叫我很是受用,他冲着阿贵使了个眼色,阿贵发出了信号随即不知道从哪里埋伏的士兵将皇宫包围了,被逼急了的大皇子拔剑像易平生刺来,只是一瞬间的工夫,那原本冲着易平生的剑刺中了我的左肩,在我倒下去的刹那,我看见华应言冲了上来,剑法是我从未见过的犀利,我想这一剑被刺的值了,皮影戏中的那些故事终于在我身上发生了一回,疼一点算什么呢,这位为我出手的英雄,是我的心上人。
易平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颜色,认识他这些年,我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除了是我和一默的朋友外,更是一个皇子,他的声音极尽压抑和悲伤:“皇帝年迈,今日我尊父皇为太上皇。”
华应言举起军令牌道,“华北三军两日内都会到长安,大皇子难道还不死心?即使你今日逼宫成功,也难逃两日后的厄运。”他说完对易平生微微颔首,随后俯下身来对我道,“我带你去看御医。”我想他刚刚受了伤,便努力要自己起来,他却不由分说地将我抱起,我想我的男人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儿郎。
养伤的日子似乎是许家命数的回光返照,卧床休息时不时地对许一默提出各种要求,他负责跑腿之余自然抱怨连天,有次我让他去买抱月楼的锅贴,他出了门遇到了华应言就让他去买,这事最终还是被我晓得了,想到华应言受伤洛阳王都没有什么表示,他不但要来照顾我还要被我弟弟欺负,与我当初想给他人间亲情温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于是我将此事告诉了娘亲,虽然娘亲怪我宴会上太不矜持,但是受伤的日子里华应言的表现甚得她的心意,并且从内心深处觉得华应言自幼没有娘亲缺乏母爱,从此她就要将他当做儿子看,将许一默斥责了一番,一默听得热泪盈眶,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从此以后帮我跑腿也不再偷懒,只是我每次吃着小吃他总是唉声叹气。
日子在前来恭贺我新婚大喜一箱箱抬了进来的礼物中翩然而逝,我的伤势也在不断好转,不过难得受伤的我哪里能放过这样的享受全家人照料的机会。那天下午我正翻着华应言给我的带来的新的话本子,许一默愁眉苦脸地过来对我道:“哎,那小白脸的爹来了。”
洛阳王来见我父母一来是礼节所致,二来是他的二房夫人快要生产,如今也赶不上新皇登基大典了,所以自己先行回去,让华应言留下来,等我伤势痊愈后再出发去洛阳。这样暖人心的安排我自然是巴不得,而且我与华应言回洛阳的路上也不用跟着长辈,自然是自在许多。
那晚宴席大家十分尽兴,洛阳王激动之下也畅想了自己有了孙子之后的生活,只是这许一默埋头猛吃,娘亲让他敬我和华应言一杯酒,他一脸不情愿地举起酒杯来,谁知刚一开口眼眶就红了,丢下酒杯一人去了书房。宴席过后他来我厢房,似乎哭过的样子,踌躇了半天递给我一个信封,很大声道:“你要出嫁了,我十分高兴摆脱你的魔爪,为了能让你长期祸害华应言,所以我给你些银票吧,你留着做私房钱,若他不给你好喝好吃,你也不要回来。”说罢哽咽了一声,往我床榻前一丢就离开了去。
次日府上气氛突然逆转,许一默告诉我说易平生不做皇帝了,要去广陵当王爷,那皇帝还是大皇子当,不多久就要登基了。我想这朝政真不是女儿家能想明白的东西,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换了主儿?不仅如此,父亲也在当天递了请辞折子,说是希望随我和华应言举家迁到洛阳,不过这个消息让我十分高兴,可是许一默偏偏要来要回给我的银票,两人正在争执之际,仆人来报说是有人找,许一默便出门待客,不一会儿便发现是易平生前来道别,说马上就要起程,我想这皇帝当不了还要再看人家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快活的事,看他一直强颜欢笑,我也赶紧挑了些好话说道:“你去了广陵可得将好吃的都记下,我回头去找你玩儿……”
如果我知道那一别后,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一定会将告别的话说得更动听。
当晚大皇子派了人来慰问我的伤势,并且传了口谕等到登基大典后准了我父亲的请辞,这让我们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华应言来我这小坐,我与他讲了大皇子的安排,他听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道:“等登基大典结束后,我们便起程回去,不过离开长安前,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也带你吃个够。”
我心中一暖想起当年他在南山寺上与我说的话:“吃的道是没有什么特别眷恋的,只是那南山寺的夕阳,我们还没有一同去看。”
华应言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道:“我记得的。”
“那就好,华公子,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哦。”我笑着搁下话本子。
华应言俯身直视我,刮了我鼻尖道:“一诺的确是君子的,还有你打算将华公子叫到什么时候呢?”略微一停,他又笑着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去送了父亲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揉了揉鼻子道:“我等你,应言。”
这一等,等来了物是人非。
华应言没有来,我想朝中还有些事情,他好歹也是个小王爷,新皇登基肯定要搭把手,所以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等着他来。不久后,父亲去参加了新皇大典,归来后便吩咐娘亲收拾行李,当晚就要去老家建邺。我当时阻止父亲说华应言会带我们走,为何要去什么建邺,明明应该是去洛阳。许一默忍不住对我道:“姐姐,今日登基大典,第一个给恩赐的人便是华应言,他在大典上与我们似乎从来不相识一般,他这几日也不来我们家,恐怕有了些别的想法,我们还是照着父亲的话,早点离开长安吧。”
我没好气地对许一默翻了个白眼:“你当登基大典是去繁苍楼看戏吗,看见你还得搂着你喝两盅不成?”于是对父亲撒娇,死活要等一晚,当时想着若华应言有事耽搁,我便再用同样的法子拖延一晚,他肯定迟早要将事情办完来找我。
日暮时分便开始起了风,我关着门依靠在床榻上看着话本子,心里却忐忑不宁,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房门被许一默一脚踹开,才将我惊醒,此刻周围已经满是浓烟,许一默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了出来边拽边说:“不知道怎么着火了还好我靠你的房间比较近,不知道爹娘那边如何了……”
我一手拽着许一默一手握着临睡前看的华应言送我的话本子,小跑到爹娘的院落前,发现已经是废墟一片,房屋早已经坍塌,管家哭道:“大小姐小少爷,老爷夫人都没有逃出来……”
脑子里只听见嗡的一声,站在浓烟之中动弹不得,不记得是谁将我抬了出来,门外围观的皆是看热闹的人,管家的话在我耳边作响:“不知道怎么会起火,发现的时候老爷一定要去救夫人,结果屋梁烧断了谁也没有出的来,今夜这么大的风,救也救不了,好多下人们都跑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布满了全身,我竟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等到腿脚有了知觉时,便往家里冲去,是一默将我抱住,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死死地扣住我,我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那一刻我就像疯子一样一心想要进那大火之中去。只是在我放弃挣扎欲哭无泪跪在许府石狮子下的时候,我看见了人群中的华应言,穿着烟灰色的衣衫,玉簪束发,一身贵气宁王,站在人群中看着我最疯狂的时刻,随后便有他的随从上来说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许府被烧落的牌匾上,接着微微点头,随即上马而去。
这世间最叫人痛苦的事,莫过于你大难临头的时候,你最看重的那个人明明晓得,却作壁上观然后策马离去,不曾回过一次头。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红透了半个长安城,仆人们做了鸟兽散,我与一默连父母亲的尸首都没有找到,最终在一片废墟中掬了一把土,埋在了南山寺下。途中不曾有过一个人来见我们姐弟俩,南山寺的主持见我们姐弟实在可怜,便将山脚下的一处茅草屋子腾空了让我们落脚。
父亲参加完大典回来,本打算去投奔建邺老家亲戚,是我执意要等华应言,所以等来了这一场大火,现在想来父亲一朝为官早就有所预感才会要匆忙离开长安,只是心疼我苦苦等待不忍心告诉我华应言已经变卦所以才陪我多等了一个晚上,是我的任性我的自私害了父母的性命。内疚、自责、悲伤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可我流不出一滴眼泪,蜷在角落里想哭哭不出来。
过了几日许一默也不再出去投奔同窗,没有一个人再与他相认,纷纷避之不及。他还安慰我说他有功名在身,有官职就会有收入所以养得了我。那天天刚亮,他穿着前一天夜里洗干净还没干透的衣服,就去了吏部,直到暮色四合才回来,手里拎着熟食,走到角落里,笑得很牵强地对我道:“姐,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我特意买了抱月楼的锅贴。”一边说着一边将锅贴从油纸袋里取了出来,盛在缺了一个角的碗里,然后递给我道,“没有醋了,姐你将就着吃好不好?”
我抬头见他脸上有些脏眼眶似乎还有些红,声音沙哑地问道:“去了吏部可给了什么说法?”
许一默顿了顿,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道:“趁热吃吧姐姐。”
我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碗,那锅贴撒了一个出去,一默将碗搁回木桌上,弯腰去地上将那个锅贴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这一幕戳得我的心生疼生疼,我扶着墙站了起来拽着他道:“掉在地上你吃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