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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烨在殿上笑着道:“宁王倒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依朕看,许一诺今日也嫁与你算了,做个填房的。”
我来这里就已经想到过这种侮辱,越烨留我姐弟俩到如今,岂可能良心发现,恐怕是为了看见窘迫生活中的我们的惨状吧,有易平生在许一默身边,至少他也不至于不安全,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即使是皇位上的那人,我也不会退后一步,更不会接受他的羞辱!“皇上说笑了,小女在这大雨中前来,可不是为了与宁王再续什么前缘,只是想为他的新婚送一份贺礼。”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和玉簪子,递到华应言面前道,“当年先皇恩准我们的亲事,后来也我得了一份贺礼,这贺礼今天才派上用场。这封信赋予了小女在这华夏国做第一个可以休掉自己男人的权力。宁王在你迎娶新人之前,先让民女赐予你自由身。”我用尽最后的心气道,“当着大家的面,宁王,我许一诺要休了你。”
在华应言接过我递过去的信之后,所有的将士全部将矛头对准了我身后,我一转身就看见了易平生和许一默,他们连伞都没有来得及撑,一定是我昨夜下的药不够分量,他们醒来后便来寻我,如今我们三个又站在了这大殿之上,四面楚歌恍如昨日,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为了我的伤敢向越烨出丑的华应言,如今是我的敌人,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一伙的,我知道这次我们三个人,一个也逃不出去了。
“原来当年纵火烧我许家果真是你的投名状!如今这又是你们狼狈为奸定好的诱饵,为的是除掉易平生吗?”我抛开手中的油纸伞,因为我的执念又要拖他们下水,叫我又恨又感动,直到这一刻我已经完全死了心,那过往的每一幕终于在记忆中燃成了灰烬,是我看错了人,好在我的世界里还有易平生这样忠肝义胆的朋友,我走进那矛头的正中,对一边的易平生道,“易平生,你有我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再接着便是越烨走下了殿,我记得他说:“广陵王,你来长安,有去无回。”
我看了一默一眼带着无限的歉意,耳边却听见易平生道:“本王来长安,的确没有打算回去。”他俯在我耳边轻轻道,“你带一默先走,朱雀门口会有人接应你们,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这话犹如绝望中的一根稻草,当年他的生辰宴上也是这样的局势,一年后的广陵王怎么会只身前来长安?我轻轻点了头,拉起一默的手腕便往朱雀门口的方向走去,脸上早已经被这雨水淋湿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一瞬间宫墙上布满了弓箭手,所有的弓箭都对准了我们的方向,我听见身后一位将士大声说:“末将奉宁王之命,前来护驾!”
华应言再做出什么来,我都不会再吃惊了,我不想再见那个人,只想早点去那朱雀门前报信,为我们争取最后的希望,若是朱雀门外没有接应,我一定要找个理由让一默出去,然后回过来和易平生一起死,也不枉兄弟一场。
我低声对许一默道:“一默,到了朱雀门,若没有接应的将士,你一定要去城外报信,我骑术一直不好,你记得越快越好。”
许一默点点头道:“易平生的人马应该到了,姐姐,你了却了心愿,事成之后,我们随易平生去广陵吧,那里西湖瘦园林美四月琼花开的时候十分漂亮,到时候……”
我记得我被许一默猛地推了一把,在大雨中一个踉跄脚下一滑便跌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间我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所有人的动作都放缓了一般,我看见许一默左肩中了一支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溅起了无数水花。
前一刻他还在跟我说去广陵的生活,落难的时候他在雨檐下那样乖巧的读书,最贫穷的时候他省下书店老板给他的馒头带回来给我……我们姐弟俩吵过、闹过、打过,也一起哭过、笑过、熬过,我们的日子荒唐过、明媚过、艰苦过,但是我从未坚强到想过他离开我……
我的胞弟许一默为我挡了一支箭,在暴雨之中他的血迹染红我的手又迅速被冲刷掉,我看着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闭上眼睛的许一默,这一年来压抑的痛苦、委屈、怨恨猛地爆发了出来—“一默!!!”嘶声裂肺也不能让人晓得我心中的痛苦,许一默是我世上最亲的人,为什么连他也要死,为什么连他也要离开我!我抱着许一默跪在大雨之中,那些皇室恩怨与我们何干,那些恩爱情仇我早就该断的干干净净,若能唤醒许一默,我在万人之中被退婚又能如何?!终究不过是羞辱,抵不过我弟弟的命啊!
天地之间只有雨水倾倒而来,我只记得身后传来一阵刺痛,似乎是件利器刺入了我的身体,我听见伤口撕裂的声音,那滚烫的鲜血迅速温暖了我的身体,我听见有人叫我,那声音曾经让我魂牵梦绕欲罢不能,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回头不会回头。
再醒来的时候,漫天的大雨还没有停,我的身体已经不觉得痛苦,只是许一默还没有醒来。我站起身来看着周围的景色,不知道身在何方,想是我昏倒前用了最后的意志将他带出了宫外,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轻声叫了许一默的名字,他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朝我走来,他的步子不疾不徐,脚下溅起少许水花,伞压得很低,将他的脸挡了住,他对我道:“他是因为你而死的,他帮你挡了劫。”
我摇了摇头双手抹了抹脸,坚定地回复他:“我弟弟不可能死!”我告诉他也告诉自己,声音沙哑,“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怎么会死?老天不会这样残忍!”
“他死了,你摸摸他的脉搏便知道。”伞檐水帘后,有那人微微浮起的笑。
我想我不会上他的当:“我为什么要去摸他的脉搏,他又没有死。”我单膝跪下,想抱起许一默,可是怎么也抱不动。这一刻没来由地想起了当年的那些趣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哎,一默,你怎么这么重啊?姐姐都抱不动你了。”于是我努力想背起他,想带他去看大夫。
伞下的人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终于在我背上弟弟的时候,说道:“我有一个法子救他,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原来世间有个地方叫平安镇,这镇子里有一间名为慈悲的客栈,如今空着无人打理,客栈内有一种紫色的花,喜欢听世间最真诚最悲伤的故事,若能将它感动落泪,那泪水便可做续命的灯油,等到灯油满了,许一默便可以醒来,只是为了感谢那些贡献出灯油的非人们,我必须要帮他们完成心愿。
“条件呢?”我冷静地问那人,我知道所谓交易前提是要交换。
他笑了笑道:“用你心底里最害怕的那段回忆来交换。”
“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道:“你若愿意,雨停了你就会忘却那段回忆。”
我说好。
安顿了一默,雨也未停,我站在柜台前,全身湿漉漉也顾不上,我的那段曾经最美的时光,终于要忘记了。我提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了一些东西:
应言:
我想我就要忘记你了。那段最痛苦的回忆,我想一定会是和你有关的,我第一个忘记的人一定是你吧。
此刻每写下一个字,都要与那过去远离一步了,那些回忆我已然不愿意再想起,既然如此就索性埋葬了吧,带着我的执念。
不记得你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那些过往我从未后悔过,我曾经爱你爱的那样纯粹,那些最干净的爱会幻化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的前世。原来遗忘,是最好的告别。
若你我再相逢,请不要认出我来。
诺儿
停笔的时候,屋外雨儿渐歇,我将信折起来放进了信封里,拿了店里的一坛酒,在后院树下挖了一个坑,将信和酒都埋在了树下,直起腰来,天上悬着一条彩虹。有客来问我:“老板,你这酒十分好喝,叫作什么?”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离人笑。”
我的故事终于在这一刻通通拼凑了个完整,那封残旧的信被我攥在手里,我看着眼前的华应言当年的恨意已经消散,可恢复的还有那残存的自尊心。
“华公子,当年种种不再多言,若在这平安镇里小女与您亲近,让您有了些什么误会,在此赔个不是。承蒙您对我这些日子的照顾,从此以后,你我……”
华应言起身走到我面前苦笑道:“你我?你我怎么样?”他扣住我的手道,“我华应言一生自觉风度大量,可偏偏见着你和易平生却十分不淡定。”
我抽回自己的手腕揉了揉,讥讽道:“人与人之间的患难真情恐怕是宁王这一生无法体会的东西了,不淡定也是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我心中回想起易平生与我说的过往,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段与我的回忆重合度那样高,可我记得有关易平生的不过尔尔,那些痛的笑的,都围绕着这个眼前人,原来同样的回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念。
脚下的曼陀罗花幽幽绽放,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故事中,华应言的视线垂在了曼陀罗花上,随后缓缓抬起看着我的眼睛道:“诺儿,你肯听他的故事,难道不愿听一听我的?”那声音恍若秋夜的雨落在芭蕉叶上,滴的人揪心。
连和华应言的过往我都可以想起来,我想我对我曾经深爱的爱情已经无所畏惧,何惧他的故事呢?我也想看看,在曼陀罗花面前,只能说真话的这个负心人,对我们的过去,有怎样的回忆。
华应言篇
华应言结识许一诺纯属蓄谋已久。
他第一次见到许一诺是在上元灯节,他其实暗地里来过好几次长安,年少时候就明白父亲不让自己进入长安是出于生存考虑的良苦用心,但对华夏最繁华的城,他的确很好奇。
那年凯旋,他谎称去访友,其实是来到了长安。长安的上元灯节比洛阳要热闹的多,集市上的人摩肩接踵,孩童们嬉戏追逐,小贩们更是卖力吆喝。一个俊俏的少年停在一处小摊子前拿着一支簪子同小贩讲着价钱,那少年长得十分清秀,却对女人的玉簪子感兴趣,华应言便好奇地看了看,随即便发现那少年的耳洞,越发觉得有趣了,便停在她后头看她与人讨价还价。
“你这簪子是不错,可这价钱也太高了,你听我的口音是外城人吗?这支簪子二两银子也有些过头了,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出五十文,一口价。”说着她便要拿钱,谁知又来个与她一般大小少年拉着她道:“你家里那么多簪子,还要买!”
她仰起小脸坏笑道:“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银子。”
那少年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又在我床榻下翻走了我上个月存的银子?”
“谁让你每次都把银子藏在那里!”
……
真是一对有意思的家人,华应言笑看他们往远去,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富家公子模样的少年结伴从他身边经过,边走边讨论道:“许一默呢?刚刚见着他来找他姐姐,怎么一眼就不见了。”
“今儿约了易平生了吧,许一默带着他姐姐先去繁苍楼了吧。”
“许一诺要不是个女儿身,那可得是条真汉子啊。”
他们说笑而去,华应言留在原地买了那支玉簪子,摸着那簪子喃喃道:“许一诺……”
那年华应言十七岁,花市灯如昼,站在热闹的长安街头,记住了许一诺。
再入长安的时候,华应言有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他要前来参加殿试,便先行父亲一步出发了。
长安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繁华热闹,华应言早在上次离开后,就命人调查了当年上元灯节遇到的那个“许一诺”,很容易就打听出了她的相关情况,譬如她是当今最得圣宠许丞相的千金,她还有个弟弟叫许一默正在长安书院读书,她还经常男扮女装出去玩……
华应言从那晚见到她起,便格外想念长安,原来想念一座城的缘由竟真的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更让他自己觉得可笑的是,这个女子还不认得自己,自己虽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却对她了如指掌。
到了长安城后不久,便得到了越烨的邀请,他们曾私下见过几面,那些会面的内容无非是想拉拢华应言,手握华北三军大权的华应言,是他争夺这龙椅的重要保障。
华应言无心这些,当年带兵打仗一来是自己兴趣所致,二来洛阳王早就不问政事,虽然得以明哲保身,可若是哪天皇帝心情不好,要是拿捏他们家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所以他的军事才华一直显露的恰到好处,只是为了生存。直到大皇子找到了他,他才发现踏入了这个长安城,便意味着踏入了这场皇位之争。
他来长安,不为权势,只为了那个小姑娘。华应言每天都会去繁苍楼小坐,可一连七天也没有见着她。
那天黄昏之前,华应言站在繁苍楼的栏杆处,看见了人群中一个魂牵梦绕的身影,那身影从马上下来,伙计迎了上去,她侧头与伙计说着什么,随即又点点头,跨进了店内。眼前的这张脸和梦里的终于重合到了一起,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两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