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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和外面比,很是寂静,这片寂静里,连人的呼吸声都可听得真切。
“皇上——”她跟在他身后,他伸手把她的手攥紧。
“怎么,怕了?那日,你答应觞帝的时候,怎么倒不怕,朕会有什么计较呢?”
他语气薄凉,甚至带点其他意味说出这句话,她反正早已习惯,只低声:
“臣妾不希望皇上为了臣妾贻误任何事,觞帝那么多的兵力,如果能牺牲臣妾一人——”
“钦圣夫人!”她语音甫落,他似是怒极,忽然低吼出这一字,在这长长的回廊,引起回音一片时,她人已被他抵在墙壁上,那火折子,映着她的眸光,在他的眼底,她瞧到了,自个的神情,是那般的楚楚可怜,只是,他能看到的,却不过是她依旧滞怔的眸光,“你最好记着这个封号!”
虽然,她看得见,一直都看得见,可,某些时候,除去那些计较,她宁愿自个的眼睛是瞎的。
曾经盲了心,都是因着被眼睛看到的所蒙蔽。
现在,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得想笑,呵呵,他也会怒?
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吧?
若真正得到了,便弃如敝履。
“是。”心里这般想,面容上仍不会露出分毫,只是低低地应道。
他陡然,将火折子稍稍移开,俯低了脸,就吻上了她的唇。
不知道,是火折子离得太近,让她的脸颊烧得厉害,抑或是密道内空气稀薄的缘故,淡凉的一吻,却让她觉得晕眩起来。
她想避开他的吻,可他却是不依不饶地加重唇上的力道,接着,她觉到疼痛时,恰是他吻的太过深浓,将她薄薄的樱唇咬出血来。
真是疼啊,借着这疼,她很快就将脸别过。
“疼……”她唤出这一个字,不让自个的避让显得唐突。
“朕就让你记得,这个滋味。你是朕的,不要擅做任何的决定,听明白了吗?”他第一次霸道的说话,好看的凤眸潋滟间,她却是不敢再细瞧了。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继续攥紧她的手,朝前走去,她紧紧跟着她,头戴着凤冠霞帔,走起来,真的是很费力,他突然停了下步子,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大手一拿,只将她头上的凤冠除去:
“这觞国的喜服真是难看。”
说罢,他不屑地将这凤冠掷扔到一旁。
她的头因着凤冠被除去,自然轻松了不少,只提着长长的裙裾,随他往密道另一端走去。
另一端,赫然是一个开阔的小室,里面有一床被褥,还有少许干粮和水罐,以及几个小蜡烛。
他将火折子点燃烛台上早就摆放好的拉住,随后熄灭了火折子,斗大的室内,因着烛火的点燃,却是比方才的火折子要明亮得多。
“皇上,现在是要待在这吗?”
“这里这么安全,自然,朕和你待在这会比较好。”
“可——”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换了句话,“皇贵妃还在上面——”
“放心,她现在,应该已经比我们更快找到安全的地方了。”西陵夙坐到被褥上,闲散得很。
但,仅从他的寥寥数语间,她确是嗅得到谋算的味道。
魑魅山那次的谋算赫然还在眼前,此刻呢?
莫非,他又想坐收渔翁之利?
以他的城府心机,再做出这样的谋算,亦不足为奇!
可,她却不能,因为,涉及到的,将是她的父皇!
“但,若是万一,他们——”
“今晚,爱妃的顾虑似乎很多,爱妃若觉得担心,不妨先歇下,等爱妃醒来,这一切,或许就会结束。”
“臣妾只是担心,那觞帝城府极深,万一皇上的部署中有什么纰漏被他瞧出,那——”
“朕的唯一纰漏只有你……”他打断她的话,毅然道。
是的,他唯一的纰漏仅有她。
若他能舍下她,那此刻,将会变得极好谋算,而不是现在这样,兵行险招。
这次的险招,连他都不能笃定,胜算有几何。
他能做的,只是尽量保得她的周全。
而她自然能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意味,可她宁愿是不要听懂的。
只把目光转到别处,上面,隐隐能听到有步声鼎沸,发生了那样的爆炸,自然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
她仅要自个记得一件事,眼前的男子,他的谋算从来都是深不可探的。
“瞧你今日应该也没有用过东西,先用点这个。”他将一旁的干粮递给她,她摸索着,伸手接了,这才顺势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倒不嫌地上脏。
从昨晚到现在,她用得确实不少,他是了解她的,不止为了这场戏,也实是因为,不觉得饿罢了。
干粮是一些饽饽之类的东西,她拿起一个饽饽,才咬了几口,他倒是递过一个水罐到她的手边:
“喝点水。”
她想起魑魅山的情形,也是喝了他递来的水囊,紧跟着,她便是人事不知的,思绪甫过,对着这水罐自然是避了一避。
“放心,这次里面没有**。”他的声音带着笑,凤眸里满是让人迷醉的光芒。
其实,她的身子本是一般的**、毒药都伤不得分毫的,惟独魑魅山那一次,他在水囊中下了的**,却轻易地能把她迷晕。
原来,那蛊余力还是在的,只有真正入了心的人,所使的东西,方能伤到她。
可,既然蛊还有余力,她又为何能活到现在呢?
难道说——心下一冷,她避过这抹光芒,只低声:
“臣妾不渴。”
说出这句话,他却是凑过脸来,他的呼吸暖暖的萦绕在她的鼻端,她以为自个刚咬了几口饽饽,唇边或许沾了粉屑,忙先拿手去拭,指尖才碰到唇边,他的手已抚上她的肩膀处,那里的喜服早被鲜血浸染,可她竟是不觉得一点疼痛。
不是她没有知觉,而是这些疼痛,始终抵不过再见他时,心底的疼痛罢。
是的,心底很疼,很疼。
“傻丫头,受了伤都不知道?”他的声音低哑,目光只凝注在她的血色喜服上,终究是又一次没护她周全。
而一句‘傻丫头’,似曾相识,原来,他还会唤人这三个字。
他起身,靠近她坐了,将她的喜服干脆褪去,她不能拒绝,只觉得,随着喜服的褪去,周身骤然变得寒冷。
其实,密道是封闭的,倒是十分暖和,暖和得甚至有些燥热。
然,她却仅是觉得寒冷。那种寒冷随着他的指尖不经意触到肌肤时,直化为细密的小箭,刺进肌肤。
而她肌肤表面上的伤并不算重,只是被爆炸物的碎片伤到些许,比起那日,她倒在碎瓷上的伤,还算是轻的。
只是,再轻,都让他觉到不舒服,幸好,这里备有一些应急的药物。
他将那些药仔细地替她涂抹均匀,然后,从一旁找来干净的衣裳,才要递给她换上,又想起,她的眼睛根本看不见。
他没有说话,只将衣裙罩到她的身上,她的手摸索着穿过袖子,他再仔细地帮她系上盘扣,可,在这当口,她的手却扶住他的:
“有暗扣。”
轻声说出这句话,她的手扰过他的手,摸索着将衣裙里那暗扣自个系了上去。
这一个动作,让西陵夙第一次俊颜染上晕红,当然,这晕红并不是因为她略开的衣襟里,仍能瞧到亵衣的样子。
先前瞧到亵衣,只让他觉得不悦。源于锦国皇室的亵衣相较于坤国,是用极薄极透的雪纱制成,对男子,自是具有诱惑力的,由此可见,觞帝的品行也如传闻里一般。如此这般去想,当然不会有丝毫绮念,也就不会脸红。
脸红实是因为,曾经,他暗中替她换过中衣,可,他从来都是不知道,女子的衣物竟然还有暗扣,不过想来也是,坤国女子的服饰领口开得不算保守,若非这些个暗扣,显然,是有些不便的。
所以,那一次,不论他再怎么掩饰,她一早知道,是他换的衣裳罢。
堂堂一国帝君,竟替自己的嫔妃换衣,并且还不是在眼下这种情形,一时,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她已摸索着将衣裙系好。
然后,俩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直到她轻声问:
“皇上,有没有被伤到?”
作为一个瞎眼的嫔妃,她自然不能用手去摸索他,而他先是摇了摇头,意识到她看不见时,复道:
“朕无碍。”
他怎么会有碍,他便袍里,穿了金丝的软甲,不仅这些碎屑伤不到他,就连刀剑都是不入的。
世人只道是,玄铁戎甲能抵御刀剑,但戎甲终究是战场上方能用,日常若着了戎甲,笨重有余,效果却是不大的。
所以,他把那件稀世罕宝玄铁戎甲赠给了翔王,因为,他已有这件,坤国帝王,历代专有的金丝软甲。
他的父皇,直到驾崩那日,还穿着这件软甲去选秀,可,这软甲,即便能抵御得了刀剑,却有一件东西是无法抵御的。
那东西,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也更致命,就是人心。
薄唇浮过一抹哂笑,他突然想到些什么,在她安静地坐在旁边,摸索着那个饽饽继续用时,他脱去外袍,将金丝软甲解开,接着,再俯低身,将金丝软甲穿在衣裙外面。
穿在衣袍中,不啻是种掩饰,而她,又怎需要这种掩饰呢?
“不冷。”她轻声。
这件看上去如同丝一样轻薄的东西,哪怕,她不知道是什么,却瞧得清楚,是从他贴身处脱下,所以,必是贵重无比的罢。
这样的举动,若搁在以往,该是多么让人感动,可现在呢?
一点都不会。
她不让自己继续去想其他,只配合着说出这句话。
“穿着。”他没有多说话,复再穿上袍子,看她手里捏着那咬了大半块的饽饽,只将那饽饽拿了过来,自个一口吃了,另将干粮袋解开,除了面上有几个饽饽外,下面都是些精致的小点。
本来是想用饽饽挡上些许密道久封不用,开启后的尘灰,没有想到,她竟是用了,而他因着方才的心绪不宁,一时倒是忽视了。
是的,他心绪不宁。
自昨日,她随觞帝上得船去,他的心绪,就没安宁过。
哪怕,再怎样粉饰无事,都没安宁过。
虽然,只有短短数十个时辰。
虽然,她彼时选择了觞帝,遵着原本的心意,他只能成全。
可他自是清楚,她的委曲求全,于是,这十几个时辰就变得分外地难熬。
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更清楚,隐忍一下,便过去了,倘若部署成功,她依然只是他的钦圣夫人。
可,终究是坐立难安,很想通过密道,去瞧瞧她。
她的房间乃至喜房,觞帝自然会安排在自己的偏殿内,只那一隅殿内,隔了一道墙,却是有着这条密道相通。
纵使,这样的密道在两国会晤时,诚然是小人的行径,却不啻是一条以防万一的部署。
当然,这样的密道若用,也仅能用一次,万一被觞帝察觉,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棘手。
踌躇间,一直到了晚膳后,觞帝竟是遣了宫人来邀他赏月对弈,只说是,大婚前夜,想再叙叙,毕竟,大婚一过,两国的盟约已定,他和觞帝必将各返其国。
于是,他还是没能够去瞧她。
那一晚,赏月对弈一直到了子时。
他纵然心不在焉,对弈时,倒也和觞帝棋逢对手,各输赢一半。
待到最后一盘,伺候觞帝的近身护卫却禀告觞帝,称公主说太晚了,还请觞帝早些安置时,本布完了绝杀的棋路,正准备收窄棋路的他,终究仍是失了神,而觞帝坚持要对弈完这一局,结果,自然是他的大败。
败得匪夷所思,也败得一塌糊涂。
在觞帝离开后,他执棋的指尖冰冷,这份冰冷亦一并冷了他的眸底。
他没有再去想任何密道,若过去,瞧到的,是她和觞帝的恩爱,他如何自处呢?
他并不能担保,自个是否有足够的定力去撑住。
彼时,奕翾所说的话,清晰地在思绪里浮过,只让这个夜变得难耐起来。
而,在拜喜堂时,他第一次,抑制得很是辛苦,直到,她吐血晕厥,他方意识到,原来,抑制一件事,也是那么地难,不过,只要过了一个临界点,一切就容易许多。
只是这份容易,当他因拜堂暂时进行不下,由邓公公扶着到一旁的殿宇稍事休息时,因着头疼得紧,将那香囊拿起,轻闻里面的苏和香时,终是发现,那香囊上,用极细的针细细地绣了一个字,‘念’。
这个字,若针扎地刺进他的心头。
也在那一刻,有觞国的宫人来禀,说是公主说,旧病发了,需传坤国的太医诊治。
看上去,他能借着这,顺理成章地往那殿室去,然,以他多年的心机城府,当然听得出其中的不对劲。
若是旧病,蒹葭入坤宫一年都没有到,这旧病,又岂会被坤国太医熟悉呢?
虽然,蒹葭这一次的吐血,和初次侍寝时的症状是一样的,彼时,他想传院正来瞧,可,她在晕厥后,竟很快恢复得和常人一般,气息均匀,仿似沉沉睡去。
哪怕让院正来瞧,恐怕都瞧不出端倪,况且,那一晚,说穿了,不正是他对她的一场利用吗?
其后,随着他自己都浑然不觉地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