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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娘回了屋,真觉着有些乏了,由秋禾侍候她上炕歪了,方向知盛道:
“这么会工夫帐目你就都算出来了?”
知盛自怀里掏出张笺纸递上,道:“娘子瞧瞧,我也不知算得对不对。”
润娘看着笺纸一个个繁体的数目字,脑筋早就打结了,揉了揉眉心,可是这帐自己又非得弄清楚不可,于是放下笺纸向知盛道:“我看是看不明白的,你慢慢地告诉我吧。”
知盛应了声,道:“现如今短工一日的工钱是一络,咱们少说要请十个佃户,这一日光工钱就去了一贯。而信安府里那四五家大些的酒肆一日所需的野菜少说要七、八十斤,我按着三十八个钱一斤,七十斤的量算,一日就是二十六贯六络钱。”
润娘望了秋禾一眼,惊叹道:“咱们这不是发财了。”
知盛道:“帐是这么算不错,可是那些佃户能答应么?真闹了起来,虽说那地是咱们的,总是不大好听的,而且他们要是不肯帮咱们收野菜呢,靠着咱们家这几个人无论如何也是忙不过来的。再说了那野菜收了来也要分一分类别,光这一宗就够咱们忙的了,还要去送菜只大奎一个也不成,必要姐夫同着一起去,两人中午那顿在外头的嚼用一个月下来怕也是要一贯钱的。”
润娘摆了摆手道:“这种小帐就不要算了,我就担心佃户们不答应呀,就是答应他不给你卖力做也能是不成的。按你说的每个每日得拣七八斤的野菜,虽不多也不少呀。”
“因此我想着,既然娘子本就没存着挣钱的心思,咱们倒不如让些利头出来,还是跟佃户们分帐的好。”知盛不敢把话说得太干脆了。只试探着道。
润娘正思忖着,忽听外头有人问道:“周娘子在屋里么?”
正文 四十五、士农工商
四十五、士农工商
润娘听着这个声音,像是孙家昨日来请孙娘子的那个婆子,口中答道:“是张妈妈么?快请进来吧。”说着向秋禾递了个眼色令让她去打起帘子。
“有劳禾姐儿了。”软帘起时张婆子恰走了进来,知道润娘素来看重秋禾,且又当着润娘的面,嘴上自是客气着。
“她一个小孩子家这还不是应该的,妈妈快请坐。”润娘也知道这个张婆子是孙娘子的左膀右臂,自是不肯怠慢她,说着又吩咐秋禾倒茶来。
知盛便随着秋禾一同退了出去。
张婆子先跟润娘行了礼,方挨着椅边坐下道:“咱们娘子遣我来告诉娘子一声,野菜那事千万行不得!”
润娘听了着实出乎意料,她原想着孙家最多也就是不答应合伙,怎么竟使个婆子来说千万行不得的话,润娘正思忖着如何开口相询,又听张婆子接道:“咱们官人说了,这野菜一则是让那些没甚么田地的贫苦人家能混个肚饱,如今青黄不接的也就地里的野菜能下锅。二则城里几处大的酒肆早就与汤家签了文契,汤家时常会派人到各村里跟小门户的农家收些当季的时鲜,且价钱历来给都很高。咱们这会去收,酒肆不要不说,还得罪村里的乡亲。因此咱们娘子赶紧让我过来告诉娘子一声,这事千万做不得。”
润娘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空白一片。
“这么说咱们只能在他汤家手底下讨生活不成!”秋禾端了茶盅进来,很是不服。
“我的禾姐儿!”张婆子接了茶,拧着眉向秋禾诉道:“信安府辖下但凡有些家业的庄户,谁不曾受过汤家的气!你们说的法子真要可行还等到这会?早就有人去做了!你别看汤家对着咱们凶神恶刹的,可对着那小门户的庄稼汉,人可亲和的很!就譬如这野菜,据说咱们官人说,有一年因天气冷得厉害到了三月底地里也出甚么菜,那汤家竟给出五十钱一斤的价钱,小农户可是感恩戴德呢!”
润娘抚着自己滚圆的肚子,眯着眼静静地听着。自己真是太过于想当然了,也太小看别人了。汤家能垄断整个信安府的农货市场靠得可不仅仅是仗势欺人,这拉一个打一个的招数就使得很是纯熟啊!只要小农户们站在他那一边,像自己这样庄户就只有受气的份!可是真的就没别的办法了?
润娘合着双目靠在迎枕上,面无微澜,左手一圈一圈地抚着自己圆实的大肚子,心中叹道“闺女儿啊,你老娘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张婆子只当她是乏了,遂站了起来,轻声道:“娘子歇吧,老婆子先回了。”
润娘听了睁开眼,吩咐秋禾道:“去送送张妈妈。”
“不用,不用。”张婆子摆着手推辞,人已走了出去,秋禾也只意思意思地送到内堂门口就回来了,看着歪在炕上的润娘,小声地问道:“娘子,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
润娘合着眼,淡淡地道:“法子总是有的,只是没人愿意去做罢了。人做事啊就怕养了习惯,那些个庄户卖东西给汤家卖成了习惯,有些怕卖了几十年了。因此只要汤家还收他们多半不会想着另寻出路,毕竟汤家给多给少庄户们都是只攒不赔的,汤家给的多便多给些佃户,汤家给得少就少给些佃户。”
“那”秋禾挨着炕沿坐下,一只胳膊搭在炕几上,咂咂嘴道:“反正咱们也不赔,娘子又何必操这些个心。我想汤家价钱压得再低,总不会低过往年佃户交上来的租钱吧!”
“胡说!”润娘突地睁开眼怒形于色地喝断她,秋禾见她真动气,也不敢坐了忙站了起来。自从来第里的第一日起,润娘对禾的聪明就很欣赏,这会听她说出这番话,与其说是气恼不如说是失望。然回头想想,她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这要搁前世哪家的孩子能像她这般聪明。何况整个信安府的庄户不都与她一般见识么,想到此润娘缓了缓神色,温言说道:“不错,咱们把东西卖给汤家,看着好像是只攒不赔。可你也不想想这一年一年的,汤家只会把价钱越压越低,咱们给佃户的钱也只能越来越少,然佃户是不管这么些内情的,只知道东家给的钱是一年比一年少,相反的汤家那头的价钱虽没有一年比一年多,可至少不会低呀。如此一来咱们恶名背了利钱少了不说,佃户也不是傻的,既然你给的钱少他自会想方设法的昧下东西直接卖给汤家。这到了最后吃亏的是谁?还不是咱们!”
秋禾越发地疑惑了:“难道整个信安府就没一家庄户想到这上头来么?全由着汤家这般使坏!”
润娘觉着肚子有些饿了,便使着秋禾从窗台上拿了攒盒放在炕几上,她就着茶吃了两块荷叶酥饼,抹了嘴又拍了拍手,再拿帕子拂了落在衣服上的屑,问着秋禾道:“汤家是甚么人家?庄户又是甚么人家?”
秋禾听着润娘这么问,本想说这有甚么可问的,汤家是行商的,庄户是种田的。可转念一想若真这么简单,润娘又为何要问呢,可她想了半日也没想别的,只得讷讷道:“汤家是商户,至于庄户”秋禾的声音和脑袋一齐低了下去,只拿眼角瞟着润娘。
润娘拉她在炕沿上坐了,轻笑道:“你说得不错,可你忘了一句话。”
秋禾闻言,抬眸望着润娘,问道:“甚么话?”
润娘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士、农、工、商。”
秋禾毕竟是聪明的,听到这个四个字仿若是明白了些。
润娘又道:“适才孙嫂子不也说么,咱们若是去开店铺便是毁了阿哥的前程”
话说到这里秋禾又是个聪明的孩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恍然道:“所以那些庄户就是想到了,也不肯去做些甚么的。”
不想润娘却摇了摇头,笑道:“只怕并没有几个庄户想清楚了其间的利害关系。庄户即虽说是农,可也不乏像咱们这样的半耕半读的人家,就算是跟孙家一样,也是一门心思的往士这里头挤,而士讲究甚么?咱们官人在时不也说‘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因此商户们如何做买卖,他们一不会去想,二不屑去想。因为他们打心底里就瞧不起商户。”
“怎么我不在,你又同秋禾论起文章来了!”言声未了,就见刘继涛挑着帘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秋禾见了忙起身行礼,润娘瞥了他一眼,道:“才甚么时候你就来等饭吃了!”
“你也瞧瞧外头的天色,都已是申时正刻了。”刘继涛一面一面放了软帘,走回内堂去。
润娘在秋禾的搀扶下下了炕,挑帘出来道:“天色?这天色打早起就阴沉沉的,一日里就没变过。”说着吩咐秋禾掌灯。
“咱们家慎哥儿呢!”润娘见周慎又不在,瞪着刘继涛道:“你又把咱们慎哥儿留学里了!”
刘继涛笑了笑,道:“那《千字文》他中午可是没抄完呀!”
润娘哼了一声歪过身子没说话,刘继涛向秋禾道:“禾姐儿,替我拿些吃的喝的吧,整个后半晌我就没吃过一口茶”
润娘听了更是怒了,转过身歪声怪气地问着他道:“你也知道渴?也知道饿呀?你整个后半晌没吃喝过,咱们慎哥儿就吃喝过了?你都觉着渴了饿了,何况他那个小人,我告诉你他是饿出甚么毛病来,看我给不给你下砒霜!”
听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刘继涛实是哭笑不得:“我只说了一句,怎么就招你这么一串呀!”
“怎么我还说不得了!”润娘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有事没事就爱跟他唱反调。
刘继涛看她昂着圆润的下巴,笑着摇了摇头,道:“说得说得,你说不得谁还说得!”
秋禾从厨里端了三红羹进来奉给刘继涛道:“先生且先垫垫肚子吧,婶子说饭菜就好了。”
润娘“噌”地站起身,指着秋禾道:“刚才我肚子饿,你由着我就着茶啃荷叶饼,他来了就上三红羹,凭甚么呀?到底谁是你家东主啊!”
秋禾歪着脑袋笑道:“娘子不是爱吃荷叶饼么!”
“你!”润娘登时语塞,怔了一会才接着道:“可我更爱吃这三红羹,况且家里也不常做啊!”
“不然,我去给娘子盛一碗来!”秋禾眨着她那对丹凤眼向润娘笑道。
“算了!”润娘气鼓鼓地坐了下来,自己嘀咕道:“再吃,晚饭不用吃了。”
不想刘继涛故意皱着眉,道:“秋禾啊,你还是把这碗三红羹端回厨里去,留着晚上给你们娘子吃吧”
“哪有你这样的人啊,把吃过的东西给人啊!”果然润娘嚷了起来。
“我只勺一口!”刘继涛把碗递到润娘面前,道:“不信你瞧瞧!”
“你”润娘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他却说不出一句来。又听秋禾哧哧地偷笑,越发恼了,叫道:“不准笑!”
“你也太霸道了吧,哪有不准人笑的!”刘继涛开言道。
“姓刘的!”润娘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信不信我哄你出去!”她这里话未说了,鲁妈走来问道:“娘子啥时候摆饭呢?”
润娘看着刘继涛,佞笑着道:“阿哥还在学里罚抄呢,他甚么时候回来,咱们甚么时候摆饭!”
刘继涛舀了一勺三红羹送进嘴里,摇头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秋禾瞥见自家娘子的眉梢骨抖了几抖。
正文 四十六、再次进城
四十六、再次进城
过酉时正刻大奎才把周慎接了回来。华婶、鲁妈自是忙着摆饭菜,易嫂子给周慎洗了脸抹了手换了衣服过来时恰好开饭。吃罢了饭,华婶他们还要留刘继涛吃汤点,因天色不早了只得给他盛了一盅让他拧了回去,润娘自是刻薄了他一番。刘继涛知道她的性子,也不理她自带了无腔回去。
润娘与秋禾在灯下做了回针线便上床看书去了,直到二更时分方才歇下。可是一熄了灯润娘的脑子里就思忖起野菜的事来,结果越想人越精神,听过了四更鼓方朦胧睡去,且又睡得不甚安稳,至卯时便醒过来,只觉着脑子里灌了铅一般。挨到近时辰时,秋禾起身了,润娘便也起来。
秋禾服侍她穿衣洗漱,两只眼直往她脸上瞅,问道:“娘子昨晚上没睡好么?”
润娘漱了口,抚着脸凑到妆镜前道:“脸色很难看么!”
“脸色倒还好,只是眼底下一圈的青。”
润娘在妆台前坐下,叹了一声,拿起茶油膏子边抹脸边道:“昨晚上几乎
一夜没睡,就想着野菜的事。到四更好容易迷糊了,还是满脑子的野菜!”
秋禾散着头发一面给她挽头发一面问:“那娘子可想出甚么好法子来没有?”
“我想着还得先进城一趟,虽然孙大官人不会骗咱们,可城里到底怎么个情形,我总要亲眼看过才算知道。”
“进城!”秋禾松了咬在嘴里的头绳给润娘扎紧了,又取了银簪给她簪上,道:“我劝娘子歇了这心思吧,这么重的身子,婶子他们怎么能答应。”
润娘转过身,仰头望着秋禾,笑道:“做了才有成或不成,不做肯定不成!”
秋禾听怔住了,娘子虽时常没个正形,可是偶尔说出的一两句话,却总会让人似有所获。
用过早饭后,润娘说要进城,华叔华婶她们自是不肯的,就连来蹭饭的刘继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