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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哥儿呢?”润娘回身愕视着鲁妈,一颗心登时坠入深谷,浓浓不安仿若谷间的云雾在胸腔里翻滚不歇。
正文 九十一、有客到
九十一、有客到
鲁妈跟秋禾交换了个为难的眼神,两张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迟疑了好半晌硬是吐不出半个字。润娘的一颗心哐哐哐地直往下掉,上次送别时的不详感化成恐惧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她飘着颤音问道:“喜哥儿,怎么了?”
“说起来倒是好事呢!”鲁妈见她惨白了脸色,连忙解慰道:“刘大官人放了实缺了,前些日子带了家眷赴任去了。”
“甚么!”润娘脚下猛地踉跄,恐惧不但没有减少反倒又添了几分,纤细的手指拽着鲁**胳膊问道:“那他们是去哪儿了?”
鲁妈反手扶住润娘微微打颤的身子,回道:“问了,守门的那对老夫妻也不知道,再问村里的人只知道刘大官人做县令大人去了,至于甚么地方就说不清了!”
润娘闻言深吸了两口气,大颗的泪珠缓缓滑落,转过身垂头丧气地朝里走,嘴里低喃道:“妞儿对不起,舅娘答应你的事没做到。”
秋禾扶着她且行且劝:“这如何怪得娘子,要怪也怪刘大官人,要出远门竟也不来告诉声,本来接姑奶奶回来住几日也是好的。”
其他人亦是蔫蔫地跟着进了二门,鲁妈同易嫂子自去厨里忙活。秋禾陪润娘进了屋,才一打起纱帘宝贝疙瘩就映入了润娘的眼眸,耳边仿佛响起妞儿甜脆稚嫩的嗓音:“等你们长大了,跟宝姐姐家的大黄一样,给咱们守门口。”她才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妞儿,你还有可能看到长大的疙瘩么?
沈氏从里间接了出来,奇道:“娘子这是怎么了?”一面问一面扶着润娘在炕上坐下。
秋禾见她竟从里头出来登时冷了眼,压着嗓门问道:“你怎么在里头?”
沈氏怯怯地避开秋禾地冷眼,小声回道:“是娘子叫我来看一会弄哥儿的。”
秋禾冷哼了声还待要再问,润娘已抹净了泪,打发沈氏道:“好了,你且歇着去吧。”
“是。”沈氏福了福身,退出屋去。她身影儿还没离门边,就听秋禾在里头问道:“娘子怎么叫她来看弄哥儿呢?就不怕万一出点甚么事么?”
沈氏委屈地站住了脚心里忿忿,我自来了谨守本份多做少说,对弄哥儿更是万分的小心,他们为着甚么就这么疑心我?她正掉着泪,里头传来润娘淡若流水的声调:“你倒比我还多心,好歹她是孙嫂子荐来的,再说了这十来日我看着也是本份的,况且咱们就在外头又是一会的工夫能出甚么事呢。”
秋禾横眼冷扫,道:“是了,是我瞎操心凭白揣测人”她话音未落,忽听外头响起阿三怪调:“你站在这里做甚?”
秋禾与润娘互换了个眼神,抢到门边猛地揭起纱帘,只见沈氏瑟瑟地缩在墙角,秋禾讥嘲笑道:“嫂子怎么还在呢,娘子不是让嫂子歇着去么!”
“我,我,我”
润娘斜着眸光隐隐地看到沈氏纤弱的身子筛糠似的打抖,心里倒是不落忍,开口道:“嫂子且去吧。”
“嗳。”沈氏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去了。
秋禾冷哼道:“娘子这会怎么说,咱们家可没出过听主人家墙角的事呢!”
润娘听她这话突想起自己偷听刘继涛与大奎谈话的事,面上一热嗔道:“不过是去得慢了些,哪里就谈得上听墙角了。”
秋禾眼儿一睁待驳话,润娘问阿三道:“有甚么事呀?”
阿三垂首立在纱帘外,禀道:“孙家两位小官人下了学,这会要来给娘子问安呢。”
润娘本想说算了,转念一想今朝是人家头一日到自家来歇着,若推回去倒叫人家以为自己不待见他们呢,再抬手一摸自己的头发;道:“你领两位小官人在外堂等会儿。”
不等阿三退去,她便拉了秋禾坐到妆台前:“赶紧给我绾个精神些的发髻。”
“莫急,绾个单螺快得很的。”秋禾一面说一面解了润娘的头绳,两只小手随便在她头上抓两把,眨眼的工夫便挽好了螺髻,又取了支单凤吐珠步摇簪在髻边,润娘对着奁镜中精神了许多的自己眨了眨眼,由衷赞道:“秋禾啊,你真不是一般的巧啊!”
秋禾取过褙子给她套上,笑道:“我这就去请人吧”
润娘点了点头,自己系好了衣带又对着镜奁瞧了瞧觉着自己脸上有些发干,又取过油膏拿银挖耳挑了点在手心晕开扑到脸上。
孙家兄弟俩皱着眉坐在外堂的交椅上,盘算着等会如何推辞着不在这里住,虽然母亲与周家娘子交好,可他兄弟二人多在城里上学,与周家娘子也就是数面之缘,突然要他们搬过来住还真是不自在的很。无奈母亲几次打发人到书院里催促,周家娘子又多次差人去接,不过来说一句,母亲那里不好交待不说,在周家娘子面前也失了礼数。
“娘子请两位小官人里头说话。”伴着道娇软的嗓音帘后转出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儿,但见她上头穿着件桃红襦衫,下头系了姜黄色百褶裙,丁香色的丝绦上系着条红梅花的络子,随着她的脚步轻晃微荡,仿若撒下了片片红瓣。
“润姨怎么使着秋禾妹子出来。”孙伯文兄弟俩站起来笑道:“这叫咱们怎么当得起呢。”
秋禾虽见过他二人毕竟不熟,只微微一笑道:“大郎取笑了。”说着摆手请道:“二位小官人随我来。”
孙家兄弟俩随着秋禾行过穿堂进了二院,展眼瞧去,但见庭院开广屋宇轩阔,孙仲文不由凑到兄长耳边道:“这宅院真是不错呢。”
孙伯文眼角斜睨过去,老2摸了摸鼻子不做声了。
此时秋禾已打起正房门帘:“两位小官人到了。”话音未落,屋里接出个年轻娘子,兄弟二人正要行礼,已被她握住手拦下来:“你们可算是来了,嫂子那里我也好交待了。”说话间已拉着二人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待秋禾奉了茶,润娘道:“叫慎哥儿过来见过两位兄长。”
秋禾自去了,润娘那一双笑眼只管在兄弟二人身上溜,心里暗自赞叹,孙家夫妻俩个长得寻常,就是孙家老三也是一般,怎么这两个大儿子长得这么招人喜欢呢?
一米八以上的身高,且又长得剑眉星目鼻梁挺正,而小麦色的肤色给他们赁添了几分阳光健康!这兄弟二人的五官极是相近,不过气质却差得老远,老大穿着胡服就是隔着衣衫也能看出他手臂上肌肉的线条,微绷着的五官就是多些硬朗来。
而老2一身靛青直裰头上又戴着软巾,与兄长相似的面容总似噙着浅笑看着就斯文,颇有几分书生的风雅气。
就在润娘就快流口水的时候,一声有力的咳嗽打断了她的欣赏,刘继涛阴沉着脸领着周慎走了进来,孙家兄弟起身行礼:“见过刘先生。”
刘继涛向他们微微点头,在上首坐了,周慎这才向他二人行礼:“二位哥哥好。”
孙仲文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的笑意越发温煦:“慎哥儿,你有没有给宝妞写信呢?”
他言声未了呛到润娘不说,周慎的小脸也转猪肝色,偏要逞强装小大人:“二哥哥莫要胡说!”
“我”孙仲文刚开口,就被兄长打断了:“仲文,当着长辈呢!”说着他微侧转身子,向润娘道:“本来住在润姨这里是极好的,只是书院里同窗晚上常邀约着谈讲谈讲,若一时回来晚了,倒累是润姨操心,因此我想着我跟仲文还是在书院里住着的好。”
他一开口润娘便猜着了他的意思,他们不愿搬过住润娘也理解,只是孙娘子既把儿子托付了她,她自不能就这么应下了:“这有甚么的,若是晚上有约使人来告诉一声,让阿大给你们留着门就是了。”
孙家兄弟互换了个“难办”的眼神,不及开口,听得处头脚步声响,易嫂子进来禀道:“陈小娘子来了。”
润娘闻言不由笑道:“今朝甚么日子,人来得这么齐。”她言犹未了,陈文秀已然走了进来,忽见堂上还坐着两个年岁相当的少年,兜的红了脸,涩然道:“原来姐姐有客,我来得不巧了。”
润娘拉了她手笑道:“也算不得客,是孙嫂子家的老大、老2。”
陈文秀毕竟不是那扭捏做态的女子,听说是孙家的二个儿子,况且孙仲文前些日子也见过,当下敛衽一礼:“原来是孙家二位哥哥呀,小妹见礼了。”
孙家兄弟早是站起身了,忙回礼道:“陈家妹子好。”
润娘道:“你且进去坐坐,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说。”
陈文秀“格格”笑道:“爷爷出诊去了,我可不就是过来蹭饭的。”说着招手叫周慎道:“慎哥儿,陪我去厨里瞧瞧,看鲁妈他们做甚么好吃的。”一面说一面便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周慎出去了。
润娘复又在交椅上坐了,不给他兄弟二人出声的机会,叹声道:“你们的意思我知道,我也也不想逼着你们,只是你们娘亲特地写信来交待我让我接你们过来住,如今你们只说一句我就应了,你们娘亲那里我怎发交待?”润娘顿了一顿,温水般的眸光轻漾过他们还自青涩的面庞,不得不摆起长辈的样子训道:“其实也不怨你们娘亲操心,你们进城读了一年的书,学问没见长进多少,倒学人家花前月下了”
“嗯哼!”刘继涛轻咳声打断了润娘的话。
孙伯文早青了脸色,孙仲文也绷起了脸,润娘叹声道:“我知道这话难听按理我是不该说的,可我同你们娘亲跟亲姊妹也不差甚么,她又特地托了我,所以啊我也不得不说了。伯文,你可知道为着你的事把你母亲亲愁得不行,在我那里抹了一下午的眼泪!你当你是怎么回城里来的?告诉你是我劝得你母亲亲,只是她总是不放心的,才特地的写信托我照管你们,如今你们不肯来,不是叫她操心么。”
孙伯文铁青着脸道:“姨娘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怎么也学着人云亦云?寄兰不仅通晓诗文琴也是弹得极好,就是那一手的字说句夸大的话,整个信安府怕也找不出更好的了。那些市井妇人哪里见的别人好的,自然是四处搬弄是非毁人名声,娘亲对她有偏见那是因着是出身农家性情淳朴,听了些疯言疯语就当了真。我只没想着姨娘也是这样!”
润娘张口结舌地望着孙伯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沉闷少言的小鬼居然也能这么一套一套的!
刘继涛低了头抬手挡在唇边,轻咳了两声掩去嘴角漏出的浅笑,这个巧舌如簧的女人也有吃鳖的一日!可当他斜眼瞥去润娘已换上了灿烂的笑容,他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她那张堪比苏秦张仪的利嘴又开始舌吐莲花了。
正文 九十二、温暖中带着离索
九十二、温暖中带着离索
“寄兰?”润娘眼角轻挑淡笑出声。
孙伯文麦色且棱角分明的脸上升起朵淡淡地红云,他梗直了脖子道:“我就是叫她名字了怎样!”
“怎样?”润娘渐敛了笑意,眸中厉色凝聚:“你也不怕坏了人家女孩儿的名声!今朝她若与你定了亲也还罢了,如今她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凭甚么直呼她的闺名?你说市井妇人乱嚼舌根坏人名声,要我说她们的本事远及不上你们这些轻佻子弟!”
“我,我会娶她的”
“胡说!”润娘厉声喝断:“你凭甚么娶人家,你别忘了你老子娘还没答应呢。”
孙伯文挺直的背脊僵了一僵,犟道:“我会求得爹娘同意的!”
“就你这样!”润娘冷哼道:“我看,难!”
孙伯文嗤声道:“这个不劳姨娘操心。”说着站起身拱手道:“伯文还有些琐事,先告退了!”言罢,抬脚便走。仲文蹿起身拉住兄长,低声劝道:“姨娘若到娘亲面前告你一状,娘亲说不定就要叫你回去了。”
他声音虽小润娘偏是耳尖一字不落地都听在了耳里,再看伯文那张仿似要不顾一切的青涩脸,心里不由得生出些悲哀,当初的自己也以为失去了爱情便会天塌地陷,只是人越成长爱情便愈是可以舍弃,再也不会为了爱谁而奋不顾身。
润娘低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垂首拭去眼角的酸涩,抬眸时已寻不见眼底已换上了世俗:“你呀,就是喜欢把事情闹僵了。比如先前竟学人家逃家,且不说你能去哪里,就是你有地方投奔,难道父母、弟妹都不管了么?你可是长子嫡孙,一家子担子可都在你身上!再则说了你离家有甚么用?果真三年五载后你衣锦荣归,林家小娘子早是人家的媳妇了!或者说你想带着她一起跑?你不知道老话说‘聘则为妻奔则妾’么,你真要做可是毁了人家女孩儿一辈子!”
这一番话可算是彻底打击到孙伯文了,恼得额角上青筋直暴,压着声音道:“我的事不用姨娘操心!”
“你以为我愿意呢!”润娘寸步不让地紧咬道:“若不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我才不你废这么些话呢!老实跟你说林家那丫头我听你说的就不喜欢,她给人做妻做妾与我半点相干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