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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王没有说话,合上看完的奏折放在一旁,随后又拿起另外一份,右手肘放在案上,手背撑着下巴,身子微微倾斜,头发只在脑后束起一部分,发丝尽数散在一侧,左手翻开奏折,细细看着……
年轻侍卫长,轻拢剑眉,饱满的额头上浮出一层薄汗,心想:‘王上的心性,真是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绥缇,你说……一个女人,她一边说着爱你,约你相见,一边让五十个弓箭手埋伏在你身边,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优雅地声音在绥缇的头上方响起,作为宫内虎贲的队长,听到曾有五十只弓箭威胁王上性命,忙抬起上身,剑眉倒竖,义愤填膺的答道:“那女人是谁?臣定将她擒来,让王上发落!”
覃陌央抬眼问他:“你有几个女人?”
“臣……臣没有女人!”绥缇不好意思的将脸垂下,耳根发烫。
覃陌央纤长的手指轻抚上酸痛的双眼,轻笑:“外面的人,是不是以为寡人快病死了?”
绥缇对王上跳跃式的问话,快要招架不住了,正琢磨着怎么回答,太监张安前来禀报:“顾丞相求见王上。”
覃陌央坐正,吐出一个字:“传。”他示意绥缇起身,吩咐道:“给大臣们送点吃的,在殿外他们想跪多久就跪多久吧。”
“诺!”绥缇领命,向外走时,正碰上走入殿中的顾丞相,双手一揖,顾丞相点头算是回礼。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顾丞相看到覃陌央悠闲散淡的模样,大步上前,呵斥道:“不声不响的离宫一个月,回来都两天了,还不愿意上朝,年后马上就要行冠礼了,你这样做事,让臣如何放心归政于王上!”
“丞相为何这般气急”覃陌央放下手中的奏章,像是被他吵得有点头痛,眉头微皱,“不是已经对外宣布,寡人病了吗……”
“一病就一个月,外面那些人都以为王上病重,现在朝野上人心惶惶,太王太后一党也在伺机拉拢人心。你……”说到最后,指着覃陌央的手指都在颤抖。
覃陌央撇了一眼他,温润的面庞,浮出笑意,起身扶上顾丞相的肩膀,安抚道:“丞相不必心急,寡人明日就上朝。”
闻言,顾丞相面上的表情放松下来,觉得刚才在覃王面前实在是失礼,赔礼一揖:“请王上恕臣无理冒犯!刚才是臣心急失礼了!”
“丞相不必在意,寡人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覃陌央扶起顾丞相微弯的身子。
“既然王上打算明日上朝,为何不告知外面为您担忧的臣子们?”顾丞相不解的问道
覃陌央拂袖又坐回案后,回道:“寡人从未下旨让他们在殿外静坐,按大覃律法,这是逼宫!”
他双眼犹如利剑一般,直视顾丞相:“丞相熟知大覃律法,应该知道该当何罪。”
顾丞相听到这话,感到话语中矛头似乎直指自己,面露尴尬,一语不发。
覃陌央抿唇浅笑,淡雅脱俗:“不过……看在他们担忧寡人身体安危的份上,就罚他们静坐到明日早朝,以示小小惩戒……”
“吾王大德!”顾丞相俯身叩拜。
“丞相平身。”覃陌央俯看着他,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拖长话语中的尾音,:“夜深寒冷,还在宫内逗留,难免惹人非议……”
顾丞相闻言,面上更显尴尬,轻咳一声:“臣告退!”
覃陌央微点下颚,目光玩味的看着他……复又低下头,查看一旁堆成小山的奏章,不再理会他。
顾丞相受意,擦了擦额角的汗,起身离开……
除夕前夕,齐王宫,随想香园,东厢房内……
兰聆还在沉睡中,晨光照在微施粉戴的脸上,两颊更显苍白,娥眉紧蹙,像是被梦魇住了,她忽然睁开双目,眼中炯炯发光,如荆棘中的一团火焰,恨意中隐含着痛苦!粉唇轻启:“齐顷,希望你不要做出让你我都后悔的事情!”
昨日,兰聆从楚忧离处得到消息,齐王下旨彻查兰家,竟然搜出父亲与各国官员的书信往来,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兰家都将受到重大的打击,‘难道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温顺,让齐顷起疑了吗?’兰聆疑惑。
“吱——”得一声,有人推门进来,兰聆直起身看去,竟然是齐顷!
兰聆身上只着一件中衣,拉紧棉被,仅露出头,眯眼戒备地看着他。
齐顷摇摇晃晃地走到兰聆面前,突然跪下,与半躺在榻上的兰聆一般高。
扑面而来的酒气使兰聆皱起眉头:“你喝酒了……”
齐顷双眼通红,紧盯着她“兰聆,你别怪我!你千万别怪我!”
不好的预感渗入脊梁,兰聆抑制不住得浑身发抖。
“因为找到了叛国的罪证,父王已经下旨将你的父亲下狱。”齐顷眼神纷乱,像是从兰聆身上突然找到焦距,死死的抱住她:“聆儿,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嫁给我,我一定救你父亲出来!”
12杀之代之,携玉入覃
“你是在威胁我吗?”兰聆推开他,挑眉问道
“不!不是的!”齐顷摇头解释,牢牢抓着她的手,像是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不是!?”甩开他的手,兰聆轻蔑冷笑:“你们齐氏一直对兰家心存忌惮,觊觎兰家财力,这次的栽赃嫁祸,恐怕是蓄谋已久了吧!”
“这都是父王的主意!”
“你父王的主意?!难道你没有参与其中吗?你的父王得到兰家的财富,你用我父亲相要挟,得到我,你父子俩这算盘……打得还真精啊!”
“兰家在其他五国开设分号,本就惹人嫌疑,秦卷单独拜访你的父亲,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随着一声响亮的巴掌,齐顷的脸猛得偏向了一侧,脸颊上浮出五条细长的指印。
兰聆气得全身哆嗦,右手胀痛发麻,抬起左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少拿秦卷说事儿!没有他,你们仍然会这么做!”
齐顷缓缓站起身,胸口由于呼吸的急促而不断起伏着,眼中不再迷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像是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你没得选择……你只能属于我!”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
是啊……我没得选择!”兰聆低下着头,双手将棉被圈成一团,指骨泛白……
第二日下午,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兰聆哭得双眼红肿,伏在玉柔公主的肩头上:“我去刑部大牢问过,但是他们不让我进去,给多少钱也没有,说是必须见到王上的腰牌才可以。”
玉柔扶起兰聆,手过着兰聆的背,劝慰道:“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你肯定可以见到你父亲的,而且王室也不会要一个罪臣的女儿当太子妃啊,估计过段时间就能平安出来了!”
“恩!”兰聆擦着眼泪,点点头,心道:‘他们当然不会杀了我父亲,他们要的是宝藏和我!’
“王后娘娘驾到!”随着一声太监通传,赵太后身后带领着一群人,进了玉柔公主的随香阁。
兰聆急忙收敛眼泪,福了福身:“王后娘娘万福。”
“平身吧。”那是一种习惯性的柔和之音,不带任何其他的感□彩。赵王后越过兰聆,拉起玉柔的手,笑道:“女儿啊,大喜啊!呵呵……”
兰聆转眼发现楚忧离和焦庙郎也在队列当中,向他点头示意,然而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话,让兰聆当场呆住,但可以肯定……那句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
覃国太后下诏,覃王要选妃了,各国的公主必须在一个半月之内抵达覃国王宫。”赵王后心中有些不舍的抚摸着玉柔的眉眼,可话语中却又充满着骄傲和自豪:“齐国和覃国一直是姻亲,齐国的公主基本上代代都会出一个覃国的王后,这回……有你姑祖母在旁协助,我的柔儿一定是覃国王后了!”
兰聆挑起眉毛,复又闭了闭眼,刚哭过的双眸愈发疼痛,回过身子想说几句恭喜的话,可下颚又开始发麻起来,张了几次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来!母后让你见一个人”赵王后牵着玉柔的手,再一次越过兰聆身旁,将公主带到楚忧离面前:“这位是六国中最有名的琴师,楚忧离。”
楚忧离双手一揖:“公主安泰!”
玉柔看到楚忧离如此艳丽的外貌,不觉有些愣住了,怯生生的说了句:“你好……”
赵王后吩咐着玉柔:“你的琴艺略显不足,接下来的数日,就由楚忧离来指导你吧。”
“是!”玉柔乖巧回答着,眼睛又偷瞄了楚忧离一眼。
赵王后面向众人嘱咐道:“近来临淄城内闹瘟疫,内宫之人也要小心,从现在开始不得任何人出宫!”
众人答道:“诺!”
随后玉柔又拉着赵太后窃窃私语许久,赵太后抬眼几次看向兰聆,说着说着,玉柔到最后竟红了眼眶。
赵王后转身,眼神幽沉得像一潭深水,对站在一旁的兰聆招了招手:“你过来……”
兰聆走过去,被赵王后带到偏房内……
兰聆亭亭的站在屋子中央,赵王后在她身边转了几圈,仔细打量着:“你有这样的美貌,难怪顷儿对你如此上心。”
兰聆不发一语,任她肆无忌惮打量着,表情悠然自得,倒想看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玉柔刚才还和我哭闹,说让我劝劝王上,让你能见你父亲一面。”赵王后抚摸着兰聆的垂在身后的青丝,:“我可以让你见到他,但是……你也要劝说你的父亲,将兰家的宝藏献给朝廷。”
兰聆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但她突然急转身,对着赵太后,扑通跪下,面露焦急的说道:“只求父亲平安!兰聆愿一切听从王后安排!”
赵太后很满意兰聆的表现,手抚上兰聆低垂的头:“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又将兰聆扶了起来,吩咐道:“明日,我派人来领你去。”
“诺!”兰聆福了福身,走在一旁掺扶着赵太后,将她送出了随香园。
漆黑的夜里,厢房中有隐约光亮闪动,那不是灯光,原来是兰聆的双眼,她盘腿坐于榻上,一会儿睁开眼无焦距地盯着前方某一处,一会儿闭上眼,深锁眉头,一会又痛苦的摇摇头,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她的双眼终于蹦发出希望的火苗,也就是一瞬间,那火苗却又被不忍和痛心之感浇灭,兰聆紧紧抿着双唇,摇了摇头,深叹了一口气,终于疲惫的倒在榻上,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辰时末,赵王后果然派人带兰聆去刑部大牢,玉柔公主也在其中,玉柔一路上都在劝解兰聆,让她不要太紧张,见到兰崇轩别太难过。
走至刑部大牢门口,玉柔却不愿意进去,说是害怕,兰聆无奈的摇摇头,心道:‘刚才是谁在旁边,一直让自己别紧张别害怕来着,现在倒自己先害怕起来。’
兰聆随着一位年长的太监走进一段长长的通道,墙面虽然有火把的照应,但空气中仍然阴冷刺骨,再向前走却又豁然敞亮起来,原来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大间,东,西,北面各有四个通道,应该是关押各类犯人的牢房。
看到兰聆和太监的到来,狱监使上前查验太监手中的腰牌,又瞧了瞧兰聆,说了句:“随我过来!”
狱监使带领两人走进东面的一排牢房,里面还算干净整洁,兰聆的眼神随着向身边后移动的牢房木栏,终于看到父亲身穿灰色囚衣,端坐在草垫之上,即使下颚长满了青色的胡渣,眼神却一如往昔的明亮有神。
“父亲!”兰聆站在牢房外,双手紧抓栏杆。
兰崇轩瞧了眼兰聆,目光闪烁了几下,直视前方,没有再理会兰聆。
狱监使将牢门上的锁链打开,兰聆俯到父亲脚边,深深一拜:“父亲,您受委屈了!”
兰崇轩将兰聆扶起,带着些训斥的语气:“让你在宫中好好侍奉王上王后,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兰聆看看站在一旁盯梢的太监和狱监使,对父亲说:“是王后娘娘让我来的。”
“昨日王后娘娘已经来过了,你不必再劝我!”兰崇轩甩袖,侧身而立,脸颊发青,紧抿双唇。
“玉柔公主马上就要前往覃国,你还是多陪陪她去吧!”
兰聆拉住父亲的袖子,眼中泛着泪光:“就算我是个女儿,父亲也不用将我撇得如此干净,听女儿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性命最要紧啊!”
“荒谬!”兰崇轩瞪着兰聆,大声训斥:“兰家百年基业岂能毁于我手!”
“不行!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以身犯险!您就把宝藏交出来吧!”
“混账!”兰崇轩一巴掌甩在兰聆的脸上,“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对得起兰家的列祖列宗吗?这些宝藏都是历代兰家人用智慧和血汗换来的,只能用在对于天下百姓最有用处的地方,怎能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任意挥霍!”
“父……亲……”兰聆已经泣不成声,但双手还是紧攥着父亲的衣袖,不愿意松开。
兰崇轩看到女儿满眼泪水,心有不忍,却又毅然地推开她,“你走!为父就当从未有过你这么个女儿。”
“不!父亲!”兰聆扑倒在父亲怀里,大哭起来“您别这样说,女儿怎能承受这样的话!”
父女两人推搡了起来,兰聆终于还是被父亲推出牢门来,但她仍站在外面不愿离开。兰崇轩又坐回草垫上,背脊直立,像是笔直陡峭的悬崖,目光直视前方,却不愿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