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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在他右肩上拍了一下,景非警觉拔剑回身便刺。
身后之人灵巧跃开,定眼一看,正是于诚年。
只见他一手用湿布捂住口鼻,一手持剑,脸上和外露的手臂上全是青紫,狼狈不堪,果然是被暴揍了一顿。
景非忍不住轻笑一声,刚要说话,只听到他说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便被他拉住手腕,狂奔了起来。
黑暗中两人绕过哨卡潜入军中马厩,趁马夫不备,牵出两匹马,还没走出几步,马厩门口却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早就知道你不安分,果然逃不过哀家的法眼,”津国太后立在那里,目光从审视转为鄙夷:
“果然是一对狗男女!”
“太后娘娘的话,本宫受教了。”景非眯了眯眼打量她,却见她发丝微敛,大部分披在身后,身上的衣服也那么随意一搭,外面裹着厚重皮袄,显然是出来散步,无意之间撞破了他们。
景非牵着马突然上前逼近她几步,果然不出所料,津国太后脸上露出戒备的神色,身子往门口退了退。
“如果太后娘娘还想活命,请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津国太后茹氏故作镇定,冷哼一声,正准备大声呼救,声音还未达到嗓子眼,就觉眼前一花,一柄剑穿胸而过。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抬手抚上剑刃,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抗拒着死亡的脚步。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瞪着景非,抬起双臂朝他摇晃着走去,双手在空中乱抓,似乎想将他撕碎。
景非唇边扯出残忍的笑容,上下贝齿相磨,抽出于诚年腰间的剑向上一挥,津国太后的头颅就飞了出去,滚落在马蹄边,脸上仍保持着死前狰狞的表情。
在津国掌权长达二十年之久的太后茹氏最终以如此悲惨落魄的结局落下帷幕。
当看到鲜血喷溅在空气中的那一瞬间,景非心中无比快意,他脱下外衫将头颅包好,系在腰上。
于诚年不解,问道:“你这是作甚?”
“舀回去当花肥!”景非撂下一句话,翻身上马,撂下一句话:“我们冲出去!”
于诚年也利落上马,策马追了出去。
马厩临近军帐外围,两人策马将被惊动的齐兵甩在身后,马蹄跃出半丈多高,轻松跨过围栏。
于诚年和景非一路策马狂奔,不敢停留。
“不好意思,刚才我是故意激怒齐王,害你挨了一顿毒打!”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儿,景非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于诚年咧着扯烂的嘴角,忙道:“没事!没事!幸亏你的妙计,帐外的侍卫才会同时进入帐中,****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你我也能得以脱逃。”
景非侧身对他微笑点点头,余光却扫见后方有火光追赶而来。
“糟糕!他们追上来了!”
夜空中忽然发出“呜呜”的萧瑟之声,景非还没反应过来,于诚年就踏马而起跨坐在他的身后。
紧接着又是一声刀没入血肉的闷响,下一刻景非耳边传来于诚年一声痛哼。
“怎么回事?”景非转头急问,看到身后紧跟六匹快马,每人手中的锁链飞舞旋转着,锁链的另一端连着弯刀,刀刃借着星光在空气中闪过寒凌的月牙儿痕迹。
其中有两柄弯刀斜插在于诚年的背上,随着于诚年的一声惨叫,身后的血肉被生生撕去两大块,血喷涌而出,飞溅在夜色中化作绚丽的紫。
“于诚年!”景非大喊一声,知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弃马跳到后面,不然那两柄弯刀一定是插在自己的背上,
“没事,我没事。”于诚年痛得无以复加,话不成语:“快,快走!”
景非哽咽着,泪水止不住往下淌。他狠狠抽动鞭子,单手策动缰绳,手上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水。
可是两人共骑一乘,马负重大,跑得自然慢许多,身后的追兵又紧跟不舍。
弯刀随着锁链在两人周身像幽灵般神出鬼没、纠缠不休,不出一会两人的身上就被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已经变成渔网。
“兰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穿透景非的耳膜。
景非回头,散乱的发丝吹过他的眼前,他看到远处的火把已经追上了他们,齐顷策马骑在追兵的最前面,他的面孔越来越清晰,神情的急切痛心和眼中的怒火烦躁化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景非倒抽一口气,脸被急促呼出的气笼罩,又迅速吹散,恐惧从他眼中流泻而出,他只得加紧手中的皮鞭,血水已经顺着他的手指在马鞭上流淌。
“娘娘,别回头,继续往前跑!”于诚年坚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还没等景非做何反应,就觉身后一轻。
于诚年已经跳下马背,双手持刀,向后面的追兵义无反顾、毫无畏惧地扑了过去。
“于诚年!”景非转头大喊一声,一时语咽,大哭起来。
于诚年回头,看他最后一眼,里面写满了诀别。
后面手持弯刀紧跟的六人飞身下马,向于诚年攻去。
于诚年肯本没有还手余地,瞬间被他们围了个团,疯狂的弯刀在他的身上刺穿挑起,鲜血顷刻间淹没了他,血染红了他的牙齿,他爬在地上抱住其中一人的腿,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他们的前进,他气息缭乱时断时续,眼睛直直看着景非消失的方向。
六人将于诚年残忍杀死后,再次飞上马背,追赶景非。转过一道急弯,进入峭壁连绵的小道,山岩上突然出现黑压压一片人影,他们一身黑衣手持弓箭向那六人张弓搭箭,利箭穿破长虹,马上的六人瞬间被击中,摔落马下。
齐顷策马赶到这里,瞧了眼地上已经断气的于诚年,带领兵马向前又追赶大约数百步的地方,看到六名近卫摔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
副将关连山翻身下马,带领几名兵士上前查看,发现只有一人存活,他扶着那名近卫走到齐顷脚边。
那名近卫手臂中了一箭,在齐王冷冷的目光中底下头颅,他知道他没有完成齐王交代的任务。
齐顷下马走近他,脸上挂着微笑的余温,说:“人力有时而穷,人难免会疏忽,人难免会犯错,谁都难免,可是……”
他抽出身旁副将关连山的佩剑,一步一步地靠近那名近卫:“我的人都不可以!”你们的疏忽让寡人又一次失去兰聆!
那人不断退后,眼神告饶,卑微祈求。众人的目光跟随着齐王的身影。
冰冷的剑光在空中如电掣般划过,那人的胸前被刺穿,竖直向下,从胸前到肚子被撕开了一个大窟窿,内脏呼噜一下滚落而出,流了一地,身躯瓦,解摔在地上。
众兵士皆是一身冷汗,沉默着不敢发出一点响动,生怕惹怒面前的齐王。
齐顷弯身拔出那近卫手臂上的箭羽,箭头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现出一个字‘覃’,箭杆在他手中应声而断,胸中怒意翻滚,‘覃王,你又一次将兰聆从寡人身边抢走,寡人会让你付出代价!’
景非策马在小道上狂奔,头头都不敢转,冷风肆虐着他□在外的肌肤,但他仍是紧张的满身大汗,眼睛盯着前方,不敢有一丝放松。
“嗖”得一声,一羽冷箭刹然扎入他的左肩,景非从快马上应声坠落,在坚硬不平的沙石上翻滚几圈,躺在地上不动了。
‘怎么又是左肩!’
疼痛如排山倒海向他袭来,汇集在他的左肩上,手心的割皮之痛已经完全被淹没了,眼下的他只有躺在地上喘气的份儿,他心中明白,他彻底逃不动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上方出现了明亮的火把,刺得他眸子生痛,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滑落。
十几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人上前一揖,道:“小人受覃国上卿姬大人之命,请景大人随小的们走一趟!”
‘什么!?不是齐兵,是覃国暗卫!’景非惊呆了,胸口犹如压上一块巨石,他剧烈咳嗽起来,握紧手中的剑柄挣扎着想起来。
为首的那人看出他的意图,又说道:“请景大人放弃无谓的抵抗,您的家眷已经押回覃国,他们的性命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景非张着嘴,想怒又无处发泄,想哭又哭不出来,心中郁结着好大一块,只觉喉中一甜,一口血喷溅在地上。
景非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手抚上左肩,默默地站了起来。
覃国暗卫退开一步,让开一条道,为首的那人将景非引到一个囚车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囚车是上卿姬大人专门为您制造的。”
囚车制作的很巧妙,景非只能坐在里面,根本直不起身子,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双手双脚均被铁链拷在囚车栏杆上,压根没有一点可以逃离的可能。
这不止是身体的囚困,更是心理的折磨和羞辱,景非象征性的挣脱了几下,就不动了:‘报应终于还是来了,师兄啊师兄,看来当初邀你入覃,兰聆真是对你太客气了!’
为首的暗卫见景非似乎仍有不服之气,再一次上前说道:“我们将日夜兼程,大约十日后便可抵达雍城,再提醒您一句,这一路上不要试图逃走,覃王有令:如若反抗,就地处决!”
闻此言,景非猛地抬头看向那人,心像被人重重击打一锤,砸烂般闷闷的痛,他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再次低下头,面容隐没在阴影中,一滴泪珠跌落在他缠满绷带的双手上,绷带上的血迹淡淡晕开……
98桂花林
“哇!这就是覃王宫啊。好美!”弘儿推开车厢上的合页窗,转身兴奋地对坐在软座上的三娘叫嚷着。
暗卫秘密押送着马车正好经过艳丽夺目的红枫围作的覃王宫高墙一角,宫阙青色的大屋顶和金色的长飞檐探出一角,远处看去但见飞檐重叠连绵,气势磅礴,富丽华贵,殿檐下的风铃随风而动,叮咚悦耳,一派宫闱天堂景象。
韩三娘子撇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孩子!被人抓了还有兴致赏景,到了这虎狼之邦的覃国,还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人头分家呢?!’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暗卫掀开厢帘一角,探身进来,说:“宫内刚传来命令,只能委屈二位先呆在廷尉大牢。”
那人面无表情地说完,又退了出去。
一听到‘廷尉大牢’四个字,三娘的心更是七上八下,险些吓哭,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她扑过去一把将弘儿拽进怀里。
弘儿趴在她怀里,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变得紧张,乖巧地叫了声:“娘亲。”
“弘儿,听娘说,你一个人逃出去。”三娘将唇压在他的耳边:“找个地方躲起来,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姓名,知道吗?”
弘儿抬起小脸,小鹿般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三娘猛摇头,不愿离开娘亲。
“弘儿,听话!”三娘眼眶中的泪水直打转,将弘儿从座位上扶起来,蹲下/身掀开车厢内的地毯,那里焀开了一个十尺见方的窟窿:“快,从这里逃出去!”
弘儿还是摇头,死死拽住三娘的袖子。
三娘通过开启的厢帘察觉到马车刚巧经过一片花丛,原来在他们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工夫,马车已
经进了王宫,她牢牢抓住弘儿扭动的小身板,不管他愿不愿意,心一横忍着泪,将他从窟窿边推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弘儿一屁股坐在青石板地上,马车顷刻间从他头上轰隆隆地过去,头顶刚见到一点阳光,后面的骏马紧接着又踏了过来。
弘儿机敏地贴着地面滚了几圈,在后面骑在马上的暗卫没有发现以前钻进了一旁的花丛中。
待马队彻底走远,弘儿站起身,看着消失在转弯处的马车背影,小嘴巴一抽一抽的,豆大的泪珠挂在尖尖的小下巴上。
覃王宫,凤栖宫
凤栖宫是一座八十丈见方的三层建筑,四周环绕着桂花林海。
玉姬一身白色素锦跪坐在软垫上,面前是一块石碑,碑上只刻着‘梳冢’二字。
“子洲,这几日我很好,吃得也好,睡得也好,央儿也时常来看我,还有你……你也在这里陪着我,不厌其烦的听我唠叨。”
说到这里,玉姬笑了笑,面上雍容端庄,眼中却呛满泪水:“现在的生活很平和、安逸,我很满足,真的。”
“漂亮婆婆,为何要哭?”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清澈灵动的童音,那声音甜得人心坎里直热,玉姬急忙转身看向四周。
果然不远处站着一个孩子,一个手上舀着香粉盒的男孩?!
弘儿走过去,蹲在玉姬身边,仰着头又问了一声:“漂亮婆婆,为什么要哭?”说着小手就伸到她的脸颊上,为她拭泪。
“从哪里跑来的孩子,如此无礼。”玉姬轻斥一声,啪得一下将弘儿的手打掉。
没想到弘儿却反握住她的手,关心道:“您的手真冷,我给您捂捂!”
玉姬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约莫六岁大的孩子,他身上穿着精致的衣裳,却是脏乱不整,小脸低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随风微微颤动,黑溜溜的眸子专注在她的手上,粉色的唇瓣轻轻抿起,脸颊如娇嫩桃花,像是手一用力就可以掐出水来。
‘这孩子,倒有几分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