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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你稍等一下。我拿张纸记一下。”
“OK。I am waitting for you。”
半个小时之后我放下电话。伸了伸懒腰,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的情景内心窃笑不止。想了一会儿,刚才的兴奋一点点消失,寂寞无聊的感觉又像海水一样将我淹没,让人无比绝望,没有喘息的机会。
在大学里,最最要命的事情其实是无事可做。
《未婚状态》 十九
关于我们宿舍的几个,我前面提到过一个叫阿强的。在这里我不想多说,原因是我觉得他这人太没有个性。阿强就睡在我上铺。大家上下铺的,关系处的还不错。事实上他跟周围的人关系处的都不错。他每天都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生活或者工作,怎么说都可以。早上大约七点半起床,八点钟上课。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差不多快一点了。他每天中午都要睡觉,之后上课。上完课出去打乒乓球。打完乒乓球在宿舍到处转一转,或者到别的宿舍。然后提着书包上自习,大约十点钟回来。剩下的时间就自由支配,听广播、闲聊、玩扑克,后来
我们宿舍买了电脑后他就上网。偶尔也旷课,成绩中等。周末经常找点什么事情放松一下。还有,像这所学校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他有一个很大样子很土但是很实用的书包,上自习的时候会提一壶水,是所谓的“太空杯”,在我们学校五块钱就可以买到。有个女朋友,不是很漂亮。仅此而已。
关于他我真的是无话可说,就是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见到的那种。所以我觉得他这人没个性。但是话又说回来,没有个性也许就是一种个性。
睡在门旁边的省去姓,名叫育宽。我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很有个性,我对他也佩服得要紧,在他身上我能找到我从前的影子。 此人乃山东人,在海边长大,据说吃过的鱼不下四五十种,吃过的螃蟹也有十几种。他给我说这话时正在舔一块鱼头,就那么点空骨头他却吃得津津有味满头大汗。我曾告诉他现在环境污染严重,鱼体内的毒素一般都主要集中在头部。但是他照吃不误,反而要以毒攻毒。另外,可能是他学习过于刻苦,消耗能量过大,头发花白,四肢孱弱,而且一天吃四顿饭。育宽长得倒是白白净净文质彬彬,但是喜食大葱大蒜蒜苗洋葱之类。加上一天只刷一次牙,两星期只洗一次澡,且精力充沛,得了“动物凶猛”的外号。
此人的特点是学习刻苦,智商一般情商出众。早上七点钟起床背起书包和一大瓶水走人,再回到宿舍就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他每年都拿奖学金,已经拿到了计算机二级证、剑桥商务英语的一个什么证,每个周末都学日语,听说准备要跨专业考试,要考北京大学的光华管理学院。
他有个雷打不动的娱乐方式:每星期看一次录像或者上一次网。上网主要聊天或者是上黄色网站。他曾向我推荐过一个名叫“HAPPYSKY”的网站。
看来无论是谁都要定期发泄一下,即使我们的育宽同志也不例外。
睡在育宽上铺的就省去姓名吧。这个人我也佩服得要紧。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好,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有个奶奶卧床不起,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他爸在农闲的时候会去城里打工,多半是在建筑工地上干苦力。晚上就睡在四面透风的帐篷里,时间一长就得了关节炎。钱也挣不了多少。有一次辛辛苦苦拼命干了两个多月之后两手空空迈进大门——他被包工头给骗了。窝了一肚子气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他考上大学之后,家里大部分农活都是他妈干的。
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大一来西安那天没告诉他妈。他提了几件简单的行李走出家门时他妈正在喂猪,身影在黄色的土墙下显得更小。但是当列车开动时人群中出现了她的身影——她妈从二十里外的家中骑车赶来了。他当时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怪异心理,望着母亲张望的身影他只是默默坐在窗边,又默默看着她急切地寻找,并没有出声。但是他告诉我,当列车的汽笛声响起时,他哭了。
我清楚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的样子,又黑又瘦,像是少年闰土,身上一股汗味,叫我这个平时邋遢的人也无法忍受。他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左手拿着一个可乐瓶子,里面不是可乐,是半瓶子水。右手提着个粗布包,上面好像还有几个补丁。他刚来的时候还不会说普通话,后来时间长了渐渐可以说着口音很重的半普通话。我们教口语的外教老师抱怨他发音不准——一般普通话发音不准英语也就发不准。
大一寒假后他来的那天,下午他在楼下喊我们,让下去搬行李。我和阿强下去了,搬上来一大麻袋白萝卜。晚上他分给我们宿舍每人三四个大白萝卜。说实话,那确实是好萝卜,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白萝卜。我们照着他的样子把白萝卜洗干净后生吃。不好吃,但是当着他的面我们几个还是得硬吃下去。第二天我就流鼻血了。
几个关于他的印象较深的场面:
A? 晚上,他趴在桌子上吃方便面,抹布从书架上掉下来。他好像没看见一样,把抹布从碗里取出,继续狼吞虎咽。我们几个在旁边目瞪口呆。
B? 阿强在上铺对我说,什么味道,怎么一股酸臭味。我说,是呀,我早都闻到了。阿强从上铺跳下来,东找西找,我们在他书架上找到一塑料袋子烂苹果。阿强说,他买的苹果怎么不吃,算了,反正已经吃不成了,我们替他扔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问我们见他的苹果没。阿强说都已经坏了,我刚才替你扔了。他说他早上刚买的,便宜得很,一块钱四斤。
C? 一天晚上回到宿舍,他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眼圈都红了。我们问他怎么啦。他说今天他家教的那人少给他发了五块钱,他想问,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D? 周末,我突然心血来潮,要他带我去上自习。因为我不是经常上自习,所以那天晚上状态不错,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漫长。回来的路上,他问我去不去体育馆。我问他去体育馆干什么。他说现在已经十点钟了,如果你去体育馆看录像,那些人不收钱的。体育馆门票一张两块钱。
还有“北京”。他不是我们宿舍的,住在对面。一想到他,我心里就特别不服气。刚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高考分数时,我惊讶得眼镜差点没掉下来——他的成绩在我们那儿可能连重点大学都进不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妈的北京人有这么多的优厚条件。而且,据我观察,一般来说,我认识的从北京来的都带着那么一股优越感,口操圆滑的北京话,说话喜欢打手势,俨然一副全国人民主人的架势,真叫人忍受不了。“北京”刚来那会儿,跟我们聊天的时候,先是说丫挺的西安如何如何土。再过了几天就说我们学校如何如何土,说北大清华如何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建筑如何雄伟,草坪如何葱郁。一次我终于忍不住,说那你他妈的来西安干什么。他倒是老实,说北京的学生能留北京的都留了,混得不怎么好学习成绩不牛逼的就来西安了,因为西安的大学很多,随便找一个就进来了。另外,我觉得北京来的学生亲和力很高,他们好像跟什么人都能交上朋友,有点不拘小节,或者说大不咧咧的,这一点很让人佩服。最后一点,直到现在,北京人一直给我留下永远不会缺钱花的印象。先是看王朔的小说,那里面的无业游民整天什么都不干,却过得舒舒服服优哉游哉。后来在大学里认识了些北京的哥们,他们整天请客吃饭,抽烟喝酒,看录像,泡马子,喝咖啡,去“雕刻时光”喝茶看电影,但是从来都没缺过钱。据我所知,他们家里的条件都很一般。
“北京”很能抽烟,抽的都是名牌,所以我老是怀疑这家伙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也很能喝酒,喜欢喝“汉斯2000”,有时候会醉。一次我们喝酒他曾经在马路上撒尿。上大三的时候他在学校旁边的小村庄租了间小房子,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他没有女朋友。
顺便说说关于酒的事情。我发现喝啤酒也有其地域性,也就是说每个学校所习惯喝的牌子都不一样。比方说,我们学校的学生一般都喝“汉斯”,而西安外国语学校的喝“宝鸡”。有一次我去西安外国语学校咨询外语导游考试的事情,在他们学校的小卖部里想买瓶“汉斯2000”,结果没有卖的。老板说这里的学生不喝外国啤酒。
山哥。我在后面对他会有所介绍。山哥有句名言后来在宿舍里广为流传:看到我,你就看到了悲剧。
《未婚状态》 二十
打完电话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宿舍里太热,但我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我来到阳台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空蔚蓝。围墙外面穿黄马甲的一声接一声地吆喝:“《华商报》、《三秦都市报》、《劳动早报》。”我禁不住佩服这些人的声音竟然具有如此的穿透力。然后楼道里有人就唱起了崔健的歌曲。
我从阳台上又回到屋里。想一想该干什么呢?准备上趟厕所,走到宿舍门口想起来十分
钟之前刚去过。我提起颜色不一的几个暖水壶,里面都是空空的。拿起拉力器猛拉几下,太热了。扔了拉力器,我从书架上抽出《英国病人》,随便翻开一页。“她的嘴巴贴着赤裸的肩膀,闻到皮肤上熟悉的气味——自己的体味。她想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时,只有十几岁——那似乎是在一个地方,而不是一段时间。她亲吻着自己的前肩,练习亲吻,闻着手腕,或者是弯腰闻着大腿。”我合上书,感觉还是原作好,翻译毕竟不能把原先的意味全部表现出来。这时电话铃响了。我冲上去拿起电话,同时心猛跳起来。但不是找我的,我使劲挂上电话。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钱,塞进裤兜里,锁上门朝楼下走去。
管楼的阿姨和陌生的男子正在闲聊,他们的嘴巴像离开水的鱼一开一合。
我出了楼。一对情侣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说着情话。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路边的垃圾桶里翻垃圾,一边翻一边朝四周张望。她的眼睛混浊、漠然。停着的“奥迪”映出变了形的影子。走在我前面的女孩的腿很白,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白色的短裤被绷得紧紧的,好像橱窗里的果冻。这时行政楼上的巨钟开始轰鸣。我意识到头在隐隐作痛。
我出了学校的西门,来到车辆穿梭不停的马路上。校卫表情木然,两眼空洞,像一截天蓝色的木桩竖在门口。
站在十字路口四面张望,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一辆红色的“夏利”开始减速,见我没有反应便没有停下。戴着墨镜的女子站立于站牌下,她的鞋底出奇的高。我想起王朔小说里的痞子们,他们一定会走上去搭话。
我穿过马路,走进对面四通八达的巷子里。路过几家饭馆和录像厅,我掀开窗帘走进一家名叫“三味书屋”的租书的地方。看着一排排花花绿绿的书,有老鼠咬天无从下嘴的感觉。这里面最多的是武侠小说,下来是言情小说和艳情小说,还有不少日本漫画,其中一部分少儿不宜。我随便抽出一本,书的名字叫《失贞的大学生活》。翻开一页,那一页卷得厉害,上面还有脏东西。正在描写名叫秀的师范院校的女大学生吮吸她的辅导员的热烈场面。我叹了口气,把书发回原处。再随便抽出一本,书的名字是《其实我很纯洁》。我翻开一页,是大一的中文系的十八岁的女孩和校园里自称诗人的老师互相勾引。这老师总是习惯于用福尔马林洗手。然后我竟然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我翻了几页,本来想借,但是书实在是太脏了,上面还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味道,叫人没有一点阅读的欲望。
我咽了口唾沫,放下书,走出书屋。
我回到刚才四处张望的十字路口,不知道是否该回宿舍,不知道该回宿舍干什么。我突然意识到嗡嗡的车流声很惹人心烦,我似乎想把心抠出来扔在马路中央。这时来了一辆公交车,吱呀一声停住。我稀里糊涂上了车,在汽车尾部找座位坐下,给了售票员一把皱巴巴的零钱,说要去终点站。汽车路过兴庆公园、建国门、和平门、文艺路之后拐进楼群。
前排姑娘的脑后根很白,还有稀稀疏疏的茸毛,一点点消失在拉链里。右边的小男孩总是挣扎着要逃出年轻妈妈的手臂。他学鱼缸里的金鱼,练习用唾沫吹泡泡。站着的女人可能是因为汗水浸了裤子总是用拇指和食指夹起屁股上的裤缝。我想起一首凄美的诗,于是心情更加颓废。
我额头出了许多汗,但是懒得去擦。骑自行车的中年男子忽然停下单车,朝车里张望。十字路口有好多卖水果的,转眼之间被甩到身后。这时天空飞过一架飞机,那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