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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宪和郭荣同时叹息,想不到赵匡胤即便将书信送到了,于此间事情也半点改变也没有。
其后三人便被赵二娘子做主留下了,她笑道:“你们不要担心,我父亲并不在家中,母亲因为照顾几个月大的小弟,分不开身,家中事务一向是我做主的。今晚你们就留在我家,没事的。我父亲好歹在禁军中有点脸面,外头那些人不会再来搜查的。”
周宪三人谢过了赵二娘子,这才留了下来。而赵匡义心中虽然不满,去而不敢反驳姐姐的话,只得狠狠瞪了周宪等人几眼。
赵家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仅有的一间客房也简陋至极。不过一张床板而已。赵二娘抱来了铺盖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王应自觉是长辈,便让周宪姐弟休息。周宪哪里睡得着?只得让阿久先休息了。
“二娘子,你可否和我说真话?你到底是如何得知开封的情形的?”王应心中还暗自猜想,是否是南唐在北地的密探和周家是熟悉之人呢?
周宪却看着脸色一直不好的郭荣,在王应看来却像是沉思了。
好半天,周宪才道:“先生到底要我如何说?此间情景确实是有人曾告知于我的,但是到底是谁,我不能说出来的。”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
周宪起身,站在郭荣身边,看着远处郭府方向的大火,再看郭荣的脸色,心中着实苍凉。
“如今汉国朝廷恐怕是对郭公家动手了,也将我们当做了嫌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避过此祸。”王应也起身,看向郭家,忧心道。
“哼!你们果真是和郭家有旧之人?二姐乃是妇道人家,不知道轻重收留了你们,我也不说什么了。明日天一亮,你们就给我离开。免得连累咱们家背上一个窝藏侵犯的罪名。”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赵匡义站在门边冷声道。
周宪自秘境中随着郭荣看了赵宋三百年,对于赵光义此人委实没有半分的好感,野心勃勃也就算了,杀兄夺位,还诬赖同母弟弟乃是侍妾所出,逼死儿子……一桩桩看来,这人比之李弘翼还要令人厌恶,有他在,赵家如何呆得?
“赵三郎放心,天一亮我们即刻就走。”周宪冷冷道。
赵匡义已经知道周宪是女子,打量了她一番冷笑道:“你是郭公的女儿?俗话说得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少在小爷我面前摆谱儿。记得明早就给我离开,否则,就等着被官兵抓去吧。”
床上的阿久也被惊醒了,却是周宪和王应拉住。
“不过一竖子,不值得动怒。只是要离开,你们需要好生再装扮一番。”郭荣冷眼看着赵匡义离开,对着周宪道。
周宪点头,将这番意思和王应及阿久说了。
天亮不久之后,赵家出来一老父亲和小夫妻两人。
周宪看着身着女装别别扭扭的阿久,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娘子身子不好,让相公我扶着你走吧。”
阿久瘪瘪嘴角:“阿姐——”
周宪故作亲热,凑近阿久的耳边道:“乖,就今日一回。听话啊!”
阿久皱眉,只得苦着脸扮小娘子了。
而门边的赵匡义却是看着一夜之间眉目突然清秀许多的周宪,露出了深思的目光来。直到三人离开,他才沉着脸关上了大门。
“哎,快点啊,快去看啊,又要杀人了!听说是大官儿谋反了,连累了家眷都要被斩首呢,也不知道这些个大官是怎么想的……”
周宪三人走在街上倒是无人发觉异样,正往城门方向去,却不时听见街上百姓如此说着。周宪看郭荣一早未曾说过话,心中也是难受,想了想便道:“父亲,娘子,我们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广场之上,郭柴两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部被绑缚在广场之上,加之王峻的家眷,一时间女子和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刑场。
周宪看着那些个哭泣的孩童,再看向郭荣脸上痛苦的神情,不由得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那个最小的孩儿,乃是我的幼子,不过周岁光景……”
周宪心中一颤,有些后悔来刑场了。她想了想,对着王应和阿久道:“这人太多了,一会不好出城,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话没有说完,却听见右边刑场有许多官兵往一街巷里跑去。
周宪心一横,拉着阿久出了人群,往那巷子方向而去。也许是天意,也许真是运气好,他们见了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在躲藏。
“是阿爹的董姨娘。”郭荣皱眉看去,便认出了妇人的身份。
周宪想了想,对阿久耳语了几句,让他拉着董姨娘往闹市区里的客栈跑去,她则和王应一起将官兵指向他处去了。
“站住,你们两个居然糊弄我等?哼,一定是郭家或王家余孽,给我拿下!”
周宪两人正欲去和阿久等会合,谁知先前的官兵去而复返。周宪看官兵越走越近,心中一横,正欲摸下腰间的匕首,危机时刻,赵匡义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公鸭嗓子似地声音响起:“这不是陈叔父么?父亲前几日还念叨你怎么不去我家喝酒呢。”
那官军确实是认得赵匡义的,只因赵弘殷的人缘极好,识得许多中下层兵卒,他也算是赵弘殷的朋友了。
“三郎,我正在缉拿疑犯。等闲下来了,定去你家吃酒……”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王应拉着周宪狂奔逃开了。
“哎呀,可不能让他们给跑了,快点给我追!”陈姓小军官也不和赵匡义细说,领着七八个兵卒就追了过去。
而赵匡义,则在人都走了后,才喃喃自语道:“如此,也算是小爷帮了你一次了。”
临难之际天意难测
周宪和王应躲进一条小巷里,见到一道门就钻了进去。等到追赶的兵卒闹哄哄的跑走了,周宪才觉得有一丝的后怕。看着便脸色铁青的郭荣,再看王应,心中着实有些后悔将王应扯进这一大堆的麻烦之中了。
周宪心中暗自叹息,和王应借了主人家的水洗了把脸,整理了一番,这才回到之前和阿久说的汇合之地去了。
董氏想到家中老小俱都被抓地情形,心中就慌乱异常,流了好半天的眼泪,才惊觉救下自己的人乃是个半大的少年,这才停下哭泣。
“多谢小娘子出手相救了。”
阿久看着董氏一身的狼狈,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而且他也很挂念周宪和王应,因此干巴巴答答道:“能帮到你,也是因为我阿兄。一会儿我们去东城门边的客栈。”阿久想到自己一身女装,心中就郁闷。东城那里,是约好的见面地方,住的都是南来北往的行商,官兵在那里搜查得也不会很严格。”
董氏虽是一个内宅妇人,却也知道如今世道里,能够大着胆子出来行商的,多是有些依仗的人。知道那边最是安全,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也就没有注意面前这援手的“小娘子”实乃一小郎君了。
周宪看着天色偏午,而郭荣的脸色愈加不好,她心中也是乱糟糟的,不多说什么,和王应弯弯绕绕地往东城门去了。看到客栈门边翘首望着的阿久,她才算放下了大半的心来。
“阿兄,你没事吧?”
周宪仔细打量了一番阿久,见他没事,这才道:“让你担心了,是我的不是。一会我们用过午饭,就出城去。”
阿久呵呵一笑半天才小声道:“阿姐,那个郭夫人在里面呢。”
周宪点点头,对王应道:“先生和阿久先用饭吧,我上去和她说说话再下来。”
董氏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衣物,但是神色间难掩焦虑。见到进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便知道此人乃是阿久口中的阿兄。忙起身道谢道:“小郎君想必是阿久小娘子的阿兄了,多谢小郎君冒着危险出手相助了。”
周宪看了一眼郭荣,微笑道:“夫人不必言谢,我此来开封本是欲见柴荣柴大官人的,只是不想错过了,正逢郭家和王家的老小全部被抓了起来,我人微言轻,救不得人,本就心存愧疚。如今能够帮得了夫人,也是幸事。如今郭家老幼只怕是凶多吉少的。夫人又做何打算呢?”
董氏想到自己的幼子和女儿,不禁悲从中来:“谁能想到皇帝做出这等事情来?如今能让皇帝改变主意的,唯有太后娘娘了。只是如今谁有能在太后娘娘面前为郭家人进言呢?”
周宪也沉默下来,此事确实难办。便抬头看向郭荣,却见他脸色沉郁地摇摇头:“李太后虽然素有远见,但是并不能左右刘承祐的主意。”
周宪闻言,只得劝董氏先保全自身再说。
董氏想到儿女,悲从中来,哭着同意了。
周宪几人匆匆用了午饭,正准备和痛客栈的外地行商一起离开客栈时,却见门外有大队兵马跑过去,不一会儿,就有消息传来,开封城的城门俱都关闭,三天后才重开。一时间外地的行商们议论纷纷,都意识到开封城有大事发生了。而周宪几人也是忧心忡忡,若是被汉廷官兵找到,恐怕很危险了。
周宪不想王应和阿久受到牵累,便和其他行商一样,打听了一番外间的情景,便回了房。
“你怎么了?”周宪看郭荣身形飘动,不由得慌道。
“没事,郭家人和柴荣家全部被杀了……”郭荣弯着腰身摸着心胸处道。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沉痛的感觉了。
周宪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好,想了想扶着他回到了秘境。
“你好生在这里歇一歇,外间的事情,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尽力了。”
郭荣心中也明白,坐了片刻,起身道:“你还没有出开封城,我怎么能歇在这里?”随即转身摘了两颗果子,递了一颗给周宪,自己也咬了起来。
周宪虽然没有胃口,也没有拒绝,而是陪着他吃了起来。
周宪和郭荣重出了秘境,便听见外间的噪杂声。仔细一听,才知是官兵在大肆搜查遗漏的郭王余孽。周宪想到董氏心中一惊,忙去了隔壁房间,对着董氏将事情说了。
董氏此时还不知道全家已经被斩杀,听了外面的搜兵,脸色发白。片刻道:“我不能连累了小郎君你们,我这就走。”
周宪拉住董氏道:“你这样一出去,只怕被官兵逮个正着,不如这样,你来装扮一下,说是我和阿久的娘亲,只是突然病重了。”
董氏想了想,便同意了。周宪忙带着董氏回了自己房间,让她散发装病躺在了床上,有快快地将王先生和阿久找来了。才说了原委,就听见外间门被兵卒粗鲁的推开了。
“掌柜的,这四人是从南边来的一家子?”一大胡子什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周宪等人问道。
掌柜的也不惹上麻烦,应道:“回官爷的话,是的。”
大胡子嗯了一声,看了看床上之露出头的董氏,“啪”地一声将被子拉下,露出董氏那张青白交加的脸来。看了几眼,才对着王应道:“这妇人得了什么病?还有,将你们的路引和过关的文牒给爷我看看。”
王应小心道:“内子并不是得了病,而是小产了。也是小人的糊涂哇,没想到老婆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身子……这路引和文牒,二郎,还不快给军爷看看?”
周宪忙将路引和文牒给了大胡子,心中庆幸不已——幸好郭荣将这些事端都猜到了。
“恩,确实是自南方来的,还是从南唐来的……”大胡子仔细看了看周宪三人的衣物装扮,却没有将路引和文牒还给周宪。
郭荣却是知道缘由,忙对着周宪道:“这大胡子,是想要钱。”
周宪一愣,随即从袖笼中掏出了一锭二两的银子塞给了大胡子:“劳烦军爷了。”
那大胡子看到银子,眼中光芒一亮,这写给南蛮子倒真是肥,身上肯定不止这几个钱。因此并没有接过周宪递出的银子,而是轻飘飘道:“知道爷几个奉命搜谁么?就是和判臣郭威和王峻等有关系的人了。听说他们和南方的奸细也是有勾结的。大爷我猜,你们几个不是南方来的奸细吧?”
周宪一愣,郭荣却是目光森冷地看着大胡子,就在大胡子感道身子冷飕飕时,郭荣才对着周宪道:“他是嫌钱少,你再给他五两的银子,装出舍不得的样子给他,让他觉得我们已经没钱了。”
周宪明了,这才期期艾艾的道:“军爷,我们本来是开封做生意的,哪知道货物在荆南出了问题,如今空手上开封,加之母亲身体不好,如今更是小产了。这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来……”
周宪见大胡子的目光变得冷起来,装作惊吓地从包裹中取出一小锭五两的银子,还没伸出去,就被王应拦住了:“不行,这是咱们家最后的钱了。军爷,您大发慈悲吧……”
大胡子却一把将那锭银子抢过来,要知道如今北方的大钱要一千一百多个才顶一两银子,是一个兵卒两个月的饷银了。“有了银子,老子才大发慈悲。”说完,还将周宪手中的包裹给抢走了。
阿久在一边看得怒火丛生,正想暴起,却被周宪一把拉住了。
等大胡子带着两个兵卒离开了,周宪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才是开始,到第二天晌午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