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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对玫瑰的哥哥黄振华说:
“你妹妹是我一生见过最好看的女性。”
美女看美女,都如此震动,不用说书中的其他男性了。
周士辉见到玫瑰:“忽然呆住,如雷击似看着……以魂不守舍的声音问……”
庄国栋见到玫瑰,很沉迷她的神情: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嘴唇,小但是厚,像随时有千言万言倾诉,但她是那么年青,有什么要说的呢?真是迷惑。”
傅家明眼中的玫瑰,却是:“姿态婉转迂回……整个人像一幅图画般好看。”惊奇得嘴巴张得大大地合不拢。
周棠华更觉得四十岁的玫瑰美得让人不可置信,她的美是令人惊心动魄,不能自己的。
罗震中干脆就掉落金鱼池中,对着玫瑰瞠目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
综合了这么多人的反应,玫瑰的美丽是毫无疑问的了,又何劳亦舒再去长篇大论,喋喋不休地形容?
在《寂寞鸽子》中,亦舒也用这种方法去写贝秀月的美与媚:
周家信过来道:“你那美丽的大姨还没到?”“世上那么多女子,也只有她当得了美丽二字。”
开明笑了一笑:“是,那是一种叫你害怕的美色。”
周家信同意,“怕会失态,像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多出丑。”
开明接下去:“怕把持不住家破人亡更加累事。”
周家信说:“我是远远看着就好,走都不敢走过去。”
看来贝秀月美得够邪乎的,竟引起男人们这样近乎胆战心惊的评价。
亦舒时常用旁敲侧击法和比较法去描写人物,扩大叙事空间,推动情节向纵深发展。
比较法多用在女性身上,那些一般来说总是成双成对出现的女性,互相映衬,不管是红花抑或是绿叶,都各有鲜明特色。
《我的前半生》中,子君和唐晶的生活道路刚好相反。
子君用前半生的时间和精力去建造一个并不牢靠的家庭,一个早晨醒过来,丈夫却不要她了。她不得不离开她一手布置起来的家,到外头去重新奋斗拼搏。
唐晶却从学校一毕业就投入社会,十几年下来,酸甜苦辣尝遍,刚刚建立了一点社会地位,有条件可以咤叱风云了,却激流勇退,不再喜欢头上戴着的那顶“女强人”帽子,嫁得远远的,以说明女人证明自己的最终途径还是嫁给一个好丈夫,营造一个温馨的家。
《两个女人〉中,在施扬名生命里占据过很重要地位的两个女人,也是截然不同的。
美眷是有美貌,却没有什么内涵的女人,但她很适合做家庭主妇。结婚十年,她把家里管得头头是道,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
任思龙却是独立得有点嚣张,工作努力,作风泼辣,是个有过去的女人。正因为这样,她才要外表扮坚强,内心其实也有软弱的时候。
《曾经深爱过》的利璧迦和邓永超,除了她们都是别人的“逃妻”之外,她们固然还有性格和外貌的相似,但在待人处事上,她们也有很大的不同。
利璧迦感到烦厌了,她会一走了之,但她的出走,无非也是走到另外一个男人那里,寂寞使她更加自私。
邓永超却不一样,她从一潭死水般的家庭中突围出来,为的是想做点事,所以越是艰苦的地方,她越要去贡献自己的学识和才华。她的情操反而因寂寞而升华了。
《花解语》里,花不语与花解语名为姐妹,实为母女,而这一对母女,性格却相差那么远。
花不语是个演员,就是因为长得太好,被宠坏了,不肯下苦功学习演技,老是做花瓶角,标梅一过,戏份接着下降。但毕竟还算传统女性,不至于去拍脱戏,卖艺到底不同卖身。只是她也够任性,运气又不好。
花解语才真正是一朵解语花。
她宽厚,懂事,自律甚严,处事也很得体,还甘于牺牲自己。
花不语的片子“搁浅”,她出面找人帮忙。为了整个家,她毫无怨言地去陪伴一个残废的人。
这倒显出了不语和外婆的自私。她们设了一个局,让花解语独自去面对一切困难。一句“你愿意陪伴杏子斡”——那个残而不废的人,宣布了她十八岁春天的心已苍凉。
还有《香雪海》的凌叮当和香雪海,《风信子》里的宋树栅和鲍瑞芳,《曼陀罗》中的慕容琅和切娜,《西岸阳光充沛》的汤宜室和汤宜家……她们仿佛是一出戏剧的A角和B角,在不同的场次出现,繁简有序。
她们彼此都会无意与有意地把对方看作是自己的借镜。在镜中,她们会发现自己的另一个不被人知、甚至不为自己所知的一面。正如钱钟书提到过的:“好像小孩子要着镜子里的光明,却在镜子里发现了自己。”
正是出于构设镜像关系的考虑,亦舒经常把普通的情节特定化,并且将角色指派到时常变动的位置,赋予她们流动而多变的功能,她们在得到映射的同时常常受到镜像的另一位女性的震扰:子君在彷徨中需要唐晶的鼓励,花解语正是在花不语的遭遇中设定了自己未来的不同于她的生活道路。
但有时为了加强情节变化的张力,人物的对比度被亦舒越拉越大,而走向了神秘幻虚之境。出于对读者好奇心的照顾,神秘感是需要的,但神秘的东西必须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加以澄清。读者可以在扑朔迷离的天地中进行摸索,在开头的时候这恐怕还很有趣味,但作者却不能任其放任到底。
他必须驾驭自己的作品,在这儿投下一线光亮,在那儿又留下一丝阴影。他还要不断地自问:用什么办法才能使情节取得最好的效果?他事前应心中有数,要置身小说之上,动笔之前,就要始终考虑到因果关系。
亦舒有时候就顾不了这么多,这也是写得快,写得多的弊病,结果,作品草草收场有之。不合情理有之,“虎头、凤肚、豹尾”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不过,说实在的,亦舒亦算是言情小说领域中的“鬼才”了。
亦舒也称得上是文字高手,文如其人,读者都可以在书中读到她性格中泼辣、率真、任性、好奇、机智与俏皮的一面。
她并不多用华美的词藻,也不刻意雕饰,而是善于排列组合,文字在她手里就产生魔术似的效果,跟一般具有浓厚文艺腔的作品不同,明净清爽。
她的文章也会有赘词冗句,但却不是装腔作势所导致。
据说,她曾师承过古龙。
古龙的语言是很有特色的,以短句短段不分章节的结构形式和快速跳跃的行文取胜,亦舒也不追多让。
我们抵达海德公园的早晨,风和日丽,一点没有不祥的预兆。十六岁的女儿盼妮跟我说:“我们运气好,这般天气,伦敦一年不会超过五十天。”她刚学会骑马,坚决要到海德公园一试身手。上马的时候她嘲笑说:“英国人真滑稽,骑马也得全套制服。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美国人。”她只穿着牛仔裤与毛衣。盼妮瀚洒的跨上马。我与小女盼咪坐在长凳上。‘嗲,你也骑一下好不好?又不是老头子。”终于我找到了一匹温驯的马,把小女儿放在身前,抱着她,慢慢在软沙上踱步。‘珠咪,咪咪——”咪咪偷偷的笑,把脸藏在我怀里。……我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忽然之间,怀中的盼咪指向前:“看,爹爹,看!”我看见盼妮的马人立起来……那匹马跳跃数次,忽然狂的发力急奔……我发狂地叫:“救命!救命!”两匹票色马自我身边擦过追上去。“救命——”我叫。第三匹马停在我身边,马上的男人说:“你停在这里不要动,把小孩先交给我。”他伸出双手,我发觉他也是东方人。前头的两匹马直向盼妮追去,盼妮低着头拼死抱着马的脖子,那两匹马越追越近,我把一颗心又捺入胸腔中。那个陌生人淡淡地用英语说:“没事了’。他把盼咪交还给我。
《风信子》
短短的句式中,环境、氛围。人物、事件、悬念、结局,什么都齐了。
蕴含了这么多的内容,叙述的语言却如同简洁的线条,构筑了一个原初却又繁复的世界。
亦舒小说语言深得古龙的意趣,但又是自足的、独立的,而非摹仿的、第二性的。如行云流水,对话精彩生动,让人感到如闻其声,在复制语言上的才能令人叫绝。还多了一种机智独特的幽默感,少了一点沉郁伤感,更符合当代读者的口味。
《胭脂》就是这样开头的:
每个人都有母亲。没有母亲,就没有我们。我有母亲,自然,同时我亦是别人的母亲。
我是最不幸的夹心阶层,成为美女的女儿,以及美女的母亲,但我本身,长得并不太美。
我有一位仍然穿掠皮裤子的母亲,与正在穿三个骨牛仔裤的女儿。我无所适从,只得做了一大堆旗袍穿。”
一开始就很吸引人,三代女人的故事,一定很特别很精彩。亦舒也不负重望,把刀。个爱情故事揉合在一起,铺排得就如一列出了轨的火车,又长又悲又荒唐。
亦舒的语言还算得上可以琅琅上口,它不那么强调具有音调和节奏,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其实用眼睛是可以感受到的。它甚至在供我们赏心悦目的同时,让人于心领神会,忍俊不禁之时有所领悟与思索。
语言是她存在的家园,比喻的出新出奇源于感觉的独特,逻辑法则根本无法穷尽它们的可能与功能。
她这样写一个十六岁的男孩,爱慕他的地理老师:
我开始崇拜她,而且我也开始挑剔我周围的女人,因为我觉得她们不如她。
我跟我妈说:“你的丝袜为什么一直破?破了为什么还一直穿在脚上?”
我母亲狂怒,教训了我三小时。
我母亲并不是老女人,她只有三十八岁。
糟糕的是,母亲自以为摩登,不愿意接受批评。
我闯祸了。
她这样写一个已婚的、未来时空的少妇:
已经是公元二0五年了,世情仍然没有变化,人类仍然落后,女人的生活,仍然乏善足际,母亲们仍然嚼叨,孩子们仍然反叛,生命的意义就待发掘。
这种快速跳跃的短句短段与蒙太奇手法相结合,不多交代时代背景,不多描绘社会环境与自然景物,不多刻划人物内心世界,也不多发长议论,几乎全赖对白与简短的夹叙夹议来推动情节发展,因而留下许多空白,让读者快读紧追,不到结局不忍释卷。
加上笔调轻松犀利,对人物灵魂的揭示,亦庄亦谐,鞭挞入里,对社会的抨击直率无忌,一针见血,痛快淋漓,一纸风行,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可见亦舒是请熟读者心理和市场需要的,这种行文方式一直保持到今天,曾引起不少人摹仿,但往往只得形肖难得神似。香港有亦舒,香港也只得一个亦舒。
亦舒传奇……逝水
逝水
恋爱应在枫丹白露岛的草地上才能发生,不是一生都有一次。
亦舒《决不是爱》
玫瑰芬芳如梦袭来。
倚着爱情的世界,正午的阳光和冬天的寒夜都是柔和的,柔和而且流动。人类能够这样对自己说:我们生活着,繁衍着、创造着。
说不尽的莎士比亚为爱情大唱赞歌:
我知道
爱情是人类最喜欢的处女作;
我知道
世界上的一切都由她来创造。
我不信
她会在卑鄙的心灵上降落;
我不信
她的崇拜者会是微不足道。
歌德则稍为客观:
哪个少男不钟情?
哪个少女不怀春?
这是人性中的至圣,
其间也有惨痛飞迸!
爱是不变的星辰,爱是不落的日月,在历代诗人墨客的笔下,爱情被充分地展示了它的丰富性和深刻性。如果不能永远地完整地拥有爱,人的灵与肉便会间离,人便会失去人性,沦为没有个人特征的社会机器零件。
在言情小说家们的笔下,爱情也是写不完的,温婉的也好,不羁的也好,世俗的也好,非常态的也好。爱比生命更有意义,它包容了生命,所以,在开始的一刻,它们总是美好的,一瞬间的心灵相通便改变了人生。
琼瑶小说里的爱情似乎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为多。
它是神秘的,突然降;临到身边,那时刻,没有经验,没有理性。以前的生活变得空洞起来,直到这一刹那才使空白处注入崭新的内容。就像迷路于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