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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他不断地从厂里带材料回家,不断地刻,不断地卖,十个手指头有八个绑起了橡皮膏。
终于有一天,厂长把他叫去了。
“听说你会做麻将?”厂长问。
他不做声。
“材料是从哪里来的?”
不做声。等于默认了。
厂长板起面孔:“偷厂里的东西,要被开除的,你晓得吗?”
他还是不做声。不过他心里想:开除?我还不想干呢!我刻一副麻将就是四、五十块钱,只要花两个晚上的功夫。在你这里淌一个月的臭汗才弄个三十块,还受你的气!……
厂长这一训,倒提醒了他,他回家想了一夜,第二天就向厂里请了病假,准备在家里大干。
这回秦三宝不用偷厂里的材料了。他上街买了口大锅,还有石膏、塑料、胶水之类原料,正大光明地在家熬炼起来。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看也看会了。
从这天起,他算是正式成了村里——也是T州的第一个麻将制造专业户。一年后,他就在村里竖起了三间大瓦房。
马三寡妇的男人,在六八年患了肝腹水,没钱住医院,只好到处求仙拜神,一年不到肚子鼓得像山包。最后火葬场的拉尸车是一路滴着水把他拉走的。留下了她和三岁的女儿。这地方寡妇又不作兴改嫁,母女俩就有一顿没一顿地拖着。女儿拖到十三岁的时候,村上人都学着秦三宝的样子做起了麻将生意,眼看得一个接一个地发了。马三寡妇不甘寂寞,硬是加入了一个亲戚办的麻将作坊,专做抛光,打磨的工作。她们舍得吃苦,没日没夜地干,拿出的货又快又好,亲戚每次分红都不好意思亏她们。五年后,马三寡妇也竖起了楼上楼下共六间瓦房,还招了个会刻字的小伙子做倒插门女婿。
有了这个女婿,马三寡妇就决定自己单独干了。经过这几年的摸打滚爬,做麻将的每道工序她都已烂熟于心。于是,楼下三间就成了她的家庭工厂,还挂了个招牌叫:“振华工艺品厂”。她自封厂长兼会计、供销,生意居然越做越大。她做的麻将价钱特别便宜,也特别好销。后来秘密揭开了,原来她在麻将里做了假:将两片材料中间挖空,灌进沙子,再粘合起来,俗称“空心萝卜”,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成本。当别人发现了这个奥秘,也照此办理的时候,市面上的人已经识得此货了,因此价格大贬,无利可图。而这时马三寡妇却早已看清行情,向高档麻将进军了。她研制出一种名为“一枝烛”的产品:打这种麻将只要桌子中间点上一枝蜡烛,微光即可透过牌骨,打牌人看得真真切切,旁家则无法偷看。这种产品赌起来隐蔽性强,又利于在荒山野岭恶劣条件下工作,因此它一出笼就成了市场的抢手货。
马三寡妇的工艺和产值对外对内都是保密的。据可靠人士透露,产值每年至少十万以上,利润至少百分之七十,是秦村一棵数得上的“摇钱树”。
这中间的风流人物,还要数一个叫“瘌子头”的男人。此人的真名早被人忘记了,因为他瘌得厉害:一捋头皮,瘌屑直飞,故一直在方圆三十里之内名声大震,也一直没有姑娘敢嫁他——四十多岁了,始终孤零零地在大路口摆个刻字摊,给人刻图章。虽然他收费低得不能再低,可还是没生意做,他穷得冬天没有棉衣,裹着棉花胎坐在风口的摊上,度日如年。
可当麻将风吹来时,他的身价顿时涨了百倍。先是有人找他刻麻将,一副五角钱。他扳指头一算,一副麻将共一百四十四张,外加两只骰,每张只划三厘钱,心太黑了。但他又不敢争价,怕把这一笔生意黄了。好在麻将材料质地不硬,好走刀,他就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他在家里连干了三天三夜,交出了十副麻将,得了五元钱,却害了一场病,在床上睡了五天五夜,不醒人事。
后来,找他刻麻将的人多了,生意应接不暇。他就是长出三头六臂也刻不完这许多。于是,他一面提高价码,一面收徒招工,最后干脆办起了刻字培训班,包教包会,一期十五天,每人收费一百元。一期接一期。有人想起了他姓名,大家都叫他“罗师傅”。“罗师傅”的腰包于是大鼓特鼓起来。头上的瘌子疤因为搽了外国进口的高价药,也一天天好起来。房子翻建是不用说了,新式家具、彩电、冰箱、西装、领带,一切旧貌换新颜。不久店里一位老姑娘徒弟自告奋勇要做他的老婆,一举革掉了他的光棍命。
后来,大名鼎鼎的“罗师傅”被邻县的一个公家的麻将厂聘请为技术顾问,每月工资三百元,捧上了铁饭碗。当然自己的金饭碗也不扔掉。他连年被评为县里乡里的先进、模范,并被公家的麻将厂列为党的发展对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秦村那个原来生产图章原料的“振兴化工厂”前年已正式更名为“环球工艺娱乐品厂”。专门生产各种规格、型号的麻将。去年,这个厂和无锡的一家工艺美术公司发展横向联系,开辟了麻将出口业务,产品正式打入了国际市场,成为乡里第一号创外汇的企业。这个厂在南京、扬州及安徽、山东等地都有自己的门市部或经销点。
该厂的麻将品种齐全:特大号的麻将一副就重十四斤七两;小的一副只有袖珍半导体那么大。最贵的麻将是用货真价实的象牙做的,一副就卖两万多美元。当然,那是为外国佬特制的。
总之,短短七、八年时间,整个秦村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草房一间也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排排大瓦房和小洋楼。整个村子都靠麻将发了财,被人冠以“麻将村”似乎当之无愧的。
3。麻将城1988麻 将 克 星
他好像对麻将有特别的仇恨,常常深更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闯到乡民家去突击搜查。翌日,便有成麻袋的麻将成品和半成品被他倒进通扬河。所以那地方玩麻将的一提到老黄鬼子,不免心惊肉跳。打麻将时,手里的牌成了,便高喊一声“黄”!“叭”的一声牌便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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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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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被称之为“正当娱乐品”,不过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事。在这之前“麻将事业”只能在地下暗暗发展,不免有遭受不幸和挫折的时候。有心人做了个统计:整个T州那几年被治安没收、倒入水底的麻将能铺满二十四里通扬运河河面。
太东乡有个公安特派员,人称老黄鬼子,当时就是远近闻名的“麻将克星”。他好像对麻将有特别的仇恨,常常深更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闯到乡民家去突击搜查。翌日,便有成麻袋的麻将成品和半成品被他倒进通扬河。所以那地方玩麻将的一提到老黄鬼子,不免心惊肉跳。打麻将时,手里的牌成了,便高喊一声“黄”!“叭”的一声牌便倒下……
那年头,老黄可是个大忙人,日夜都不回家:白天忙工作,晚上有人请他喝老酒。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当然,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慢慢的,他就睁一只眼闭只眼了,看着鼻子底下麻将“星火燎原”……
后来上面来了个文件,说麻将不再作为赌具查抄。只要不赌博,没事干的在家玩玩麻将也未尝不可,省得跑出来惹是生非,影响社会治安……
老黄一开始把这个消息封锁得很严,但哪有不透风的墙,下面的村民很快就知道了。从此请他喝酒的人就少了。那些因做麻将,贩麻将而先富起来的农民在他面前不再畏畏缩缩了,而是头抬得老高的,有的与老黄插肩而过时,鼻子里还重重的“哼”一声。老黄一气之下,也令上初中的孩子停学,回来和他妈一起做麻将。晚上,他自己也亲自披挂上阵,锯、磨、刻、刨,无一不作,也无一不精。
老黄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不像其他乡下人那样死扣着钱翻房子,而是及时地跟上时代消费新潮流,先享受起来再说。一年时间,他就置办了彩电、冰箱、四喇叭收录机等等。他表示:“麻将还要再搞几年。明年的目标是搞一辆摩托车,好做点其他生意……”
如今,那个村上打起S麻将还改不掉那个老习惯:手里的牌成时,便高喊一声:“黄!”叭的一声牌便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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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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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T州,人们把那些专做麻将买卖的老板称之为“麻将佬”。过去的“麻将佬”是地下的,像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现在他们都堂而皇之地打起了招牌:
“聚乐麻将专售”
“喜喜麻将店”
“新潮流麻将门市部”
“振华麻将公司”
……
据说这里头最老牌的一个店叫“麻将感动”,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个名字。门面也不在市口,而在一个小巷里。这个店主要以批发为主,品种齐全,在内行玩麻将的人心目中声誉很高。
这个店的老板叫钱XX,他原来在公交公司做临时工,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开始了他的“麻将生涯”。
八年前的一天,他到乡下姨娘家去吃喜酒,发现姨兄在偷偷的做麻将。他想起前几天单位里有几人闲谈时,曾经说过买麻将难,没有路子,要他帮着到乡下打听打听。于是,吃完喜酒,他就带了几副麻将回城了。
他在单位里悄悄一透风,很快就有人上门,把麻将抢购一空。本来他姨兄关照他低于二十五元不卖,现在他却以四十五元一副脱手了。
接着,单位又有几个干部、职工托他买麻将,他均以每副净赚二十元的利润转手,别人还感谢不尽,连说便宜便宜。
后来又有几个司机找到他,一张口就是一百副。他们要随车带到外地去,目的是不言自明的。他心里一惊:乖乖!一家伙就能赚二千元啊!既然如此,还在这儿做临时工、卖苦力做什么呢?
他倒也干脆,临时工说辞就辞了。他和几个司机搭档,干起了地下麻将专业户。
由于他起步早,赚头大,资本厚,所以当麻将从地下转到地上时,他头一个办起了批发公司。他已经不屑于那种零打碎敲的买卖了。他没有建房,没搞“家庭现代化”,据说他的钱从来不存银行。谁也说不清他的钱放在那儿,又做了什么用?
他一年四季很少回家,长期在外面跑。有人看见他在广州住二百五十一夜的大宾馆,手臂上还挎着个女人。有人说他在外面的“别墅”很多,养着很多小老婆……
总之,关于他的传说很多。这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因而他在“麻将界”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赢来的生意也更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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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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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几年,麻将是不准在街上乱兜售的。公安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个突击大扫荡,没收一批麻将,倒进泥灰色的大运河。
次数一多,那些偷卖麻将的总结出一点“斗争经验”:他们不再把成皮包的麻将挎在身上到处走,而是在小巷深处找个窝隐藏起来,手上捏几张牌,生意谈成了,再回来拿货。
这样一来,T州几乎每一条小巷里都有这种“麻将窝”了。
这些窝大都选在退休或者是无业的老头老太家,条件是让他们抽一点小头,出了事不要他们负责。
陈李氏,据说是T州街上资格最老的麻将游贩。她六十三岁,身板硬朗,一双小脚落地有声,动作来得快。刚开始,她手挎一只竹篮,竹篮上盖一条毛巾,没日没夜地在市中心的旅馆、饭店里转。她上午卖一篮,下午卖一篮,晚上再卖一篮,不完成指标不吃饭不睡觉。碰上公安员,她年纪大,不怕抓,人家也不敢抓,怕抓出个三长两短来不好收拾。尽管屡次遇险,她却一次也没有被“洗劫一空”。
有一次,她被一个穿便衣的公安抓住了,要夺她的篮子,她死死拽住不放,并且努力往地上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开始哭诉。
她说她早年死了丈夫,没有儿女,是个五保户,身体多灾多病,眼见得这几天就没钱打油;麻将是人家托她卖的,她不晓得不好卖,收了麻将,她还不起人家,只好回家上吊,只好撞死在大街上……
围观的人都发出唏嘘声最后都帮她说话,弄得那个警察怪不好意思的。
受过这次惊,老太婆回家动了脑筋。
第二天一早,她空着手上街。她在小巷里物色了一个老太家,上前歇歇脚,搭搭呱,帮她带带小孩,洗洗碗什么的。
过了几天,她又来了。一回生,两回熟,何况这次她带了一篮子的鲜蔬菜。城里的老太喜得合不拢嘴,连说:“多承,多承!……”
关系就这样拉了起来。
其他的游贩也照此办理,于是,“麻将窝”便在各个大街小巷迅速生根、开花、结果……
现在虽然允许麻将公开卖了,但他们这些“麻将游击队”仍然会不时受到工商、城管们的驱赶,所以他们并没有放弃那些据点,一来打游击图方便,二来也是出于谨慎,怕的是“麻将政策”一变,他们没有回头上窝的余地……
4。麻将城1988麻 将 女
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