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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浣被阿瑜这般一说,颇是愧疚,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小路临走悄悄跟我说,你到金陵以后,可以跟她兄长联系。她兄长在江南商界还算有些底子,可以助你置办些产业。阿瑜,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如今烽烟遍地,师兄那边军粮也很吃紧,主公那边对咱们又极是克扣,我手下这十三万兄弟若无自己军需来源,怕是还得这般挨饿受冻下去。阿瑜,你的本事我心中清楚,只这般留在我身边,实是平白浪费了你的才华本事。我要你去金陵,经营些什么我并不懂,且随你自己意愿,但是我盼你今后的进项,可以补充颍州军军需开支。”
此言一出,阿瑜蓦然静了下来,定定的看着沈浣的眼。足足过了两三盏茶的时间,缓缓出了一口气,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否则我绝不走。”
沈浣立时道:“你尽管说。”
阿瑜伸出纤纤素指,“第一,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需好好照顾自己,你那旧伤再复发一次,姑奶奶立刻把所有进项拱手送给鞑子去!第二,我只在金陵留到经营稳定,便立刻回来,回来以后你便再不许轰我,而且人前你是,人后你事事需得听我的。”
沈浣哭笑不得的揉了揉额角,“我现在人后不也被你管得死死的?”
阿瑜瞪了她一眼:“你还有脸说?!是谁伤好了没几天,我一眼没看住,就顶着大雨同人去比武的?”
沈浣赶紧赔笑道:“是是是!以后都听你的。”
阿瑜翻了她一眼,又道:“第三,将来就算有了进项,别的好说,但是小路那里的二两五钱银子,我绝对不替你还!你甭想着有人替你付诊费药费的歪主意,就混不在乎的随便折腾!”
沈浣无奈笑道:“小姑奶奶,我要是有这歪主意,你尽管收拾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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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临走那日,并未有惊动他人,沈浣与俞莲舟一直将她送出南门十余里。沈浣将一个小包交给阿瑜,阿瑜一接,立时瞪大了双眸,“银子?你哪里来的钱?”
沈浣笑而不语,只嘱咐道:“信与这钱你都收好,到了金陵便给我带个信。”
阿瑜忽而一惊,想起了什么,“你把你娘亲留给你的玉佩给当了?!”沈浣这些年在军中,粗衣简食,身边唯有师门中传下来的一柄长剑,如今再加上俞莲舟如今送来的沥泉枪,其余唯一的长物便是当年沈家遭灭门之时,她母亲匆忙之中塞给她的一块传家的玉佩。
沈浣只淡淡道:“也没什么,都是身外之物。”说着不理这茬,转头对罗鸿道:“如今南方暴乱四起,你们一路上千万多加小心。这关节上,莫要再斗嘴闹别扭了。”
罗鸿“唰”的一下被沈浣说得红了脸,“是、是!遵命!”
沈浣看他模样,浅浅笑了笑,却被阿瑜上前一把抱住。阿瑜将头埋在她颈际,竟是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沈浣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好了好了,罗小子和俞二侠都在此处,不怕别人笑话?”
阿瑜抽抽噎噎半晌,才抬起脸,眼圈通红,却不理沈浣,转而向一旁的俞莲舟行了个礼,“俞二侠,我这便走了。淮安一战,还劳您多多看顾阿浣。”
俞莲舟未曾出声,只向阿瑜一抱拳。阿瑜欣然而笑。只俞莲舟这抱拳一礼,便足以让她放心。
阿瑜言罢转身,“啪”的一拍罗鸿脑袋,眼圈还湿着,却凶罗鸿道:“还不快走?”
罗鸿揉揉被拍疼了的脑袋,怒瞪着阿瑜,“你这女人!”
阿瑜也不理他,径自翻身上马,一路往南疾驰而去。罗鸿想起沈浣嘱咐,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向俞莲舟与沈浣行了个礼,翻身上马直追而去:“你这女人给我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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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沈浣所料,脱脱所帅的四十万人马,一路南下,几乎正对淮安而来。
沈浣自当年初初下山一战扬名,到得如今已有六年余,“沈浣”二字在中原各路义军中早已声名大噪。而事实上,在元军中沈浣声名却是更盛。她用兵迅疾奇诡犹如山林风火,手下将士作战无不勇猛万分,从当年的单人独骑于万军从中救出刘福通,到后来沙河之战以六万兵力力挫三十万元军,舞阳、罗山、光州、徐州,几乎每一战都重挫实力远强于己的元军。而与沈浣对阵,元军诸将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只因哪怕小心翼翼,也极可能下一刻便发现自己已落入颍州军的计策之中。加之那一柄斩落过无数战将,甚至包括元军中传奇一般的猛将苏赫巴鲁的长枪,凡是资格老一些的,上至将帅下至排头兵,只一见青龙牙旗之上的那一个“沈”字,便不由却步。
而如萧策与沈浣这些年来挖空心思琢磨脱脱,被元帝闲置数年的脱脱同样在琢磨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沈浣的一举一动。引军南下一路上他都在揣测沈浣的想法。到得颍州之前,他接连数日辗转反侧,设想了沈浣可能采取的各种战术。甚至在四十万大军刚刚跃过临淅时,便传令下去枕戈待旦严加戒备,提防沈浣派人夜袭。然则四十万元军一路越过临淅、海宁、甚至直抵淮安对岸之时,都没有遇到半个颍州军。
脱脱隔河远远望见淮安城四门紧闭一片静寂,而河上莫说颍州军,连只野鸭也没有。元军中有年纪少轻的将士一见这般事态,无不大喜。“大人,可否下令现在渡河?”
脱脱未曾答话,隔着高涨的河水遥望淮安城,浓眉皱紧,半晌时分冷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当下扎营,任何人不得擅自渡河。乌力罕 ,你亲自带两队人马以轻舟渡江,查看是否另有埋伏。切记不得登岸。”
“是!”一个精瘦的汉子躬身领命而去。
“大人,此地江面不宽,渡水甚快,我等何不先渡水攻他一个措手不及?”一个青年战将上前谏言。
脱脱却摇了摇头,“沈浣用兵狡诈,令人防不胜防。我等一路南下而来未曾遇到偷袭,而眼下水位高涨,此时渡江,恐中埋伏。如今唯有当下扎寨,细观情势,再行定夺。”
元军中的老将心中有数,皆是点头,谁也不愿意用一己性命去试沈浣的枪。
脱脱在淮安对岸这一扎营,便是三天。三天之内,淮安城中没有半分动静,连个探马也未有露头,唯有河中湍急河水浪声滔天,远远看去,竟似座空城一般。如此一来,元军中已有士卒开始私下议论此事。脱脱手下这四十万军,有二十五万原来是也先帖木儿的部下,而剩下十五万,却是哈麻手下,这次被征调而来的。脱脱与哈麻不和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十五万军他接得颇是棘手,却又不能不要。事到如今,眼见这般耽搁下去军心便是要散,脱脱当下一咬牙,趁着当夜月黑风高,四十万大军急速渡河。
四十万大军渡河以后,脱脱先是松了口气,暗道沈浣竟未能趁其渡河未济之时击其中流,实是失策。然则转念一想,却又出了一身冷汗,只觉沈浣决计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按兵不动怕是必有后招,当下更加不敢大意,在淮安城西十里当道扎营。然则这一对峙又是十天过去,淮安城中城墙高垒,各处哨岗强攻劲弩严守密防,正门之上插着写着“沈”字的青龙牙旗。然则十天之中却无一兵一卒出城,两军之间的十里地间气氛剑拔弩张,安静得却能养鸭子。
直到第十天上,便是老谋深算如脱脱也有些坐不住了。四十万大军隆冬之际千里南下,守着一条秋汛湍急难以送粮的淮水,他实是跟沈浣耗不起。看着被加固数层的城墙和不知深浅的淮安城,脱脱沉着脸道:“传令下去,胡和鲁与塔拉为左右前锋,乌力罕为中军,日夜轮番骂阵,骂也要把他给我骂出来!”
而这厢沈浣正与俞莲舟在城中下棋,听得斥候来报,挑了挑眉,并不做声。一旁狄行楼羽贺穹三人同时上前一步,“元帅,属下请战!”
沈浣沉默片刻,忽地开口道:“狄行,我记得你手下有个姓王的千夫长,可以一弓三发,百步穿杨,是罢?”
狄行一躬身道:“正是!此人姓王名桂,素有神射之名。”
沈浣点了点头,“去,把他招来,让他给本帅射一箭。”
众将心中一喜,憋了这些许日子,大家手上早已痒的不行,如今沈浣终是有了动手的意思,无不大喜。狄行忙问道:“敢问射谁?胡和鲁还是塔拉?”
沈浣浅浅一笑,“谁都不射,让他给我射样东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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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听得斥候来报对面颍州军有动静时,心中立时大喜,“对面如何反应?”
斥候脸上神情奇怪,“对面城墙之上射来一箭,未曾伤人,箭上却附有一袋,袋中装了一物。胡和鲁将军不识,命我承秉总兵大人。”
“哦?拿来我看。”脱脱皱眉。
“大人!”帐下诸将见得脱脱去接那袋子,均怕那袋子有什么古怪,同时出声。
脱脱一摆手,“无妨。”随即打开那巴掌大的袋子,取出一物,却见其乃是一褐色圆球,上有深斑,大小一手刚可握住,质地极轻,气味微辛。此物帐下倒有不少元将不识,面现迷惑之色。然则脱脱却似看得明白了,脸色铁青。
“大人,这是何物?”那日请缨渡河的青年战将问道。
脱脱不言,一旁的参赞额尔德木图却是识得,开口道:“此物名为罗汉果。是汉人的一味药材,多用以咽喉肿痛,润肺化痰。这是嘲讽我们不敢进攻,只敢骂阵。”
此时已有不少元将明白过来,无不大怒,那青年战将已是不奈,大声道:“大人!属下愿以五千兵马破城而入活捉那蛮子!”
脱脱瞪了他一眼,“活捉?他杀了苏赫巴鲁的时候,你连个百夫长都不是!”说着抬眼扫视帐下诸人一圈,沉声道:“他沈浣这般激我,想是为了骗我入城。如今淮水高涨,淮安城西北又与淮水相接,若是我等入城之后他提闸放水,我军必功亏一篑。去把胡和鲁给我传来。”
片刻之后一个黝黑高大的蒙古汉子一路疾步而来,进得帐中,只见得诸人均是面色铁青,不由无奈叹气。他骂了数日,颍州城中仍是不见动静,连自己也觉得甚是无味。然则总兵将令,却是不敢不从。
脱脱脸色倒比旁人好上不少,看了一眼胡和鲁,示意侍卫端了杯茶给他,“骂得可是辛苦了?先喝杯水再说。”
胡和鲁不晓脱脱之意,不过骂了半天嗓子早已干得冒烟,见得清茶在前,再也忍将不住,一抬手牛饮一般将一大杯茶喝得干净。刚放下茶杯,就听脱脱冷声问道:“你和塔拉骂了这是第五天了吧?那群蛮子可有异动?”
胡和鲁心中立时一虚,却又有几分憋屈,答道:“回总兵大人,没有。”
脱脱又道:“可知为何?”
胡和鲁一噎,面色更是难看,“不知。”
脱脱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你的对手,对面城中那个叫沈浣的人是怎样之人。”
胡和鲁不解的看着脱脱,却听脱脱道:“过来,且有本帅教你这阵却要怎生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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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莲舟看着棋盘半晌,放下手中黑子,同沈浣道:“你赢了。”
沈浣也不客气,展眉而笑,“承让承让。”
俞莲舟摇头道:“你平日所为所作均是统筹用兵之事,这棋力却是强我甚多。武当山上我四弟棋力最佳,以后若得机会,你二人倒可切磋一番。”
沈浣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面斥候一路疾奔而来,“报——”
“何事?”
那斥候单膝一跪,“元帅,外面元军又来骂阵。”
“哦?”沈浣浅笑道,“今日怎地早了半刻?可有什么新鲜花样?”
谁知那斥候被沈浣一问,竟似面有难色,“这……这……”
沈浣一皱眉,“怎么?”
斥候一咬牙道:“小的、小的不敢说……如今诸位将军都在城楼之上……元帅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第六 十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
沈浣一辈子,穿过长衫,穿过战甲,甚至也曾穿过几次富家公子哥的锦袍,然则却从未穿过女装。在她心中,那些层层叠叠的鲜艳裙袄实是与自己扯不上半分关系。是以当她从淮安城楼之上遥遥望见元军阵前叫骂的正中一个五大三粗的蒙古汉子穿了件水红洒金的夹袄长裙,拈着块儿手绢扭捏作态,沈浣一时间实是没能将这人与自己联系起来。直到看到那人身后一柄模仿自己将旗的牙旗上同样写着个“沈”字,而那蒙古汉子故作惊恐之状缩头缩脑,沈浣这才蓦然反应过来,脱脱是在讽刺她龟缩城中不敢应战仿如一届女流。
城头上颍州军战将齐聚,所有人脸色均是铁青,罗鸿身前的那杆旌旗竟被他当中折断。众人见得沈浣来了,蓦然静了下来,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也便是这蓦然一静,让沈浣听清楚了对面那汉子旁边一个参赞模样的人以汉话高声读着:
“……其祖陆秀夫,原系市井匹夫,滥行无节,后攀附李氏,殊无建树。为枢密院事,无才无德,徒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