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人退到坑外,蚩尤隔着二十步远翻掌一按,再轻轻抬起。
风球缓缓浮空,那一瞬间烈火席天卷地地喷涌而出,在狂风的裹挟下犹如一个烈焰龙卷,直冲天际!
焚烧天空的火焰光照百里,鏖鏊山地域被照耀得明亮一如永昼,通天的火龙之顶绽放出炽烈的暗红,越靠近地面则逐渐趋近橙黄,及至与大地衔接的那一点,现出青蓝色的高温火舌。
襄垣喘息片刻,看了蚩尤一眼。
蚩尤疲惫地笑了笑,说:“这里不错。”
鏖鏊山的巨坑已成为一个天然熔炉。在这个陨石坑中是毫不留情的烈火,青萍风形成的巨大屏障令岩石与大地免于被这毁天灭地的火焰融化,而山体稍靠近火圈之处,黑曜岩已被高温融成岩浆顺流而下,在远处的冰雪中凝聚成闪光的晶体。
襄垣转身下山,蚩尤道:“要做什么?我来吧!”
襄垣在山上找了块岩石坐着。只见蚩尤上山,下山,将铁砧、磨膛等物逐一搬上。东西太多,饶是他身强力壮,也搬得不住气喘。
花了整整一天,蚩尤把最后一块近千斤重的磨刀石砰然扔下,整个人朝地上一摊,实在没力气了。
襄垣不去碰剑,却动身开始搬石头。
“又做什么?”蚩尤愕然问道。
襄垣说:“没你的事了。”
蚩尤早已筋疲力尽,见状只得起身继续挪动大石,咬牙以肩膀扛着石头,朝空地上缓缓推动。
襄垣也躬着身,整个身体抵在大石上,协助蚩尤一起用力。见襄垣如此卖力,蚩尤不禁莞尔,停了动作,襄垣冷不防脚下打滑,差点摔下去。
蚩尤吩咐道:“你到旁边去歇着。”
襄垣固执地摇头,与蚩尤相比,他的力气小得可怜,但这尚且是兄弟俩头次“一起”做同一件事,蚩尤只能由着他。二人把五块参差的巨岩推上峭壁平台,错落不齐的岩石朝向天空,犹如数把挑衅的利箭,中间以碎石叠了个圈。襄垣上前将铸魂石放在碎石圈中央,方才舒了口气。
蚩尤问:“又是这个?!”
襄垣看着铸魂石出神,忽地转过身。一点光芒拖着尾焰,穿过群山的阴影飞来,落在简陋的祭坛前。
玄夷于虚空中现出朦胧的身影,蚩尤登时皱起眉头。
“首领。”玄夷道,“安邑遭到外族入侵,泽部反叛,乌衡与辛商正协力抵御外敌,请你立刻回来!”
话音甫落,光影飞散,蚩尤沉吟片刻,而后道:“襄垣,我得马上回去一趟!”
襄垣道:“随你……”
蚩尤如是说:“哥哥很快就再来找你,干不了的活儿你别勉强。还有,这个法阵……”
“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战俘。”襄垣淡淡道。
蚩尤不悦道:“你又想用这个法阵吸人魂魄?”
襄垣说:“血涂之阵!我得把魂魄注入剑里,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在旁边看着,不会有危险!”
蚩尤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要多少战俘?”
襄垣答:“越多越好。这不是以前就说好的吗?”
蚩尤想了想,说:“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乱来,得在我的监督下做这件事!”
襄垣不耐烦道:“知道了,快滚吧!”
蚩尤跑下山去,犹如一只在茫茫岩原上疾奔的猎豹,身影很快便没入了黄昏的血色夕阳之中。襄垣远远在山上看着,直至兄长的背影成为一个小黑点,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他只是走上走下已累得快趴下了,而蚩尤的毅力和体力,似乎永远用不完。刚干完一天的活儿便要穿越千里雪地,而村庄中等待着他的,却不知又是怎生一番险恶的光景。
蚩尤离开鏖鏊山区域,进入茫茫雪原。他又饿又困,只觉疲惫不堪,奔波一夜后静静躺在雪里,注视着天际一轮皎洁明月。
万籁消湮,冰晶寂寥无声,雪化之声细细碎碎,犹如在梦境里飘荡。
听见玄夷千里传音术时,蚩尤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寻雨终于知道了真相!
这令他心头滋味十分复杂,并隐约有点恼怒,然而一切都因他而起,事已至此,再说无益,追查是谁泄露的风声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灭族之恨,仇深彻骨!
回去该怎么面对她?蚩尤烦躁得很,这一年里,他为她放弃了这么多,临到最后却还是毁了。
蚩尤深吸一口气,感觉着脖颈与后脑处传来的冰雪沁感。襄垣还在鏖鏊山上等他回去,先前跟随着自己的弟弟一番奔波,没有安邑,没有征战神州的梦想,没有女人与族人,兄弟俩单独相处时,依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这尚且是他第一次专注地与襄垣一起,用他们的双手去共同完成一件事情,那种感觉很好。蚩尤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帮襄垣将这把“剑”铸出来。
他一个打挺坐起,吃了几口雪,活动活动筋骨,继续朝着安邑疾奔而去。
一个多月后,破败的安邑村落景象映入蚩尤的眼帘。
自村子中央一路东去,土地焦黑,房屋倒塌,以部落中间横亘冶坊与粮仓的溪流为界,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交战线。
装满沙石的麻袋摞起,堆叠在溪流的西岸。
“首领回来了!”
“蚩尤!”
蚩尤在村子外停下脚步,解下挡风的头缠,乌衡忙出外相迎,蹙眉问:“这么多天你去了什么地方?!”
“陪襄垣炼剑。”蚩尤自顾自道,“有酒吗?拿点酒来。”
乌衡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喝酒!”
蚩尤说:“去整理一下,把战况汇报上来。”
辛商眉毛一扬:“原来你还敢打仗,只怕愿意跟随你出战的人不多了。”
倏然而来的愤怒填满了蚩尤的胸膛,他把桌上寻雨制作的罐子、杯子、手工品扫得支离破碎,怒吼道:“不愿跟随我就滚!”
“很好。”辛商嘴角微一扬,“属下这就去准备。”
蚩尤眯起眼,知道辛商只是在用激将法,然而他赤红的双目中嗜血之色未退。他接过乌衡递来的酒一通猛灌,沉默着不发一语。
当天下午,夔牛们聚成一堆,在小溪边玩水。
“你们完了!蚩尤回来了!”胖胖的夔牛首领朝对岸同情地叫道,“他很生气,他终于想杀人了!”
“是啊!”另一只夔牛附和道。
村落北面,一座最大的房子里聚集了以辛商为首的五六名战士,以及包括乌衡在内的三名乌族人。
玄夷坐在桌前摆弄算筹,抬头看了蚩尤一眼,什么也没说。
蚩尤将酒瓮重重顿在桌上,问:“泽部的人呢?!”
乌衡道:“被辛商收押了,蚩尤,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她取出一个面具,扔在蚩尤面前。
蚩尤道:“你问得正好,我也想知道!辛商,这是怎么回事?”
乌衡所问的,与蚩尤所问的,明显不是一回事。
辛商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上次在岩山发现一队人,戴着这个面具。我把他们杀了,把面具作为战利品带了回来,朝你报备过的,你忘了。”
蚩尤颔首道:“是我忘了。”说话时嘴角不置可否地微微翘着。
乌衡道:“这面具有什么来历?”
辛商道:“根据祭司的推测,这伙死在我们手下的人,与曾经袭击首领夫人的敌人,或许是同一伙人。你说是吗,祭司?”
玄夷面色冰冷,许久后方生硬地回答:“是。”
乌衡忍无可忍道:“我听寻雨说过,那队人杀了她的母亲,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瞒着她?!”
蚩尤随口道:“我只是不想让寻雨一直将仇恨放在心里,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放不下过去,不过给自己徒增负担罢了。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对吗,乌衡?”
乌衡深吸一口气,想反驳蚩尤,却终究说不出什么话来。
蚩尤抬眼:“寻雨呢?”
辛商道:“看到这个面具后不吃不喝,后来泽部有人去探望她,说了一下午,之后她开始进食与喝水。当天神州以南,曾经被咱们剿灭过的合水部与荒岩山的一些小部落集合起来,联合对安邑发动了战争。那个晚上,寻雨带着她的族人趁着混乱,开始反叛。”
蚩尤冷冷道:“好一个里应外合。”
“她没有反叛!”乌衡愤然道,“她只是想带着她的族人离开!”
“那就是反叛!”辛商怒喝,“女人!不要再尝试给她说情!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瞬间两声刀鞘之声响起,辛商身后的卫士与乌衡背后的乌宇同时拔刀!
“别吵了!”蚩尤大声道。
“现在人在哪儿?!”他说。
乌衡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之色,吩咐道:“乌宇,别冲动。”
辛商说:“按乌族长的意思,泽部参与反叛的人被关押在囚牢里,等你回来处决。”
乌宇上前道:“蚩尤,我想问你一句话。”
“如果哪一天我们一族想离开安邑,是不是也会被视为反叛?”乌宇忍无可忍道,“寻雨只是因为这个误会心灰意冷,打算带领她的族人离开这里,这也叫反叛?!”
“这不叫反叛?!”辛商的语气充满威胁与不屑,“蚩尤对她以及她的族人还不够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把安邑的首领当做什么?!乌宇,你最好将你的刀收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把刀还是襄垣送给你们的。”
“够了!”蚩尤起身道,“不需要再讨论这个问题,寻雨没有反叛,但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辛商把沙盘拿来,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辛商去取了沙盘与小旗,在上面画出安邑周遭的地形。
蚩尤只略看了一眼便道:“他们的人都在这里,我们需要分出两队,分东西两路进行包抄。再派一队人,埋伏在长流河以东,预备当他们落败逃跑时予以截击,全部射死在河里……”
“首领!”正说话间,屋外一人来报,“敌人撤退了!”
蚩尤只是稍微顿了一顿,屋内数人表情很是复杂——敌人听见蚩尤的名头便已逃了,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蚩尤说:“那么战术稍调整一下,乌衡你和乌宇各率一队七百人从侧翼截击,辛商带人马上渡河,其他人将渔网全部连起来跟我走,各自在沙盘上指定的位置等候。”
黄昏时,来犯的敌人于西岸遭到第一场伏击,在血似的暮色中逃向长流河,准备以他们进军时带来的木筏登岸。茫茫河面上飘着万点金鳞,渡河未济时,辛商与他手下的战士于对岸纷纷现身,用弓箭将第一波登陆的敌军当场射杀!
双方以箭矢对敌,一场惨烈的远程拼杀于河面上展开。河面上的木筏十分狭小,不利躲避,更无掩体,而安邑的射手却一字排开,绵延近里,倚仗着岸边的树林作为掩护,箭矢来去,登时将木筏上的敌军射杀近半!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知多少人的尸体落下长流河去,被河水带往下游,及至第一声惊恐的呐喊传来:“水下有人!”
夔牛们早已于水底等候,在蚩尤的安排下弄断敌人木筏上的绳索。惊叫声连成一片,木筏纷纷解体,满河俱是飘零的滚木。
河水冲散了敌人的阵形,蚩尤与安邑的战士们手执渔网等在下游,尸体任凭流水冲走,活人或者负伤者则拖上水面,交给乌衡带回村落里去。
合水部联军未曾交锋便自逊了气势,及至辛商的伏兵出现,瓦解了他们最后的斗志。那场追杀战突如其来,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潦草结束。整个长流河面,方圆近里俱是被鲜血染红的河水,水面浮现起一层淡淡的红色。水底的利齿蝗鱼争食人尸,更多的数不清的尸体被水流带向下游。
那场景蔚为壮观,直到暮色温柔地掩来,将杀戮的声音与血腥的色彩纳入恒远的黑暗之中。待到次日旭日初升,一切过往的痕迹又将被抹去。
蚩尤戴着骨制面具,坐在部落中央铺着兽皮的王座上。
篝火映红了他冷酷而残忍的面容。面前黑压压的,全是抓回来的俘虏。
合水部、青木部、刑天族、泥黄部,甚至北地合部的族人都在其中。近两万人跪满了整个安邑村庄的空地。
“只有这么多?”蚩尤问。
一名战士上前躬身道:“战俘共计一万七千六百人,其余的八千多人或伤或死,寻不见了。”
蚩尤肩上扛着他的刀,在战俘群中穿梭行走,无人敢发一言。
等着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充做奴隶。
没有女人。
蚩尤检视完那跪了满地的战俘,收刀,蹙眉望向一个没有头的人。
那人蚩尤见过,或者说荒岩山的刑天族人都长得差不多。他跪在地上,胸膛上的两颗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舌头于腹部的大嘴里伸出来耷拉着,滴答滴答直流口水。
他疑神疑鬼地抬眼看向蚩尤,继而又害怕地避开蚩尤的目光。
“你们怎么也来了?”蚩尤道。
那刑天族人是唯一一个会说中原话的,结结巴巴地说:“大祭司……死……死了,大家没饭吃,有人路过……叫我们来……就来了。”
蚩尤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吩咐道:“把这一部没有头的人都放了,让他们去干活。其余人关押起来,轮班看守,我还有用。”
清点完毕战争的残局,安邑人开始重建房屋。大批战俘被转移到山间峡谷里,峡谷外由辛商亲自带人看守。
三天后,乌衡来了。
“这样不行。”乌衡说,“我们养不起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