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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人便都默默喝酒吃饭,燕云烈最先离座,只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就独自上了楼,凌青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便也寻了个藉口先回房去。
有薛寄风在,凌青和燕云烈各自要了一个房间,但凌青推开自己那间房门之后,不意外地看见燕云烈坐在桌边,似正想着心事。
凌青关上门走了过去,将太上忘情搁在桌上,「你想到什么没有?」
燕云烈摇头,「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有人冒充我天绝教,让你的东离大哥失去下落,还一路袭击我们两个,要置我们于死地。」
凌青在桌边坐了下来,「你觉得……东离大哥他现在是生是死?」
燕云烈没有回答他这个疑问,反而伸出手来,手掌贴着凌青的脸颊,拇指在那抹被暗针伤到的红痕那里来回摩挲。
「刚才那样打斗,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燕云烈才一个不留神就见他已经冲了出去,虽然自己也随即追了过去,但被那些拿着弯月刀的下属给隔了开来,结果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伤,多少心疼。
「虽然他们扮得很像,但是武功路数都不对,你要相信我。」
凌青淡然一笑,「你这么说,反倒让我觉得你像是在心虚什么。」
「我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不要生了什么误解。」
那些人不知其用意,不知其居心,他知道这一路过来遇到什么发生什么,凌青自己会有判断,但却有股不安渐生渐隐地萦绕心里,总感觉之前那些事都是一环扣着一环的,便开始担心自己这边会不会并不是正接近真相,而是一步步往着什么陷阱机关踏去……
「凌青,我想你能先回天绝山或挽月山庄,之后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为什么?」凌青有些不解,然后随着燕云烈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腹部,似乎明白了燕云烈的用意,正欲开口,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凌青示意燕云烈先别出声,起身走过去将门开了一条缝。
「凌青,愿不愿意陪我切磋几招?」门外站着薛寄风。
虽然先前那番打斗不至于太过激烈,但凌青已感觉内息在体内乱窜,本来看到燕云烈在自己房里时,想着正好让他帮着调理一番的,这会儿没办法和薛寄风说实情,只能在肚子里寻思着该怎么回绝他。
许是见到凌青不太乐意的样子,薛寄风忙道,「凌青你、你不用勉强,我、我这人酒劲一上来就想练剑,然后一想起挽月剑在江湖上的盛名,就手痒想仔细见识一下……」薛寄风抓了抓脑袋解释着,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而有些不好意思。
见薛寄风说完就要转身,凌青出声叫住了他,「只切磋几下的话是无妨。」说着便退回房里去取了归梦来。
燕云烈自然是听到他们的对话,想说什么,被凌青摆摆手制止,又指指窗户,示意他翻窗回去自己房间时,别让薛寄风看见了。
于是燕大教主的脸又臭了,心里不住地恼火,怎么这薛寄风每次出现挑的时辰都这么准?尽拣自己和凌青说话的当口。他闷闷地开窗爬出去,闹得他好像是在偷情一样。
凌青拿着归梦走了出去,薛寄风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刚才听你房里有说话的声音,还以为你和燕教主正在讨论什么事情。」
凌青笑着摇头,「你大概听错了。」
两人一起下楼往客栈的中庭走去。
「看起来,凌青你似乎和燕教主相识已久。我印象中,天绝教的人素来行为不合常理、乖张诡异,历代教主也都行踪不定,不怎么在江湖上露脸,总给人神秘莫测的感觉,此前竟还和霍贤这样的奸贼勾结在一起……」
凌青身体一震,紧了紧握剑的手,打断了薛寄风的话。
「孰是孰非,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定论?天绝教教众性情外向而坦率,行事虽乖张但也深明大义,我和东离暮云能得以诛杀霍贤,最后还是靠燕教主的一臂之力……并非我袒护天绝教,实则天绝教为世人误会太多。」
说这些话时,凌青不觉胸口心血翻涌,酸楚和痛苦默默搅动着藏在最深处的伤口。
外人并不知情,但他又怎会不明白?
将天绝教推至那般被人唾骂的境地的,有燕云烈的一意孤行,而他自己也有脱逃不掉的干系……
两人到了中庭,凌青执归梦作了个请,「切磋为主,点到为止。」
「好!」薛寄风将剑鞘一扔,长啸跃起,「凌青,那我就不客气了。」唰唰刺了过去。
凌青没有立刻出招,拿着归梦的手背在身后始终没出剑,身体左右摆动躲避剑招。
「凌青,你这样我们可没办法练剑。」薛寄风一挽手里的长剑,脚下虎步生风,剑法就如他性子一样豪放。
凌青并非避而不应,柳沧派的剑法他此前并未见识过,这几个回合按兵不动只为观察薛寄风的剑法,却发现他的剑法古朴,内力浑厚,单凭臂力和这把宽刃重剑就能舞出雄浑的气势来。
铿!
归梦架住薛寄风的长剑,凌青嘴角微微一弯,「请多多指教。」手腕一翻,身子一转,便抽着归梦出鞘,薄如蝉翼的剑身上划过一道银亮的寒芒。
薛寄风一剑刺过去,长剑铮声如龙吟,凌青身姿轻盈,旋身,后仰,长剑贴着胸口划过,侧腰一转,归梦翻着剑花从下往上直刺过去,被薛寄风横剑挡下,凌青身形一斜,飘开丈尺,脚往树身上一踏,借力旋身,擎归梦刺向薛寄风。
一个剑法淳朴浑厚,一个剑法轻盈灵巧,剑气扫下枝叶零落,天上开始飘下雪片,就闻院中「叮当铿锵」剑器相碰铮鸣,两人的身影倏忽挪移。
凌青被薛寄风那股蛮劲连连挡下剑招,几乎被逼至死角,心想自己倒还真小看薛寄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的门派,其中出来的人能有这样的好剑法。
眼神一凛,凌青认真了起来,用内力震开和归梦黏缠的长剑,他提气一跃,剑尖在庭院石桌上一指,剑尖挑起桌上的积雪,劈开散落的晶莹,擦着薛寄风的耳旁划过。
两人错身,凌青回腰,归梦在空中一转,银亮的剑光刺目,在薛寄风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回刺过去。
薛寄风见状倒也不慌,顺势倒地,但手臂却执剑横扫,两剑相碰,「铿」的一声,凌青只觉被震得虎口发麻。
许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凌青也不觉来了兴致,但提剑再起之时,忽感一阵气血冲过胸口,接着耳旁响起薛寄风的声音。
「看起来,凌青你似乎和燕教主相识已久。」
凌青脚下一顿,被薛寄风找到了空子,看到迎面而来的剑光,凌青几乎本能地抬手用归梦挡开。
「我印象中,天绝教的人素来行为不合常理、乖张诡异,历代教主也都行踪不定,不怎么在江湖上露脸,总给人神秘莫测的感觉,此前竟还和霍贤这样的奸贼勾结在一起……」
剑气横扫的声响似乎渐渐听不见,凌青只觉那股不受控制的气血在到处乱窜,他一边想控制下来,一边又要应付薛寄风的攻势,但眼前却又不时出现一些过去的画面,血腥惨烈的,不堪回首的……
不要乱想!静气凝神!
凌青暗自告诫自己,但眼前却出现了重影,面前的薛寄风一会儿成了东离暮云,一会儿成了霍贤,一会儿……又成了浑身是血的燕云烈。
凌青的呼吸越来越浊重,剑招也失了条理,几乎是不管不顾地用剑扫向面前的任何东西。
薛寄风见他这般像是走火入魔的迹象,攻势凌厉又带着杀气,意欲叫停,但凌青根本不听他的。
突然薛寄风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地上,回身就见凌青红了眼举剑刺来。
「凌青!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凌青蓦地回神,就见自己的剑离薛寄风的胸口不过寸许,忙手腕一抖错开去,但还是把薛寄风肩膀上的衣服给割破。
「点到……」薛寄风一口气提到了喉口,总算凌青清醒过来,那一剑「叮」的擦过他的肩膀刺进地上的青石板里,他这口气才吐了出来,「为止。」
凌青愣在那里,手微微地发着抖,片刻才缓缓松开握着剑的手。
刚直起身,便觉那几道在血脉里乱窜的气血带起喉口阵阵血腥,腹部也隐隐作痛。凌青一时慌乱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肚里的孩子,紧接着心绪不稳,就在他压制不住气血,一口温热翻涌上来冲过喉口的时候,身上几大要穴突然被点住。
凌青只觉浑身的力气猛地被抽走,身体软软地滑了下来,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落入眼帘的是燕云烈微有愠怒的脸。
「太乱来了!」燕云烈怒道,手臂一揽将凌青往下滑的身体拦腰托住后,也不顾还坐在地上的薛寄风的眼光,把昏了过去的凌青打横抱起来,往楼上他们的房间去。
房里燃起了安神香,火盆烧得很旺。
燕云烈将凌青随身带着的包袱搁在桌上,从里面找出几个瓷瓶,一一打开来闻了闻味道,最后留了两个在自己手里走回到床边。
凌青躺在床上,眉头深深皱着,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燕云烈挨着床边坐下,伸手轻推了推凌青,「凌青?凌青?」
但凌青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
燕云烈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又将那两个瓷瓶里的药丸倒在自己掌中,一粒安胎,一粒固本培元,一起递到自己唇边,用齿尖叼住,接着捏住凌青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自己贴了上去,四唇相贴,用舌头将药丸推进他的嘴里,一手在他背脊上推动,助他吞咽。
看凌青一直没有醒过来,燕云烈满心地疼惜,同时又气得胸口发痛,想着等他醒过来一定要好好责骂他一番,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同往日,偏偏又总是没有自觉。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得及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幸而之前在天绝山上时自己时常陪凌青练剑,对他的剑招都了然于心,凌青的剑步一乱,他就有所察觉。
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手指轻轻地沿着他俊秀的脸颊描摹而过,将散在他鬓畔的发丝逐一捋到耳后,恼怒更多是被心疼所代替,燕云烈将手滑了下去轻贴在他腹部上,原本平坦紧实的地方如今变得柔软并微微向外凸了出来,只是现在还没有办法感受到底下的脉动。
「凌青……」燕云烈将他搂紧了一些,脸贴着脸蹭了蹭,「要不要我吹个小曲给你和宝宝听?」言语里漾满了绵密的温柔与甜美的宠溺。
叩叩!
房门再又被敲响,燕云烈看了看门口,将凌青放下,走去开门,但是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薛寄风后就顺手要关门。
「哎,等等!」薛寄风忙卡住门不让他关,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我是来把这个还给凌青的。」
燕云烈看到薛寄风手里拿的是归梦,刚才他一颗心都在凌青身上,都没有顾上把他的剑一起拿回来。
燕云烈冷着脸接过归梦,没有道谢,还是要关门,依然被薛寄风卡着。
「凌青他……没什么事吧?」薛寄风露出一脸的担忧。
「内息散乱,心绪不稳,已经没事了。」燕教主的脸色比这外头垂着冰凌的天还要冷上几分,本来压下去的愠怒在见了薛寄风后又冒起来。
明知不能全怪薛寄风,但要不是他邀凌青去练剑切磋也不会差点出事,至于凌青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只有等凌青醒过来后问他了。
燕云烈不出声,就摆着一副赶人的表情,薛寄风倒也识趣,乖乖将卡着门的手收了回来,于是燕大教主很不给面子的立马关门,但在还剩一条缝的时候又被薛寄风用他的剑挡住。
透过拳头宽的门缝,燕云烈看到薛寄风将脸凑过来,表情似和先前有些不同,嘴角那抹笑意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燕教主,你也相信那些天绝教教众是假扮的?」
「你想说什么?」燕云烈将门板捏得咯吱作响。
薛寄风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将抵在门上的长剑收了回去,门「吱嘎」一声关上。
燕云烈对着门站了半天,才转过身来回到床边。
凌青只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那些过往的画面还时不时地在脑海中晃过,若不是薛寄风的那番话,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这些事情了……
曾经被归梦刺穿的右肩、以及被自己硬生生折断过手腕的左手都在隐隐作痛,明明那个时候阮素雪已经替他治好了,但为何现在会有火辣辣的被烈焰烧灼着的感觉?
有些事若是不想起来便在心底慢慢沉寂,而倘若一旦回忆起来,便挡也挡不住的,像似河底被搅动泛起的污泥,一阵阵地翻上来,浑浊了表面的清澈。
那个一意孤行到几近残酷的燕云烈,几乎将他摧毁,那些痛苦,那些刻在他身上的侮辱与折磨,此刻再度想起来,寒意弥漫了全身,凌青不由瑟缩起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不要……不要……
「凌青?凌青!」
凌青睁开眼来,入目的是燕云烈满脸的紧张。
「凌青,你怎么了?」
燕云烈伸手过去要扶他,却被凌青给躲了开来,他不解地看向他。
凌青躺在那里,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望向燕云烈的眼眸也由迷茫转为清澈。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