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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出来的热气灼上了她的脚,透过厚锦宫鞋,还是让她觉得有一股热气从她的脚底升起,直直就漾遍全身,烧尽脸颊上翩翩桃花。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桃夭才惊醒了,看见房遗爱还跪在那里,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马上俯身将他扶了起来,语气却还是那么冷淡:“驸马爷,您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向奴婢行如此大礼?”房遗爱迷迷糊糊时,忽然有一只纤细柔软的手将他扶了起来,他醉眼迷离地看着苍白的皮肤下面细细青筋,一时间腾云驾雾,脸上迷迷瞪瞪。桃夭见房遗爱还是没有什么反映,略微高声说道:“驸马爷,请进,公主还在等着你呢。”这下子,房遗爱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女子并不是公主,听起来应该是宫女之类的。想到刚才自己那副傻样被她尽收眼底,房遗爱的脸上真是五味杂陈,偷眼看向扶着他的女子,青春少艾的房遗爱心中荡漾。
直到多年以后,房遗爱还能够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初见桃夭时的场景。昏黄的烛火之下,女子苍白的脸上好像就只一双闪烁大眼,亮晶晶地晃花他的视线。鹅黄宫装服服帖帖地罩在她的身上,玲珑的身段隐约可见,在厚厚的衣料之下生机蓬勃,好像就要汹涌而出。她的手掌扶在房遗爱的肘间,有冷冷的香气透过两层衣服附在他的身上,好像是花被摘了魂,无所依凭。
一阵风吹过来,房遗爱嘴里的酒气在室内蔓延,桃夭忽然之间觉得有一点晕眩,她的手指微微敲打额角,流露出不经意的妩媚。这种妩媚在她幼弱的少女脸庞上交织出诡异的魅力,让房遗爱心中忽然流露出别样的冲动。他试探性地将手放到了桃夭的手掌上,一股清凉的寒意将他的酒意冲去了一大半,清醒了的房遗爱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他听说过这个女子,宫中有无数的宫女嬷嬷,而桃夭的冷漠在这个寂寞的深宫中根本就是寂寂无闻,但是很奇怪,很多人都在传说着她的事迹。她有着一张与公主相似的美丽面孔,神情冰冷,对人毫不热情,甚至对公主也是一样,作为一个下人来说,她这样十分失礼。奇怪的是,和浦并不看重这点,她依然带着笑脸对着桃夭的冷漠面孔,感情好的就像亲姐妹一般。房遗爱是从常来常往的公子哥儿的嘴里听到这些事的,他们谈论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带着点欲望的光芒,好像要把这个瘦弱娇美的女子生吞活剥一样。房遗爱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也有一点点冲动,他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个传说中与公主好似双生并蒂花的女子。如今,这个女子就活色生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娇羞的神色默默低着头,对他展露一头丰美的黑发。盘龙髻上有一支翠绿翡翠详尽梅花,只露出一小点梅花蕊,细看竟然是细碎的雕花琉璃。房遗爱心中一惊,这种精巧的工艺显然不是宫中制品,看起来,好像是这次西域使者带过来的首饰,听这种首饰只有吴王和合浦公主才有的。房遗爱想,看来传言真的有可信之处,公主和桃夭的感情真得很好,连这么贵重的首饰都能送给她。房遗爱忽然之间有了一点小小的心思:既然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这么亲密,将来和浦一定不会让桃夭离开她,那么也许,他也有了一点放纵的机会。房遗爱的脸在朦胧烛火之下忽然有了光彩,他侧过脸看着那个玲珑的女子,心中涌动着一场的激动,他在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么美妙的感觉,他一定不会放松。
桃夭没有抬起头,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头顶上房遗爱灼热的眼神,她不知所措地伸展开细长的手指,妄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身体里流露出来的热气,可是,忽然之间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上面的热气将她手掌上的寒气慢慢地蒸出,一瞬间,她的手掌干燥地温暖如春。她知道这只手掌是房遗爱的,有独特的房家男子的清香,很像当年在御花园中初见房遗直时的一缕温情。她低垂着的脸上流露出浅淡的笑容,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房遗爱根本就不会看见,但是她还是愈加垂下颈子,仿佛不胜浓厚黑发的重量。
房间里的气氛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奇特,房遗爱的手指就这样一直虚虚地搭在桃夭瘦瘦的腕子上,若有若无地散发带着酒气的热量。忽然,有人掀开了绣花门帘,脚步踉跄地走了出来,和浦醉意朦胧的脸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合浦刚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胡床顶上瑰丽的雕花,她的眼睛在这个时候还是被酒意笼罩着,一片模糊的视线里她只能勉强辨析出这里是她的新房。她转动着略略有点酸痛的颈子,勉力支撑起疲惫的身体,往外走去。在厚厚的门帘后面,她透过细密的绸缎看见前面有两个模糊的身影重重叠在一起,和浦眯着眼睛看过去,看身形好像是桃夭与她的夫君,和浦当时并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她只是非常高兴,房遗直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忙乱地,她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只是伸手揭开门帘,惊散各怀心事的男女。
绸缎门帘被掀开的刹那,有一阵急匆匆的风吹起,将两个心思荡漾的人惊出一身冷汗。桃夭看见和浦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向冷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慌乱的神色,她连忙松开扶着房遗爱的手,匆匆退到了一边,敛手侍立在一边。房遗爱刚刚还沉浸在对于这个美貌宫女温暖的碰触中,和浦突如其来的出现却惊散了他的美梦。他一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高贵仕女面带桃花,他的思维一下子中断了,女子的脸和桃夭的脸在一瞬间重合,分也分不清楚。良久,他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个就是他在梦中想念过无数次的新娘合浦,他的公主。房遗爱立刻想到了君臣之仪,他马上收拢了自己翩飞的思绪,跪倒在地,惊慌地说:“臣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和浦早就将那双含羞带笑的眼睛偷偷地瞄向了跪倒在地的房遗爱,男子身上穿着金碧辉煌的新郎服饰,浓烈绛红的衣摆上以金线绣着斑驳的龙凤花纹。虽然男人跪倒在地,看不清楚他平时端凝岳峙的身躯,但是和浦还是能够从他低垂着的脸上隐约看见清秀的五官,依稀就是上次在御花园中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和浦的心脏怦怦直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胸膛,让她喘不过气来,一股红潮与她脸上的酒醉红云相交织,愈加凸显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庞上晶光闪烁的眼睛。和浦偷看房遗爱的同时,房遗爱也在偷偷抬起头来,他的眼角顺着和浦重重叠叠的衣摺往上延展,翻山越岭,疲倦交加时眼前豁然开朗,由于和浦醉酒卧床,桃夭早就帮她卸去了脸上所有的脂粉,一张芙蓉出水的清水面上嵌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一下子就能够胜过所有贵重的脂粉。
室内点点烛火默默地照耀着三个男女脸上的神情,他们之间孕育着这世间初生的最美妙的感情,爱与恨。桃夭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她分明知道这两个人是一个错误,他不是他,而她并不知道。看样子,房遗爱好像真的爱上了合浦,他方才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的晕眩的温暖现在却变得冰冷彻骨。原来,所有正值青春的男人都会犯一个同样的毛病,见一个爱一个,无休无止。桃夭的手指在黑暗中握紧了,她低垂下头,不愿意看房遗爱和合浦之间的□涌动。虽然她自己清楚地知道和浦现在眼睛里看着的并不是房遗爱,但是她还是觉得疼痛,有一丝丝沁入心脾的寒冷慢慢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觉得现在身处的这个温暖如春的新房好像四处无墙一般。
现在这个时候,正沉浸在各自美妙想象中的年轻男女再也没有功夫去理会其他人的心情,他们的眼睛里只能够看见对方的倒影。桃夭在两人视线绞缠的空隙中纠缠着自己的手指,她从小就擅长这个美妙的游戏。小的时候,义父每次看见她在屋檐之下的青涩青苔边绞缠着自己的手指,就会在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哀伤。义父告诉她他想起了一个故人,齐王元吉的王妃杨氏,她的叔母。在义父的描述中,她好像渐渐地与这个身为前朝皇族的女子有了莫名的熟悉感。她知道她的一切故事,与齐王元吉的纯真爱恋,现在,身为皇上的宠妃,心中不知是否会想起过往的青涩游戏?桃夭很奇怪在这样一个应该让她感觉到有一点忧伤的时刻为什么会想起杨妃,吴王恪的母亲。也许是她们两个人的血液里同样涌动着皇室的雍容,或者,她们两个人是同样的女子,可以在青春年少时在齐王的手掌中绽放曼妙的舞蹈,也可以在历经沧桑之后安静地栖息在暗潮翻涌的皇城之中,生儿育女,常伴君王身。她时常想象着杨妃在笼罩着黑色纱幔的宫中,与满脸醉颜的君王只隔着一张梨木小几,却好像阻隔着千山万水,没有人能够穿越一个已经远在天涯的女子纤手织出的屏障,这样空洞而暧昧的空间里,杨妃到底有没有回忆起那些年,与齐王元吉的残绿年华。这个问题桃夭已经想了很久,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明白,杨妃是一个那么聪明的女人,她懂得在三个人的虚无世界里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现在陪在李世民身边的人只有她,只有她。
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三个人的预料,他们都以为这个夜晚他们三个人就会这样站着,或者跪着,度过别人眼中的春宵。可是,偏偏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搅乱了宁谧的气氛。木门起处,有一个头发凌乱的喜娘跑了进来,她目光散漫,直直地看着面前呆呆的三个人,忽然之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桃夭最先被这个鲁莽的女人惊醒,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两个人,他们好像还没有清醒。桃夭蹑手蹑脚得提起了裙角,快步走了出去,在前厅里就拦住了那个喜娘,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像什么样子,公主和驸马还没有就寝呢。”喜娘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她闯了什么祸,连忙低声下气地说道:“桃夭姐姐,你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主,否则奴婢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没地方搁。”桃夭看着她惊恐莫名的脸,忽然也感到有一点寒意在背脊上丝丝滑过,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做什么这样畏畏缩缩,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清楚,要是有你的道理,我自然不会和公主提起。”那喜娘看着桃夭变得有一点苍白的脸,心里知道她也在害怕,于是更加绘声绘色地说道:“姑娘,我跟您说了,您可千万不能跟公主提起,不然的话大公子就完了。”桃夭听见她提起到房遗直,心中好像有一根丝弦被谁的手指拨动了一下,颤动得牵筋动骨。她愣了一下后才说道:“什么,这关大公子什么事?”那喜娘看了看四周才说道:“刚才我在后院的一座黑房子面看见了一样东西,是一幅画像,上面画的好像是公主,只不过我看上面的题词却是一幅挽联呢,写着什么渺渺香魂,脉脉幽香之类的,落款是大公子的名讳,您说,这不是大逆不道吗?”桃夭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有什么变化,甚至声音之中也没有任何起伏,她还是以从前别人听熟了的那种冷冷的声音问道:“是吗,那地方在那里?”那喜娘见桃夭没有她预想中的惊愕,倒是有一点灰心,只得絮絮跟她说了那地方,夹七缠八的,说了好半天。桃夭静静地听着她唠叨,虽然啰嗦,说得倒是清楚。见她还要说下去,桃夭不耐烦地皱了皱淡黑的眉峰,止住了她。说道:“行了,你不用说了,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跟其它的人提起,要是泄露了一点风声,公主那里我可保不下你。”桃夭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却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那喜娘连忙低下头去讷讷答应了,回身退去。
看着那女人矮小的身影在夜幕中消失,桃夭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虽然这些深宫中的女人嘴碎,但是在绛萼宫中过熟了的人都知道,和浦的暴怒能够让她们闭上嘴。她顿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房间,碧纱的窗纸上隐隐凸现出了两个绞缠着的身影,她知道,和浦和房遗爱正在度过他们生命中的最美好的时光,洞房花烛夜,虽然酒醉中的和浦并没有认清楚轻轻吻上她双唇的男人并不是房遗直。桃夭一直等到房间里的烛火灭了,才快步向后院走过去,她的心中好像有滚油在煎熬,房遗直,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够救他?
那所房间在后院的一个隐秘角落里,透过花树丛丛,才能够勉强看见一角飞檐。桃夭站在密室的门口,忽然不敢进去,她很怕到了里面,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她很害怕救不了他。房间里的灯火亮了一下,划破了暗淡的黑夜,也将桃夭从苦思中惊醒,她定了定心神,先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看着她,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有一片昏黄的光晕,桃夭进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周身镀上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