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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的声音让他觉得全身舒畅,怎么现在她会变成这副样子?
在经过了昨夜的颠鸾倒凤之后,房遗爱忽然遭遇到了恍如冰霜的严击。他从小生活在房府优越平静的围墙之内,哪里会经历这样的变故?他只知道安静地任由和浦在那里絮叨令人难以相信的错误,然后将粉拳在他的身上捶打,甚至一脚将他踹到了床下都不置一词。最后,默默地跪在凌乱的床铺之下,脑中一片模糊,不知道如何是好。
甚至在父母进来的时候,房遗爱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垂着头看自己手指上的螺纹,那弯弯曲曲,盘旋的花纹好像是他此刻的心情,百思不解,和浦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就不认识自己了?他的心中只是想着和浦口中喃喃自语:“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他是谁,他不就是她口中的“房郎”吗?难道这家中除他之外,还有哪一个男子值得和浦倾心相恋?
正沉浸在无边的疑惑中的房遗爱忽然在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在他的家中,还有另外一个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甚至远远超过他的房姓男子,大哥房遗直。想到这里,房遗爱忽然觉得在这一个夜晚中所遭遇的林林总总,都被串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圈。是的,公主真正想要下嫁的人应该是风度翩翩的大哥房遗直,而不会是他。跪在地上想入非非的房遗爱的脑中浮现出了一幅逼真的画面,他仿佛看见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样清晰却疼痛的画面。
在初春的龙池边,柳枝拂地,玲珑入骨,池边正在展眉观看春色的美貌公主忽然发现了儒雅男子伸手拂开白色长衫上遗落着的一丛柳絮。眉低眼垂,却一缕情丝暗系,直直地勾住了公主萌动的芳心。阴错阳差,皇上赐婚房家,驸马却是房遗爱。公主却仿佛并未察觉,酒醉之后,将身边眉目相似的房遗爱当成了房遗直,一夜温柔,却是大错铸成。早晨明媚的阳光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真与假,对与错,在这个时候一清二楚,无人能藏。
蓦然,房遗爱的嘴角轻挑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一切真相大白,但是无法改变。生活在房府严厉管教中的房遗爱本应该不通世事,到了如今,却有着他自己的心肠。他的手在无人能见的暗处轻轻地抚弄衣上零落的丝绦,就好像呆呆站立着的和浦脸上纠缠的乱发。事实既已成真,便不容置喙,公主固然会去皇上那里撒娇撒痴,却没有办法堵得住天下人的攸攸众口。皇上虽然疼爱女儿,家与国在他的心中却从来都不在同一个天平之上,作为英明神武的帝王,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和浦最终将会是他房家的人,而他也永远会是地位尊贵的驸马都尉,虽然他的心中明明知道这是有名无实之举。但这世上,名利本也是过眼云烟,有名无实,也是真幻难分。
想到这驸马都尉的头衔,房遗爱好像早就把方才心中的失望忘得一干二净。就算和浦从此再也不来他的房中,又会如何?他在这场闹剧中从前到后都是扮演着一个受害者的形象,父亲必然会为他的一时莽撞对他心怀歉疚,大哥自然也心中内疚,从此再也不会与他争夺父亲爵位的继承权,而合浦,他不敢想,也许这个大胆惯了的公主会毅然决然地去追寻她唯一的爱,也许她就会在房府中与他隔墙而居,永不相见。
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被房遗爱想了个遍,最后他的脸上终于真真正正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算无遗策,他房遗爱到了最后,没有受到任何亏欠。圆圆满满的人生就从这样一个旁人看来黑白颠倒的早晨开始,连同这一辈子不会中断的荣华富贵。
没有人想到在这个时候房遗爱的心里竟然一点悲伤的想法都没有,他们只是看见他低垂着的脸颊,以为内心翻腾的男子这个时候难以掩饰眼中的泪水。他们纷纷将好奇的眼睛看向了散乱帘幕后面衣冠不整的合浦,平凡的男女们,最希望看见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办法见到的皇室儿女,或者是矛盾重重的人间悲喜。和浦的样子在他们看来就好像是一尊褪去了灵光的佛像,虽然尊贵,但引不起人们顶礼膜拜的冲动。所以,只过了一会儿,那群男女就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二公子。这个可怜的男人,在家中一向被风度翩翩,文武双全的大哥压得抬不起头来,父母的宠爱在这二十多年以来,这群喜欢窥探任何丝隐的奴婢面前,全然不见于房遗爱的身上。凭良心说,二公子并不是一无是处,他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学问武功也不算差。只是有了房遗直的存在,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们曾经在听说二公子将要与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和浦成亲的时候像现在一样窃窃私语,其实,他们心中一直都认为这个驸马的人选应该是房遗直才对。结果如此,他们只能够暗暗微笑,这世上还是有天理循环的,他们都有各自的美好。可是这样美好的祝福在第二天早晨看见了这一场闹剧之后,理所当然地变得烟消云散,这世上,原来真的没有公理,到了现在,房遗爱终于一无所有。想到这种深度的人们开始从房遗爱的身上想到自己,原来没有天理,房遗爱没有,于是他们也没有,这一辈子,只能将自己困在房府金碧辉煌的囚牢里,头顶上的天空湛蓝,但是心中阴霾。于是,任何心情都没有了,他们品评着自己的苦难之时,早就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房遗爱忘到了脑后。他的苦难,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新房中的浪潮翻滚将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卷进了漩涡的中心,他们面对着这与己有关或者无关的闹剧,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他们的苦难。直到房玄龄的到来才将众人挥散,然而,他刚刚将其他人带离矛盾的漩涡,却将自己陷了进来。在等待桃夭到来的这一段漫长的日子里,房玄龄想了很多,他的眼睛在新房凌乱的地毯之上来来回回,忽然回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新房之中,自己青春年华,何曾有过这样的落寞?而这段太不美好的婚姻,完全是来自自己的决定,一个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悔不当初,如果没有当初松脂香中一双昏花老眼对上面前帝王鬓角上的点点银白,他便不会应允这段他本来就心中惴惴的婚姻。忽然,晨曦缓缓地照进了他的眼睛里,看起来并不是很强烈的光线,但是到了现在,却是让他疼痛难忍,一双老眼中流出的泪水让他不敢相信身为宰辅这么多年,养就的韬晦功夫在感情爆发的那一刻竟然一钱不值。直到桃夭提着裙角缓缓走过他身边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软弱,那么的软弱。
听着和浦断断续续的讲述,桃夭只是伸手递过一方洁白的绢帕,细心地擦干了和浦脸上的泪水。和浦早就已经哭得哽咽难忍,好像将她这么多忍耐在心中的苦闷统统都爆发了出来,一一向她现在最亲近的人倾诉。桃夭在一边冷眼看着和浦软弱无力的样子,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当年的娘,那么疼痛。过了一会儿,和浦的情绪慢慢地平稳了下来,她手里拿着绢帕刚想去擦掉眼泪,却很不小心地看见了上面绣着的两个小字“遗直”。和浦心中一凛,他的手帕怎么会早就在桃夭的身上,难道早就在她所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桃夭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将要与她成亲的男子是那个没有用的房遗爱,但是她却没有告诉她,还眼睁睁地看着她错下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和浦手中的绢帕渐渐地被她攥紧了,上面零落一丝丝曲折的皱纹,就好像是她此时此刻凌乱的心情。
忽然,和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好像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原委。房遗直和桃夭两个人原来早就已经认识对方了,并且倾心良久。她的下嫁原本在她的心中是一件充满了兴奋喜悦的事情,当时她觉得桃夭也和她一样高兴,只是以为她喜欢是因为她的幸福,可是现在看起来,她是为了能够跟着她一起来到房家,与房遗直朝夕相对。凭什么,她的失意成全了她的喜悦?那方绢帕就是最好的证据,说不定,就在昨天她与房遗爱洞房花烛的时候,桃夭与房遗直在一起嘲笑着她的痴傻。和浦偷偷得抬起头来看向桃夭的表情,她锐利的眼神穿透了披落在脸上的黑发淡淡地射向了桃夭低垂着的脸。那张脸上脂粉不施,白得锐利。可是和浦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桃夭脸上淡淡的红晕,也许这就是他们美妙私会的最好凭证。想到这里,和浦的手指紧紧地卡住了那方绢帕,想不到与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桃夭竟然会这样对她,只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罢了。这样也好,她不过了为了一个男人,她就给她这个机会。
桃夭在一边看着和浦一直低低地垂着头,好像在不断地擦拭着脸中源源不断的泪水。忽然之间,桃夭的心中有一点不忍,也许在这个时候,她真的做错了,她害了合浦。虽说这么多年以来,她的心中一直都在恨着李世民与她的孩子们,包括合浦。但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与和浦的感情已经很深厚,她在心中一直隐隐地觉得和浦在她的心中已经是姐妹了,血肉相连的感觉,任谁也抹杀不了。看样子,和浦现在的样子真的是非常伤心,这份伤心也渐渐地传到了桃夭的身上。她想,如果和浦再一直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她一定不会留在房家了。想到这里,桃夭心中一颤,如此说来,她的计划就全盘失败了。可是,桃夭心中的失望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多,她只是觉得她自出生以来的这么一大段生活,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就好像是流水落花,一段春风归去。心情矛盾之中,桃夭抬头向和浦看过去,她很怕和浦会忽然对她说:“桃夭,我们回宫把这件事告诉父皇,我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可是,很奇怪,和浦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也不抬头看她,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和浦现在到底在想着什么。
时间在两个人难耐的宁静中过去,似乎能够听得见沙漏淅淅簌簌的响声,在这样一片不息的响声当中,两个绮年玉貌的女子青春缓缓褪去,留下颊边的一抹苍白。忽然,和浦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晶莹透彻的眼睛看向桃夭带着一点迷惑的脸,她笑着说道:“桃夭,今天我们是不是要回宫向父皇请安。好像我们要晚了吧,你赶快去看看驸马有没有准备好参见父皇。”桃夭像看见鬼魅一样紧盯着和浦那张转眼间就变化多端的脸,嘴里喃喃说道:“公主,你说什么,和驸马去向父皇请安?”和浦看着桃夭的神情,心中暗暗地浮上一个微笑,脸上却丝毫也不泄漏,装作纯真地说道:“桃夭,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傻呢?难道你已经忘了宫中的规矩了吗?”桃夭看着和浦的表情,虽然心中满含着无限的困惑,但是还是保持着一个下人的规矩。她躬身说道:“是的,公主。奴婢这就去告知驸马,请他赶快梳洗干净,进宫面圣。”
看着桃夭袅袅婷婷的身影淹没在新房重重叠叠的帘幕中间,和浦苍白的嘴唇之上终于浮现出了一道红晕,她的牙齿密密地咬住了薄薄的唇瓣,在上面雕刻出一道道缤纷的花纹。和浦缓缓地坐起身来,在梳妆镜前审视着自己的模样,昨夜的浓妆还没有卸去,蛾眉上浓重的绿在她雪白的脸上划出两道刺目的线条,端的是美人如玉。她伸手抚上自己柔嫩的脸颊,上面残留着昨夜的温暖气息,是房遗爱的气息,让她讨厌的气息。合浦狠狠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想要把上面残留的气息一一拭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中还紧紧地抓着那一幅绢帕,上面刺目的字让她觉得恍如隔世,房遗直的帕子,最终还是阴错阳差落到了她的手中,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呢?
听到桃夭转述了和浦的话,房家诸人都吃了一惊。房玄龄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上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他的不相信,这个奇怪的皇室女子,刚刚还在大发脾气,现在怎么又会跟遗爱两个人这么好,还要一起去向皇上请安呢?不过如今已经容不得他思考了,他伸手推了推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房遗爱,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遗爱,你听见了没有,还不赶快去梳洗干净,跟着公主进宫向皇上请安。”
一大清早,皇城之中已经像房府一样,闹得鸡飞狗跳。李世民昨天晚上是在杨妃的宫中就寝的,整个晚上,他和杨妃两个人都在谈论着和浦与她的婚姻。在点着明亮宫灯的寝室之内,李世民静静地喝下陈年女儿红,微笑着看向对面的杨妃,女子美丽如旧的脸上也与他一般,浮现着喜庆的笑容。李世民伸手过去,静静地抚摸着杨妃的脸颊,温情地说道:“哎,我们都已经老了,看,你的眼角也已经有了皱纹了。”杨妃仍旧是那抹恬淡的笑容,将手轻轻地按在了李世民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