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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栏和张秋芳两个,平常都妆做不大熟悉的样子,唯有黄昏过后,才相互亲近。玉砌则乐得装傻,只当做不知道二人之事。及至谷中有童子出来将他们三人接进谷中去,玉砌和雕栏心中俱是欢喜的。
玉砌是为要见着幽梦,所以欢喜。雕栏则是为见繁枝。张秋芳自和雕栏在一处后,就忘记了她家鲁直的汉子,反倒一心一意和雕栏好。每晚她和雕栏在一处时的欢喜自不必说,就是将来,她也有靠了。
然雕栏一进了谷中,就不再把张秋芳搭理,张秋芳即便是去寻他,他也只悄悄地见一见,消消火儿,完事儿后则又悄悄儿地走开。生怕被繁枝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在雕栏有心瞒着繁枝他和张秋芳的关系之时,玉砌则是截然相反的。他平时虽说嬉皮笑脸的,但一进了谷中,立马就和幽梦交代,说张秋芳曾有心和他勾搭,被他拒了。幽梦知道后对着玉砌一笑,玉砌立马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有一句话儿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繁枝和幽梦两个早察觉道雕栏和张秋芳两个有些儿不一般,然两个都忙着:一个打理些儿苏辞冰平常的琐事儿,一个跟着袖手夫人出去采药。于是都没空搭理。
一月时光,苏辞冰泡药浴泡了一月,林寂就在一旁陪了一月。等苏辞冰身上的毒被根除之时,林寂的下巴都青了。还是苏辞冰说,如今的模样儿不大好看相,他才去刮了。
苏辞冰醒后,就该用药膳调理身子了。
这天,苏辞冰正半靠着床上,看着窗外比寻常宅院里还要自然好看些儿的美景。林寂就在一旁立着,或是弄箫或是奏琴。
袖手夫人前来请脉时,看到苏辞冰的容颜叹息了一声。医治苏辞冰,用尽了谷中大多数的珍稀药材。若是别个,他必不会这般毫无二话就为其诊治,必会先着人探一探其为人品行如何,才拿主意治或是不治。
这其中的缘故,有一半儿是因着袖手夫人留下的遗物中,有一幅画儿,画儿上的男子和女子竟和林寂苏辞冰二人一模一样。
说起这茬儿,还要上溯至萧离和苏辞冰还在的时候儿。他们偶然间救过袖手夫人,并与之交好。袖手夫人曾亲自画下了二人的相貌,当做谷中的传承之宝传于弟子,只说其乃袖手谷的恩人。
当然,袖手夫人肯医治苏辞冰和林寂还有个缘故儿。繁枝像极了他一个故人。一个和他失散的故人。
繁枝见袖手夫人为苏辞冰请脉,就亲手斟了茶奉给袖手夫人。袖手夫人接下呷了口,方才浅笑道:“夫人这毒是清了,身子骨儿倒比我先时所料还要弱些儿。恐夫人吃不惯谷中人做的药膳,不如我将这法子告知于繁枝姑娘,由繁枝姑娘亲手去做,如何?”
苏辞冰脸上浮出个苍白的笑来:“我哪里就那般娇气?不拘是谁做的,都差不离儿。”她见袖手夫人故意这般说话儿,像是对繁枝有些儿心思,又不知繁枝怎么想的,自然不会应下。
那厢林寂起身道:“先生不如将法子告诉我,我去罢。”
繁枝摇头笑道:“有我们在,哪里还能劳动三爷?自然是我去的。”
袖手夫人看着繁枝,眼里脉脉流光叫繁枝红了面颊。然林寂所定之事,几乎是无人能改的。于是袖手夫人只得将药膳的方子并煮的法子告诉林寂,由林寂亲自去弄。
繁枝要照料苏辞冰起居,袖手夫人就一一地将些需注意的琐碎事情告诉繁枝。繁枝对着袖手夫人,虽则有些儿不好意思的,但也喜欢听他说话儿,总觉着很是熟悉。袖手夫人所说的话儿,她也都一一记下。
却说幽梦,在林寂陪着苏辞冰,亲自喂苏辞冰吃饭的时候儿,她们也不敢在苏辞冰房里多呆,于是一起将苏辞冰、林寂两个换下的衣物将去洗。
张秋芳见了就要帮忙,忙到桥上去要接过幽梦手里的木盆。她笑道:“这样的事,怎能劳烦你们来做?”
繁枝笑道:“这事本就该是我们做的。你不必来和我们抢。公子说你前半生辛苦,这些儿粗活就不用干了。你本是要洒扫庭院的,但如今在这里也用不着你,你只管好自家就是了。有甚事我们自然叫你的。”
幽梦也点头道:“这话儿说得是。”
张秋芳闻言,知道不用做事,心中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忙屁颠屁颠地去了。繁枝因何幽梦道:“我们曾经有私心留她下来,给三奶奶和三爷添了许多麻烦不说,要试的,也还没试出来。”
幽梦笑道:“这倒是试出来了的。”原来当日张秋芳被毒打时繁枝故意和幽梦说些儿怜惜的话儿,就是要试一试雕栏和玉砌。若是当时他们不援手,便是个心肠冷硬的,对她们的话儿也不大看重。若是救下来,以张秋芳这样的人,后边儿必然有一段纠葛。俗话说得好,郎怕女子缠。就是要看看他们能否经得起这张秋芳的手段。或者说,就看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繁枝一行走,一行扬眉笑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
幽梦和繁枝一道儿在个山子石边儿站定,弯腰将木盆放下,把衣服房河水里边儿浸湿,一边儿将玉砌告诉繁枝的话儿告诉了繁枝。
繁枝将个棒槌来出来捶打衣服,和幽梦说:“这般看来,他倒是个好的。”繁枝说的是玉砌。至于雕栏,她本就不喜,再知道他竟……,就更该避而远之了。
两个人这厢一边洗衣裳一边儿说些儿体己话儿。繁枝捶了会子衣裳,忽然发愁道:“既然已经试出来他们的人品,现下又该如何打发那张秋芳?”
幽梦抬起头,伸出水葱一般的手轻轻地将发撩至耳后,笑道:“这还不容易?”幽梦说着凑在繁枝耳边轻声道:“等奶奶身子骨儿好了,我叫玉砌撺掇雕栏跟奶奶要你,再将这事情的原委和奶奶说,奶奶必然不会叫他得逞,直接将张秋芳给他的。如此,就是两两欢喜,岂不便宜?”
两个人说完悄悄儿话,仍旧洗衣裳。正在两人将衣裳洗完拧干,放在木盆里要拿去晾晒时,繁枝眼尖地看到旁边儿草丛里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虫,登时吓得了不得。当即就浑身无力动不得了。
幽梦就停下来转头问繁枝:“怎么不走了?”
繁枝伸手,指着草丛,幽梦一看,也吓坏了。那东西正慢慢地像她们滑行而来。幽梦和繁枝最怕的就是这样东西,如今见了这个,那还能想着如何逃脱?登时软在了当地。正在那长虫靠近幽梦,幽幽地吐出信子时,幽梦吓立时闭上了眼。
她只当这长虫是要咬她的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没有英雄救美,那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信不得的。这花花绿绿的长虫并没有碰到幽梦,也没有碰到繁枝,它自家吐着信子走了。
待那长虫走了之后,幽梦和繁枝两个还没有醒过神儿来,仍旧在害怕着。
玉砌看到幽梦和繁枝两个站着一动不动时,忙过去将幽梦手上的木盆接过来。结果他刚碰到木盆,幽梦浑身都软了,差点子摔在地上。
玉砌顾不得男女之防,忙侧身,一手接着木盆,一手儿半搂着幽梦。幽梦好看的眼睛里此时已经泛起了雾气,玉砌忙问她:“怎么了?”幽梦从来都是一个冷美人,连话儿都少说,今日这样着实是玉砌没见过的。所以,才叫他愈发担心。
而这时,袖手夫人去山上采药回来,在溪边儿洗了洗手,就看到玉砌半搂着幽梦,繁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走过去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繁枝眼眸中满是晶莹,看得袖手夫人心中一疼,忙将繁枝手中木盆接过,繁枝浑身都是软的,只是自家还强掌着,就是走不得路。她对着袖手夫人,脸色惨白,哆嗦着唇道:“长虫,有长虫。它就这么顺着我的脚,爬过去了。”
袖手夫人趁势将繁枝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软语劝慰。等到玉砌到时,看到的就是繁枝趴在袖手夫人肩头,幽梦趴在玉砌肩头,两人俱在垂泪。
雕栏心中登时就不大得劲儿。于是走出来问出原委,只是他和繁枝的事并未定下,他倒也不好强叫袖手夫人放手。只好接过玉砌和袖手夫人手中的木盆,自去要将衣裳晾上。恰巧她遇到了张秋芳,张秋芳要帮他,他想到苏辞冰和林寂两个的怪癖,不敢就给她沾手。张秋芳只当雕栏体贴她,心中反倒美滋滋的。
自此之后,繁枝和袖手夫人两个自然走得更近了些,幽梦和玉砌两个也常常有说有笑的。可见得这夏日确然是良辰,美景也自有,赏心乐事也不缺的。
却说苏辞冰,她卧病在床,见林寂人前人后都一个样儿,事关她必定事事躬亲,将她照顾得极好。更别说亲自给她宽衣服侍她药浴、擦身、下厨煮药膳、喂她吃饭、洗澡换衣等事。
初次林寂给苏辞冰擦身时,苏辞冰还迷迷糊糊的,浑身软而无力,疼得连话儿也说不出,自然也不能阻止他。等到毒素清理完,她又养了些儿时日,身上有些气力,也能常常说些话儿时,那些个事儿林寂早就熟惯了。是以如今林寂服侍苏辞冰,她也就不再害羞了。
当林寂自然而然地将药膳端来喂苏辞冰吃饭时,苏辞冰看到林寂瘦了许多,不由得有些感叹。人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和林寂不过是挂名儿的夫妻,他却能如此对她,实属难得。再想到林寂身上本就有伤的,这伤还是因为她,她心里自然过意不去。因此也就不大好再和他冷着脸。
然而想起从客栈离开前,她问林寂“你是谁”时,林寂的回答,苏辞冰又不由得蹙眉。
那时候林寂说的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林寂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在苏园里,被冰封在苏辞冰书房里的密室中,应该就是萧离无疑。”他看着苏辞冰,眼中全无怨恨,“若果真如此,应该也只有你能将我冰封进去。但我并不恨你,我依然想娶你。”
、第四十五章
他把她当成了当年的那个苏辞冰。尽管不知道现在的苏辞冰就是当年的苏辞冰。
苏辞冰听到林寂的说法时不由得低笑:“是她将你封在冰里?呵!”萧离的话像是一个笑话,在狠狠地讽刺着她这个下堂之人。她当日中箭身亡之时,萧离应当还活着。那么能将萧离冰封的也就只有他尚的公主并当年的帝王。
苏辞冰闭了闭眼,不愿多说,于是问他:“那么,你是拿我当她的替身?就因为我名字和她一样?或许长得也一样?”
林寂,不,应该说是萧离,他淡淡地抿唇,说:“不是。我何须要一个赝品?你是你。”他已经不再记得前尘往事。
但苏辞冰记得。听到他这般“移情别恋”的话,苏辞冰觉着她一直以来所守着的情像是一个笑话。萧离不再记得过去,便轻易地看上了她。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
所谓无情不似多情苦,果然是有道理的。
苏辞冰想起当日她和萧离的话,如今再看到萧离如此伺候她,她索性放开往事,亦将萧离的情放在一边儿暂且不谈。当务之急是,将把她和萧离都牵扯在内的阴谋弄个明白。
萧离将勺子舀了膳食放在唇边试了试冷烫,才喂给苏辞冰。苏辞冰见他这几日辛苦,忍不住问他:“你吃过没?”
萧离浅笑:“多谢你记挂着。过会子就去吃。”
苏辞冰点头,用完膳后才问萧离:“为什么你会成为林寂?”为什么会将林寂封在那曾经将他封住将近一百多年的密室里?而他又为什么甘愿成了林寂?以他的傲骨,即便是再世为人,也当是不屑顶着别人的名字的。
萧离将碗放下,凝视着苏辞冰:“我见过你,在花朝节前几日。我答应变成林寂,和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只要我成为林寂并给他们办事,就可以娶你。”他在这繁花似锦的清风中微微一笑,“帮他们,不过是顺便的事。能够名正言顺地娶你,唔,这也算得是一件好事。”
苏辞冰垂下眼眸道:“若果真如你所说,这事必定不是如你所想。先说其一,我身上的宿疾并非宿疾,而是毒,只怕其中端倪不会少;其二,现下林寂被冰封的密室里,还有一个莲台。若我猜得不错,那里曾经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现下还不得而知;其三,你变成了令林寂。”
萧离在一个椅子上坐定,浅笑:“另一个人,是你,苏辞冰。”同样和林寂被冰封在苏园书房密室里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苏辞冰。
苏辞冰抬起头看向萧离,她无法驳回萧离的这个说法。但是忍不住要要问:“既然是我,苏府的人怎会不知?”
萧离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放在膝上,案上一个土定瓶里插着数枝扶桑栀子。他气定神闲:“这必然是他们用了个什么法子骗过了他们。”
苏辞冰瞧着萧离,故意诈他:“这分明是一个笑话!我如何会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苏辞冰?”
萧离不动声色:“是不是,回京都暗中查访一番也就是了。”
苏辞冰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