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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火柴断了这么多天,他怎么不知道呢?
田福军索性不回市委去了。他走到街上的公共电话间,要到了他的秘书。
“让吴师把车开到东大街骡马市口来。”他对秘书说。“农办张主任和农业局江局长正
在办公室等着你呢!”秘书在电话上告诉他。
“让他们过一个半小时再来!”
“知道了……”
不到五分钟,他就在骡马市口坐上了小车。
他先去了市商业局,然后带着正副局长又去了火柴厂的仓库——都是为了解决火柴问
题。
他当场做出决定:把所有库存火柴,全部拿到市场上去!他批评商业局长说:“你怕脱
销,把火柴压了那么多!你压的越多,人们买不到火柴,买的人也就越多;这是无谓地制造
紧张局面!让营业员给顾客讲清楚,这几天一人只准买一盒,就说先用着,火柴马上可以解
决!”
田福军同时又在市火柴厂给黄原地委书记呼正文挂了个电话,让他把黄原火柴厂的火柴
给这里支援一部分;然后指示惊慌失措的商业局长到外地组织货源……上午九点半,他走进
了自己的办公室。
农办主任和农业局长正在等他。
“我估计你们还没有解决化肥问题吧?”田福军焦虑地问他们。今年郊县所用化肥紧
缺,到处都在告急,田福军为此对农办和农业局的的领导发了火,让他们想一切办法解决化
肥问题!
“搞到了……”农办主任小声说。
田福军眼一亮,问:“多少?”
“三万吨。”农业局长说。
“我的天!”田福军冲动地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笑呵呵地握住了两位下属的手。
“怎搞到的?”他把他们让进沙发,兴奋地问。
两位受宠若惊的下属却吱唔着,一个推诿着让另一个给田书记汇报。
最后,农业局长只好开口说:“我们两个亲自跑了一趟北京。”
“去了北京?”
“嗯……我们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跑到部里去纠缠人家。那天我们一下飞机,就要了辆
出租车直接去了部里,找到了主管司,可人家快下班了,正副司长都不在,只留个办事员,
那位女办事员问我们有什么事,我们就照实说了……“本来,我们是找司长,没想到那位女
办事员问我们得多少?这下我们才赶忙说了咱们市的困难,并打问了这位女办事员的住宿
处。人家给我们写个地址。
我们心想,只要留地址就有门!这样,我和张主任晚上就上她家登门拜访了一回。没想
到这位女同志就是司里管化肥调拨的,马上就从内蒙古给咱们调了三万吨。当然……我们把
所有带的名贵土特产都送给了这位女同志……”农业局长叙述完这个买化肥的“故事”后,
脸通红。
“那你们从哪里弄的土特产?”田福军惊讶地问。“我们让市郊一个县农业局筹办的。
说好搞到化肥以后,可以多给他们县拨一些……”农办主任说完后又尴尬地补充说:“这是
我出的主意……”
田福军坐在椅子里,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是该表扬他们呢?还是批评他们?
唉,这就是我们面对的现实。就连到中央部门办点事,也得来这一套!
但他能说什么呢?不管怎样,他们今年的化肥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
他最后只好对两个下属说:“那就尽快组织力量,把化肥及时送到基层……”
农办主任和农业局长走后,田福军的心情仍然难以平静下来,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
社会各个环节存在着许多令人忧虑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在直接威胁和瓦解着改革本身。从
宏观上来说,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真正强大,不仅依赖于经济的发展,同时也应该整个地提高
公民素质的水准……田福军发了一会愣,又叹了一口气,便在文件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前坐下
来,准备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这时候,却听见有人又在敲门。
他极不乐意地打开门,却惊讶而高兴地看见,他过去多年共事的冯世宽笑呵呵地从门外
走进来了。
他有点激动地握住了世宽的手,问:“刚到?”“昨天到的。一个钟头后就得起飞!”
“往北还是往南?”
“当然只能是往南罗!”
“那么说,你就要去上任了?”
“省委催的紧嘛,黄原那面刚办完手续,就赶下来了。”“世宽,你的担子不轻松
啊!”
田福军亲切地拉冯世宽坐进沙发,喊叫通讯员弄来两杯茶水。
高凤阁被撤销了南部那个地区的专员职务后,省委就任命冯世宽去那里当行署专员。在
省委常委会上,田福军竭力推荐冯世宽出任那个地区的行政首脑。为重建这座被水毁灭的城
市,中央拨了几亿人民币。这样一大笔钱,需要一个认真负责的人去使用。冯世宽是合适
的,省委经过考察,便任命了他。
有趣的是,高凤阁和冯世宽都是从黄原提拔到那里去任专员。这两个人过去又都曾反对
过田福军。田福军并没有因世宽过去和他闹过别扭,就对他存有偏见;我们知道,他们在黄
原时就已合作得很好了……“连一顿饭也顾不上吃?”田福军遗撼地问世宽。“没时间了!
我抽点空就是来看看你。你们可得要好好支援我们那个地区啊!再说,你也是省委领导,我
们一块共事多年了,你很了解我的缺点,请能随时提醒我!”世宽很诚恳地说。
两个人只说了一会话,世宽要到飞机场去,就匆匆和田福军告别。田福军坚持要到机场
去为他送行。
世宽知道田福军很忙,但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在这一刹那间,他们心里或许都想了许多
事。是呀,即是高级干部,他们也同样具有普通人的感情。他们也闹别扭,闹意见;也为重
新建立起友谊而感到一种热辣辣的喜悦。
田福军在机场一直把世宽送进安全检查口,才坐车返回市里。
已经到下班时候了,他没有回机关,让司机老吴把他直接送到一个区的医院里。他的爱
云在这里上班。田福军现在到这医院是看望老岳父的。
自晓霞死后,徐国强老汉的身体就彻底垮了,三天两天就得住院。因为不是什么急症。
通常就住进爱云上班的这个医院里,她还可以多照顾一下老人。
这次老汉住院后,田福军一直忙着没顾上来看望他。今天,他准备在医院呆到儿子晓晨
来换他妈的时候,然后再和妻子一块返回家吃饭。晓霞死后,儿子和他未婚妻子给了他们老
两口很大的安慰。
到医院门口时,田福军关切地叮咛司机老吴说:“这儿能停车吗?要把车放到指定地点
去,小心罚款!”是呀!他也畏惧他自己立下的规矩。田福军到医院后,和妻子一块在老人
的病床前坐了好一会,说了许多空洞的安慰话。
可怜的徐国强老汉完全被外孙女的死击垮了。他那强壮的身体瘦成了一把干柴,生命之
灯看来已接近熄灭。他两眼混浊地望着天花板,无意听女婿说些什么。他只从被单下面伸出
一只鸡爪似的瘦手,抚摸着那只黑猫。
这只黑猫正是原来的那只老猫死后,晓霞在黄原东关的自由市场上为他买的。小黑猫如
今也长成了大黑猫,正到了充满活力的年龄,膘肥体壮,四肢强健,两只眼睛闪着金色的光
芒。它和徐老形影不离;当然从未捉过一只老鼠。本来住院部不让带动物进来,鉴于老汉有
“特殊情况”,医院才破了例……
晓晨赶来替换他妈。田福军于是就和爱云一同起身坐车回家——晓晨的未婚妻在家里已
为他们做好了晚饭。汽车在灯光如银的大道上飞驰。城市的夜晚华丽多彩,弥漫着初夏令人
沉醉的芬芳与温馨。
田福军侧过脸,瞥见了旁边妻子那张忧伤的脸和一头花白的头发;眼前倏忽间浮现出女
儿的身影……他不由鼻根一酸,伸出胳膊温柔地搂住了妻子的肩头。
第四十一章
从责任制开始到现在的几年里,双水村尽管仍然还是个主要以农业生产为主的村庄,但
农业以外地其它经营活动和商品性生产却也在缓慢地发展起来。当然,最早和规模最大的还
是首推孙少安砖场。这个砖场经过一次破产的风险之后,现在成了全石圪节乡最引人注目的
农民个体企业。去年年底,少安就还完了所有公家的贷款和私人手里借的钱,并且开始盈利
了。
这半年来,村里人谁也算不清这小子倒究赚下了多少钱。有人估计肯定超过了两万,甚
至还要更多。
除少安之外,在金家湾那面,金俊武既养奶羊,还喂了两头大奶牛。金光亮养了“意大
利蜂”,光亮的弟媳妇马来花天天在公路上卖茶饭,而全村的“粮食大王”金俊武也和县林
业站签订了合同,开始育树苗。
金家户族里还有一些木匠石匠常年在外做活——有的人还跑到原西和黄原搞了营业执
照,卖起了有利可图的风味小吃。
田家圪崂这面还是种庄稼的人居多。从群体上看,田家圪崂这面“闹革命”很有些人
才,但做生意搞买卖就比不上金家湾那面的人了。
田姓人家中,眼下只有田海民夫妻办了个养鱼场。当然,说起来,田家圪崂还有一个从
事非农业生产的人。这人就是神汉刘玉升,刘玉升那一套装神弄鬼的把戏越来越吃香,全家
人不愁吃不愁穿,光景过得绿格茵茵。去年冬天,这位神汉竟然买回来了台黑白电视机——
这是全村第一架电视机,当时引起了东拉河两岸人家的哄动。
只是电视买回来后,有人指出,本村没有电。刘玉升这才不得不又把这台电视转卖了。
前不久,他还带了一个徒弟。这徒弟是原一队会计田平娃。田平娃小学毕业,有点文化,因
此“学”起来相当快,已经跟着师傅出马“治病”了,在看“麻衣相”方面,平娃比他的教
父”都要高出一筹……除这孙少安的砖场,双水村眼下最瞩目的赚钱生意就是田海民夫妻的
养鱼场了。精明的小两口按“书上说的”养鱼,事业发展极快,从去年夏天就开始大量向原
西县城卖鱼,一斤鱼两块钱,那收入也够它妈叫人眼红了!
今年,他们又按“书上说的”,在的所有鱼池里搞了增氧机,每亩水平均增加了一千多
尾鱼。
入夏以来,这家人进入了黄金季节。每过几天,海民就把大量的鲜鱼运到了原西县城。
有时候,县上甚至黄原的一些单位,都亲自开着车来村里买鱼。
海民夫妻除过捞鱼临时雇几个人外,平时就他们俩自己经管。他们给鱼池撒麦夫,撒草
叶,撒大粪,撒煮熟的玉米瓣,活路相当紧张。
再紧张他们也不雇人。即是捞鱼临时雇几个人,也尽量不用本村的。因为他们连父亲和
四爸都拒绝入伙,也就不可能再让村里其他人沾他们的光。正因为如此,双水村的人虽然眼
红他们的收入,也佩服他们的本事,但在他们的人缘方面却颇有微词。村民们认为他们夫妻
既自私,又缺乏同情心。
是呀,两旁世人的死活可以睁眼装个看个见,怎能连自己的老人都不管呢?看田五田四
硒惶成啥了!一个冬天老弟兄俩都穿着开花破棉袄!
虽说都是年轻人,村里人普遍认为海民夫妻和少安两口子差远了。这两家现在都发了
财,但村里有些穷家薄业的人想借几个急用钱,谁也不会找海民,而都跑到少安家里去借;
只要少安手头有,就不会让任何一个求他的人失望。
实际上,海民和银花也知道村里人对他们有看法,银花根本不管这些外人的指责。她生
性就是如此。在她看来,谁有本事,吃香的喝辣的和外人屁不相干!谁没本事,谁受穷受硒
惶,也和他们屁不相干!连她的公公也不例外!她甚至对村民们的攻击很不理解:我们有
钱,是我们自己用劳动和本事赚的,又不是偷的抢的,外人有什么权利说三道四?为什么有
些人自己不为自己想办法,光想沾别人的光呢?
她这思想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甚至可以说,这是农村新萌发的“现代意识”。只不过,
这种意识和中国农村传统的道德观念向来都是悖逆的。
海民倒不全象他妻子这样看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活得确实有些自私;同时也为父亲和四
爸的穷光景而难受和痛苦——他终究是那条根上长出来的根芽。
但他畏惧银花。他不敢公开帮助老人,只是偷着给他们塞几个零用钱——这点钱还是精
明的妻子因偶然的疏忽漏算了的收入。
不过,海民越来越难以忍受村民们对他吝啬的攻击了,归根结底,他要在双水村这个世
界里生活啊!如果这里环境中的人都对他有了看法,就是赚了钱也活得不畅快!
于是,他一直在盘算着想做点什么事,以改变一下众人对他夫妻俩的不良印象。
当然,重新改变对老人们的态度,让他们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