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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吴凡，竟异常冷静。一言不发地听完，对电话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咬牙把手机狠狠砸向了面前的荒野。
一如四年前的首都机场。
而如今，他无需卑微地亲自打扫，只用过后吩咐助理。
这些年来，他隐忍、努力、谦虚、奋斗，全身心地投入事业。
出道快四年，他已接演了三部优质的国产电影。如今，跻身国内一线男星行列，正与张导合作主创今年的贺岁大片。S。MEnt中国有他的个人办公室。两年之后，与秀满娱乐合同到期，吴亦凡办公室便脱离S。MEnt，完全属于他个人。
他的事业，如日中天。
这样不知疲惫的拼搏，只是因为他愿意相信，她就在远处看着自己。他以为，只有那样的忙碌，他才会重累到无法去思念那张脸孔、那个人。可这一切付出都仿佛讥讽。只有他，蒙在鼓里。只有他，见不到她，听不到她，找不到她。
蒋雪儿，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又为什么那么愚蠢？
而其实，那个明明愚蠢的人就是自己。
吴凡转身走进摄影棚，对导演道：“开机吧，张导。”
*
2016年。年初。
【巴黎】
上完开学第一天的最后一堂大课，蒋雪捧着文件走向大学停车场。
“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到热泪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
蒋雪手足无措地举起文件夹，微微遮着脸颊，叹息着说出：“好久不见。”
行驶的车厢里，他开着车。
很久没有坐到副驾驶，她安详地仰在座位上，侧脸打量熟悉的他。享受着多年不曾触碰到的，他身边的味道。
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仍旧是一样的青草味道？
这样的味道在她的鼻尖触发了呛人的酸涩，升腾到泪腺，再次模糊了眼眶。
这些年，她很少再流泪。可今天，才片刻，却止不住地不忍。
“你开车的样子，很好。”
许久，等红灯的时候，蒋雪说。没有少女的紧张颤音。
音乐学院毕业后，留校教书已经半年，蒋雪显得平静从容。
“呵，你不记得了？”
他也一样从容，扭头笑着问她。眼神清澈诚挚，如同少时。
蒋雪努嘴笑了笑。
吴凡握着方向盘，看着路边的信号灯，回忆说：“你刚拿到驾照上路那会，兴奋地一个人去练车。结果启动不了，堵在路上，打电话跟我哭诉。呵呵，那时候我答应过你。以后，只要我在，我来开车。”
变了绿灯，吴凡换挡起步。
蒋雪吸了口气，闭上眼。
她不要再像从前，只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
她以为闭上眼，他便看不到她再也忍不住的泪水了……
“左拐吗？”
“恩，左拐就到了。”
驱车到达蒋雪巴黎市郊的别墅。
“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不害怕么？”
里外打量蒋雪独居的房子，吴凡好奇地问。
蒋雪在门口。如往日一般，下班回家，先倒腾那几棵娇贵的向日葵，浇水、埋肥料。
听到吴凡问自己，蒋雪扭头看过去。
他刚好逆着光，已经脱了外套，清爽的白衬衫描着他瘦削但结实的高大轮廓。
这些年，他的大小事情，她都知道、都看着。他的新戏采访探班，他最新的造型，他的样子，她都很熟悉。只是，亲眼见到恢复平头造型的他，她仍然觉到相去多年的陌生。
光线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地回答道：“不啊，我还有儿子陪着。ACE！”
蒋雪高声呼唤，突然从阁楼里下来一条雪白的Husky。对陌生的吴凡一阵叫唤。
吴凡蹲下来，新奇地和这名唤“ACE”的可爱狗狗打招呼：“Hello！ACE，I'm Kris，nice to meet you！”
ACE并不认生，和吴凡立即亲热了起来，蹭着吴凡的脸颊。
蒋雪打理完向日葵，拍拍手，进到家中。洗过手、脱了外套，打量着已经玩闹起来的吴凡和ACE。
“臭小子，跟妈都没那么亲！”蒋雪嘟哝着。
吴凡扭头笑嘻嘻看着她：“ACE也是我儿子！”
蒋雪尴尬地笑了笑：“这……重名了……”
吴凡炸开笑声，低头挠ACE的咯吱肘。ACE一阵咕噜，看身边的棒球滚走，跟球跑了出去。
吴凡看小狗贪玩，摇头笑了笑。站起来，笑盈盈看着蒋雪。
“来这边坐吧。”
蒋雪把吴凡请到客厅暖炉边，已经泡好了茶。
她熟稔地升起炉火，看火势旺了，端正坐到沙发上。
吴凡愣愣打量。
她的长发已经及腰，再不像少时那样随意扎成一束。长长的散在身后，微微地自然卷着。成熟却也俏皮。她的侧影还是这样清秀。如同少时一样俏丽的眉眼鼻捎。炉火映衬下，竟蒙上了说不清的温婉味道。
吴凡想，这或许便是岁月的痕迹。
喝了口茶，蒋雪问：“怎么突然来了？”
“因为我知道了你在这儿。”吴凡自然地答。
蒋雪点了点头。
吴凡放下茶杯，认真盯着蒋雪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告诉我？”
蒋雪低头，没有看他，平静地缓缓答道：“一开始不想断送你，希望你越来越好。后来，看你越来越好……觉得……似乎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
说完，蒋雪松开捏住茶杯的手，扭头回视吴凡。
看清了他的眼神，却又望不尽他的眼底。
吴凡笑了，笑容跟他在戏剧里的一样，精确、美好。
他说：“恩。没有必要了。”叹了口气，又说，“我这次是来参加我品牌下季度的新品发布会，顺便度假。2月14，在我香街的旗舰店，你来吗？”
吴凡的品牌已经起步，品牌的市场定位很高。去年下旬创办，年末便在香街开了旗舰店。
蒋雪去过。甚至，远远见过开幕时，剪彩的吴凡。
她并没有刻意去见他。只是随意地在香街转悠，便撞上了他。那时的他染着银色的头发，明明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却成熟、老练地周旋在一众媒体、设计师之间。
其实，四五月之前，她才见过他。被那个曼妙女子拥抱的他。
后来，她也知道了女孩是他们那部剧的女主角。有风传过他们的绯闻。事后经纪公司都表态并不属实。
蒋雪悲恸离开后，却无心去追究那个拥抱。
是啊，这些年来，看着他们组合专辑大卖，看着他一演戏便是年度新人，看着他跃居一线，看着他和公司商定成立吴亦凡办公室，看着他创建品牌，看着他一步步的巨大成功。
蒋雪想，他很好。没有她的他，过得很好。
如同Jason所说，她根本不再了解他。
他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那天的逃离或许是冲动，或许是误会。
她却也都释然，毕竟她再也做不了他身边那个人了。
……
“你会来吗？”吴凡对发呆的蒋雪又问了一遍。
蒋雪醒过神，点了点头：“哦，好啊。”
吴凡高兴地笑了，便道要走。花园里，和ACE亲昵地嬉闹一阵，打了个电话，便有司机接走了他。
、第26章
吴凡才走不多久，蒋雪的电话响了。
“晚上一起吃饭吗？”
是吴凡。
蒋雪讶异地抿了抿嘴，挠着脚边ACE的下巴，磕磕巴巴答道：“算了吧，我……”
“好。”吴凡干脆地挂断了电话。气恼地闭上眼。
四年来，第一次和她面对面。他按捺着所有情绪，只对她展露从容的笑容。
他是收拾了仇恨来到的巴黎。可当他真的见到她，却又生出了无限的怜惜。
独自打量她家的时候，他看到了陈列柜上的点绛唇。CD架上显眼位置，自己的所有影视作品。还有几本厚厚的影集。看到封面的龙猫，他便知里面的内容。他在影集前驻足许久，终于没有悄悄翻阅。他害怕一打开便是自己眼前止不住的感概。
可这一切为什么恰好要发生在他们之间？
四年的时间，谁又过得安然……
此时谁对谁错，似乎已经不再重要。岁月让他们从容地戴起面具，彼此看起来都过得很好啊……正是这样，要迈出一步，追回从前，这样难。
他于是懊悔主动打去这通电话，急忙掐断。蒋雪啊蒋雪，我到底爱着你还是恨你的？
*
2月14日的巴黎香街，各处的缤纷玫瑰，情人节hearts，装点到单身的人们都不敢在这一日嚣张逛街。
被节日气氛笼罩的还有吴凡的旗舰店。大厅被布置成了展厅，二楼则是品牌新季度的小型发布会。参加的媒介人士不多，设计师却都是顶级。
蒋雪到的时候发布会已经开始。
吴凡坐在T台内侧末端，瞄到蒋雪一个人悄悄入场，偷偷坐在外围。感喟地一叹，她还是喜欢迟到呵，只是那懵懂的样子居然还似从前一样柔软地触碰着他的心。
他远远地看着小心翼翼左右打量的她。他听到那些所谓的恨撕扯成碎片消融在心间的声音。
和身边的设计师说笑几句打过招呼，他起身走了过去。
今天，蒋雪其实一早就醒了。只是，准备的时候，光礼服她就试换了好几套。不是没有提前准备，只是提前准备的穿到身上，她又不满意了。好容易在衣橱底儿找到件深棕色的妥帖洋装，对着梳妆镜的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蒋雪很少化妆。也可以说她根本不化妆。不是对素颜的自己多自负，只是怕麻烦……加上为人师表，也不需要浓妆艳抹。她保养调理都很得当，成天素面朝天也无所谓煞风景了。
于是乎，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蒋雪浅薄的化妆技巧倒把自己化了个花脸。她一气之下，把大花脸卸了个干净。略微化了点眼妆，着上殷虹唇膏。
蒋雪看看整体过意的去，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旗舰店。
这么多年，她仍旧是迟到的那一个……
窘迫的蒋雪躲在人群深处，正偷偷寻找吴凡的身影，头顶就传来了熟悉的一声招呼。
“雪儿，你来了。”吴凡弯着腰，笑容精致灿烂。
蒋雪自然地笑着仰视他，眯着眼说：“恩，对不起呀。有些迟到。发布会进展顺利吗？”
吴凡在蒋雪身边的空位坐下，展臂搭着身前的椅子，侧头看着蒋雪回答道：“很顺利。”
蒋雪微笑着点点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再看身边的吴凡一眼。
此刻的他，如多少个练习到疲惫的深夜，坐在自己身边，休憩中静静看着自己。
一样的纯真眼神，一样微微翘起的唇，甚至一样的似苦苦练习以后的困倦面容，让她只是瞥了一眼，便想如从前一样伸手抚着他的发，问他，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知不觉，她的眼眶湿润。片刻又镇定地干涸。却不知，早就给身边细致打量自己的吴凡收入眼底。
今天的蒋雪格外与众不同。妆容乍看下精致，细看便知轻薄。吴凡甚至盯着她嘴角没有画妥帖的唇膏偷偷地想笑。
回忆起来，他甚至是第一次看到涂上唇彩的蒋雪。他记忆中的蒋雪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儿。突然的，他找回的却是二十中好几的她了。岁月在她脸上似乎并无什么作为。却又明明让她变得和从前不同。昨日的她是成熟而温婉，那今日呢？小礼服和唇彩，他居然觉到些微妖娆的性感。
这样陌生的感觉，竟让他感动，宛如触碰着生命最神奇的温柔。
她又为什么要流泪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发布会末尾，吴凡在掌声中被首席设计师请上台。他从容地跨上舞台，提了提西服，自然地用法语和大家打招呼。
蒋雪诧异地聆听吴凡流利的法语开场。吴凡说完热场的话，朝向蒋雪的角落亲切地点了点头。接着换作他更加熟悉的英文，悉心向现场的名流阐述品牌服装的总体理念。
蒋雪捂着脸，盯着舞台上散发着魅力光环的吴凡，少女的心跳仿佛带回她到几年以前。随着少女饭们盲目追逐的日子。可自己却已经不是少女的打扮，亦徒增了少女没有的顾虑……
发布会结束。吴凡被众名流团团围住，一阵阵畅然的谈笑风生。
蒋雪远远看着今日成熟耀眼的他。从前在陌生人身边会不自在落寂下去的吴亦凡，也会这样的神采飒爽与甚至素未谋面的同行会话。
人潮终于散去，发布会步入尾声。
吴凡踱到蒋雪身边，打趣着问：“待会一起吃晚饭？”
蒋雪轻松地笑了笑，点头答应。一起吃饭吧……
吴凡将残局交代了助理。和蒋雪俩人也不叫车，挤着地铁往埃菲尔铁塔走去。
地铁里。吴凡拉着高杆护着身边的蒋雪。
蒋雪仰视高海拔，笑着说：“总裁就这么请老朋友吃饭呐？”
吴凡嘻嘻一笑。温暖如春风拂进蒋雪心里。
“谁让老朋友这么多年才让请一次。这是惩罚 ！”
蒋雪掩着嘴。尽量不笑太大声。却失了重心。靠站的时候歪歪扭扭。
吴凡下意识紧紧搂了她一把。停车时一阵缓冲，两人像抱了起来。到站停稳，各自急忙站住，拉开距离。
蒋雪尴尬地找话题问：“你换香水了？”
吴凡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怎么爱用香水。一直是派。”
气氛似乎更加奇怪。
蒋雪摸了摸额头。不再开口。
是呢。他抵着自己的额头。柔软的触着肌肤，锋利地划着记忆……
第一次心跳加速。。。路边那个不成拥抱的拥抱。。。
那触感、那味道。。。明明过去多年，为什么还是这样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