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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桌椅晃了晃,移了位置。巨石砸落的响声撼天动地,接着是撩人心弦的声嘶力竭。
虽然澶州百姓中只有极少老弱妇孺,但之前北门一战,多出那么多伤员,身体大多没有恢复如初,不知他们此时面对投石车要怎么躲避攻击。
我留下随时都有被石头砸到的可能,可九爷不在,若是连“嘉国夫人”都自顾逃命走了,那剩下的将士们该怎么想,届时军心不稳,岂不是便宜了金兵。
想着,我渐渐镇定下来,忽略房梁被震得咯咯响,掉落的细碎尘土,将白召推出窗外:“我决定了,许先生和我师姐都等着你去解救……我必须得留下。”不关是为了军中众将,也是为了我自己。
送走白召,我下意识地转头朝窗口又看了一眼,然而那翩跹的身影已然不见了,唯留一片万花丛,战火中孤零零的塔楼。
自来到澶州,我以为跟九爷离得近,刚刚开始安分的心,忽然有了异样的情绪。
我的女装在此时显得特别麻烦。
将头发盘成简单的髻,我一手笼着长裙,刚从别院的小门出来,便感觉眼前黑了黑,抬头,望见一块巨石正往这个方向砸来。我怔住,眼睁睁地看着足有数十斤的巨石砸向我,这时候我听不见四面八方如雷响的轰隆声,脚下寸步难移,愣是连声音都喊不出,好似周身上下只剩下心脏在跳动。
“王妃小心!”感到有双厚实的臂膀将我一托,石头擦过这人的肩膀。
惊魂未定,我抬头望见此人正是岳飞。
“救驾来迟,让王妃受惊了。”他扫了眼肩上缓缓涌出的血痕,淡淡道。
“将军的伤……”我正好将及踝的长裙撕下来,想递过去,碍于他淡漠的神情,好似拒人于千的模样,便垂手犹豫着。
“末将皮糙肉厚,早已习惯了。”他怔了下,略一抿唇,算是给我一个像样的和气的笑来。
他皮糙肉厚,我又怎么矜贵,想来,他是将我当做嘉国夫人所以才会冒险救下我。方才的惊吓渐渐淡去,看岳飞自己一个人包扎伤口,咬着布条的一端,左手把布条缠绕在右臂上,到了打结的时候却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看着面前一个有勇有谋对着四方乱石仍不畏惧的将军在这样一件小事上纠缠不下,我好笑道:“将军定是做不习惯这事罢。”
我凑上去,不消片刻就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记上结。
“这样绑得牢,将军不必担心妨碍到别的事。”
岳飞绷着脸不语,一瞬不瞬的目光盯着我看。
“咳咳……”
我望了望天,岳飞何等聪明的人,在他跟前,我大抵算是泄露了身份。
适逢金兵锣鼓喧响,岳飞双目蓦地一沉,肃然道:“第二波投石要来了,请王妃随末将去后面躲避。”
我赶紧点头。
第二波的投石车依旧朝着别院的方向,显然金兵不知道九爷离开了,依旧将矛头指向这所别院。
一路走去,到处是丢盔弃甲抱头四处逃窜的宋兵。我观岳飞的脸色越来越黑,大概这一回合,我军出师不利。终于到了岳飞说的后山,好在这一片地势不高,前面有座小山挡着,众多将士汇聚在此详谈军情。
几位将军望见我们,走过来对我这个王妃略表关心了一下,便拉着岳飞继续商量如何抑制投石器那可怕的攻击力。看来,剩下这些将士中,岳飞的官衔不算大,但说的话已经很有分量了。
我大约转了一圈这片山坳,在另一头看见耶律弘云他们也一边躲着巨石一边往这边跑来,那场面让人提心吊胆,等他们彻底到了,耶律弘云卸下紧张的外表,朝这边笑了一笑,我才暗暗松了口气。
金兵投完两波巨石,岳飞他们也商量出个大概来了。派兵往塔楼下发了封战书。
碰上投石车这等利器,硬拼占不到便宜,反而损失太重,到时候守不住澶州难辞其咎。岳飞他们决定先发制人,叫战城下。这是我第一回亲眼在战场跟前看两阵营各派出一员武将拼命厮杀,心情说不上激奋,但想要说一句连贯的话都不容易。
“耶律弘云!金国是谁出战,可是斡离不亲自来的?”
为防止金兵突袭再用投石车袭击,我们依旧藏身在山坳中,我不如他们身材高大,山坳遮住了我眼前的视线。
“是。”耶律弘云挑嘴冷冷一笑,“我看,我们的人敌不住他。”
我想起斡离不也就是完颜宗望,过去常年以先锋的身份伴随在阿骨打身边,现在金国的江山的大半也都有他的功劳,难怪耶律弘云一看见他就这样老大不高兴,当初辽国的领土也让斡离不侵占了不少,试想有多少契丹族人的血在斡离不手中流失。
我点了点头。
耶律弘云光顾着他们的搏杀,没见我有所回答,便低下头看了看我,正对上我因看不到战场上跳下蹿急切的神情。他忽然抬手在我头顶与的肩比了比,尔后,果然呵呵暴笑出声。
“我抱你?”他虽是问话的语气,但我还没回应,他已然伸手过来环住我的腰。
因着这么一个小插曲,他身上的戾气少了几分。我舒适地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而正好能看遍全场。
如耶律弘云所言,我们派出的将士果然敌不过斡离不,一炷香未到,那人却节节败退。看得我全身血液沸腾,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也没有惊世骇俗的武艺上不得战场。
斡离不骑马与那员大将冲到一处,斡离不到底是先锋元帅,出手极快,一柄神机万胜水龙刀使得出神入化,我只觉得两只眼睛转得不够快,竟没有看到他何时拔得刀,然而手起刀落,我军大将呜咽一声,脖颈上渐渐渗出一圈淡淡的血。
斡离不傲然骑在马背上,顺着马儿的奔势,神机万胜水龙刀收回手中,他铠甲下的衣袍飒飒迎风而起。
我眼眶灼热,下一刻是黑黑一片,耶律弘云拿手挡在我眼前,我尽量不去注意,耳边却依然好似听到一颗头颅最终跌落黄土的黯然声音。
隔了会,我推掉耶律弘云的手。双方各有人出来清理战场,斡离不仍是威风凛凛地站在塔楼下,而战场上,唯独留下一抔浸了血的土。
彼时黄沙漫漫,吹进眼角,我没有动手擦,任眼泪直直流下来,耶律弘云环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
“还有没有人敢出来应战的?”斡离不挥舞着神机万胜水龙刀,哑着嗓子用不纯熟的汉话叫阵。身后腾起一片欢呼,金兵士气高涨。
我望向岳飞及众将士。
他们在另一头热切讨论着,看不见我和耶律弘云呆着的这片土地,最后我望见岳飞握起沥泉枪,毅然决然地迈开步子要出去。
“岳将军——”我低低唤了一声,忍不住跳下耶律弘云的圈子追着过去。
“王妃?”他诧异地望向我,眸子一深,淡道,“王妃请顾着身份,斡离不的水龙刀确实不同凡响,若是……若是末将败了,由陈将军们护王妃离开澶州,断不可落入金人之手。”
刚才亲眼见着一人活生生地死去,现在又听着他淡然地说着像极了遗嘱的话,眼泪终是夺眶而出:“不不,你不能输,不,你不能去!”
“末将认为能战死沙场是末将莫大的荣耀。”岳飞没有听我的,留了一个挺拔的背影在山坳前,“请王妃成全!”
他将牺牲视为荣耀,我无话可说。
岳飞越走越远,我正绝望之际,他跟前突然跃出一人。
是耶律弘云。
他笑着望了望我,向岳飞拱手道:“岳将军不必出战,这一回合可由在下代劳。”
“你——契丹人?”
“不错。”耶律弘云道,“在下耶律弘云乃是投诚九王爷来的。方才那位将军虽然败了,但也折损了斡离不一些精力,在下有把握能与斡离不打个平手……如果在下败了,将军再战不迟。”
岳飞忖道:“你说的也不错。”
耶律弘云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他一身战甲,掩去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娇媚。我愣了愣,竟不知该不该喊他停下。斡离不的叫喊声越来越粗鲁,混着一两声女真语,我们听不懂,但从金兵大笑的嘲讽中不难猜出,定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耶律弘云走了出去。我踮起脚,从山坡后望见斡离不看到耶律弘云的时候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他喝道:“你又是谁,怎么来的不是岳飞?”
看来他甚是了解我军将士的情况,大概除了岳飞,他不把别的将军当成敌手。眼下出来的不是岳飞,他大感失望。
“耶律弘云。”
“契丹人?”斡离不牵动脸上生硬的肌肉,不以为意地嗤笑,手掌下翻,满是不屑地道,“手下败将。”
与斡离不相比,耶律弘云略显单薄的身子一动不动,仿似没有听见。
我以为斡离不取到先机,会先动手,不料他接着道:“我不与手下败将打。”
耶律弘云也怔了怔:“那你们派谁出战?”
“哼——”斡离不骑马奔腾而去。塔楼下,塔门渐渐敞开,斡离不跳下马走进去,拍了拍从里走出来的人的肩。
此人身着绝尘白衣,飘逸的身影从黑色阴影下缓步走来,他神色淡淡,微微凝神在耶律弘云身上。
“许久不见了,耶律殿下。”傅昱拍去白衣上的微尘,面上的笑靥刺眼得如同他身后那片璀璨的一串红。
、防不胜防(一)
“傅华沐,我早该想到会是你。”且不论是否特意,耶律弘云偏了偏头,从我的角度正好能一览到傅昱的面容。
在亲耳听到耶律弘云喊他名字的那瞬,我绷紧的全身一颤,仿似不能呼吸。
傅昱手头的短笛换成一柄银色的利剑,一袭醒目的白衣在漫漫黄沙中愈显清扬卓越,面若桃花,神采不凡,眉眼间隐约流露着淡淡的温润笑意。
若说耶律弘云善扮红装,柔若无骨,妩媚撩人,像是妖冶的花,那傅昱就是月牙儿一般的人物。在遇上他以前,我素来不知原来世间还有人拥有如白月光一般皎洁的笑容。他往场中一站,那股闲适淡然,竟感染得连这沙场都好似突然有了风情。然而他手中的长剑一旦去了剑鞘,挥舞起来便气势如虹。
我这才想起耶律弘云并没有带着武器。
身旁适时递来一柄弯刀,我怔了怔,岳飞道:“以弯刀对付长剑方才游刃有余。”
我拾来弯刀,重新看向场中时,却见耶律弘云一边避开傅昱的长剑所向,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条任性极好的腰带。这本是军中将士的铠甲上都没有的,不想耶律弘云在甲衣外添上一条镶着甲片的腰带,难怪他有恃无恐。
但他的武器实在太过狠戾,我每每看得心惊肉跳,犹如恶毒的长蛇,只是尾尖扫过一下,傅昱胸前的衣襟便撕裂了一条。
“啊——”我没来由地发出疾呼。
场中耶律弘云的身形顿了一顿,傅昱顿时占了上风,青龙剑的剑刃熠熠生光。
傅昱和耶律弘云二人的功力大概是旗鼓相当,如此这般打得是难分难舍,数十招拆下来后,耶律弘云腰带上的甲片被傅昱的长剑一片片挑出来打落在地。到最后,耶律弘云的腰带果然与寻常布条无异,杀伤力骤减。
傅昱好似天生有这样一种本事,便是不能赢你,也不会让你从中得了半点好处去。
我身侧的手渐渐捏成拳。
傅昱他怎么可以,在此时此刻还用那么闲适淡然的神情与我们对着干。
难道他顾不得身败名裂,也顾不上傅府所有人的性命了?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为着他所谓情非得已的理由,竟然能做到如斯地步?然而再看他从容镇定的神情,哪像是被逼迫的模样?
我有时这样想,傅昱如果当真敢公然叛国,那他对我说的那些话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与我在一处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又是真是假。
铮然一声,耶律弘云手中的腰带被劈成两段,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同一时间,我看准时机,喊了一声,将弯刀丢出去。耶律弘云腾空轻扬,正好接住,细笑道:“谢了。”
然而我是笑不出来的。
他这一转身,我方看见他胸前漾开的红点。尽管有甲衣,却依然挡不住傅昱削铁如泥的青龙剑。
我怔道:“岳将军对这一回合是何看法?”
岳飞沉默了半晌,忽道:“那人和耶律弘云是旧识?”
我诧异问:“将军如何知道?”
“我观对方剑招虽狠,但招招尚留有余地。”岳飞沉沉的声音继续分析着,“耶律弘云空有一股蛮力没有加以善用,看起来弯刀不适合他。”
我讶然:“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真没有挽救的办法?”
这时候本来停了的秋雨突然越下越大,竟然变本加厉得大如瓢泼。
岳飞原本炯然的眸光淡淡敛去,右手一挥,自有人递上一支弓。
我疑惑地望着他:“将军这是要做何用?”
他沉□,拉弓上箭,动作一气呵成,淡淡道:“这是贯耳箭。”
我点头表示知情,那支箭的缝刃很细极长,可以穿过环甲间的缝隙,纵然耶律弘云穿着甲衣,也一样防不住贯耳箭:“将军为何故意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