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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瞧着玄烨,玄烨一时语塞,只能把孩子交给她。西鲁特氏尽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但在接过婴儿时手仍不住地轻颤。一抱稳孩子,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左手暗一使劲,在富伦枯尔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富伦枯尔立刻扯开嗓子大哭了起来。西鲁特氏顿时松了口气。
“哎呀,还真是及时呢,皇上,小世子大概是饿了,臣妾这就抱他下去。”
玄烨眼神一黯,他快速地低下头整理着有些皱了个衣袖。
“嗯,你下去吧,朕还有事和裕王说。”
西鲁特氏心下大喜过望。她抱着富伦枯尔福了福身,立刻迅速地退出了书房。玄烨看着她欣喜而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难言的苦涩和难掩的失落。也许她自己没有注意到,但当玄烨把孩子交还给她的时候她眼底的恐惧不经意地流了出来。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映在了玄烨眼里。
福全自刚才起就悬着颗心,他就担心皇帝一时兴起说要把富伦枯尔接进宫,那时候他连个不字都不能说。直到此刻西鲁特氏抱着孩子离开他终于是送了口气。“皇上,内子是个妇道人家,若是言语上有失冒犯了圣上望皇上恕罪。”
“朕怎么会和个妇人计较。何况福晋雍容大气实有蒙古女子的豪爽,这是二哥之幸。”
玄烨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在屋里随意地走了几步借机四下打量了一番。东面的墙上挂了一幅董其昌的山川出云图,西面则是他自己的一幅楷书,写的是“心平气和”四字。福全虽贵为和硕亲王,但素来低调朴素,书房的摆设并不奢华。屋内最昂贵的摆设是一座自鸣钟,余下四散地摆放了几盆盆栽,凸现出主人淳朴泰然的性格。
玄烨赞赏地一笑,二哥的品位依然还是那么好。
他踱步至书架旁,状似不经意地抚过架子上一册册排列整齐的书卷。
“裕王府藏书甚多朕之前只是耳闻,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皇上过奖了。”福全跟上在旁随侍。“这些只是微臣闲暇时的些许爱好。”
经史子集,书架上的书按照类别分开放置。唐诗选,宋词集,诗经胡传……玄烨信手一一指过,神色忽然黯淡下来。
果然没有,少了八大家诗选。
玄烨心跳加快,他一语不发,一转身移动到一旁的集类前。福全藏书甚多,从宋至清的明人文集藏品甚多。他很是喜爱古人文章,集类的书被摆放在最容易拿到的地方。玄烨随手拾起一装帧,是郭文简公文集,旁边放着的是羣玉山房文集,而再侧……他手托着书册,不自觉地蹙紧了眉。不少他的错觉,原本放在这个位置的朱太复文集没了。
一直跟随在侧的福全此刻背脊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注意到康熙不是对他的书房有兴致,而是对他的书有兴致,特别是那些他前几日烧掉的书。当日烧毁书后书架上空缺了不少地方,他还特意挪动了一下书册的位置好掩饰书册的缺少,但此刻竟像是完全被康熙看透了一般。无论是之前的唐宋文章还是现在的明人文集,都是他当日销毁最多的两处。
他屏息而立,不动声色。这种时候若是有一点慌张只能显出自己的心虚。
“二哥。”一直低着头翻看书册的玄烨突然开口。
福全回过神道:“是,皇上。”
玄烨背对福全而立,让他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见他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册,低着头有些遗憾地道:“朕听说二哥这里有前朝王肃文公的文集,朕对他的山水游记颇为欣赏一直想着拜读他的著作,刚才朕四处看了一下并未见到,不知道是不是二哥珍藏起来了?”
福全心里咯噔一响,因为康熙所问的正在隆禧相赠的那些书中。他手心微微出汗,脑子里也是一阵晕。冷静,我一定要冷静。皇上也许只是随口问问,如果我自乱了阵脚反而让他生疑。
“皇上是听谁说的?微臣府中并无文肃公的文集啊。”他强做镇定回道。
“噢,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他背对而立让人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猜不透他这话是真是假的福全一颗心高悬着无法放松。
玄烨将书放回原位,他慢慢转身,脸上有的只是一抹笑容。
“今日朕微服出宫叨扰裕王了。”
“微臣不敢,伺候皇上是微臣的幸事。”
他快速地低头躬身回话,淡淡的失落在玄烨的眼中浮现,他微一叹息,一掌按在福全肩上。
“二哥,朕这就回宫了。”
他没有掩饰他的失落,那份杂乱的心绪从他的手清清楚楚地传递到了福全心里。
是啊,即使贵为九五之尊,眼前一日比一日更加英武的皇帝依然还是他的弟弟。是那个幼年扯着他的衣袖喊他“二哥”的弟弟。
“皇上……”福全想说些什么,但隆禧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尚佳氏惊恐的眼神却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凝视着玄烨,有太多的东西挡在他们兄弟之间,不是他想,或者玄烨想就能跨过的。终究,福全咽下所有的话,只剩苦涩还残留在喉咙口。“微臣恭送圣驾。”
他低着头跪在自己跟前,用这样婉转却又明白的方式拒绝了自己。玄烨怅然若失地看着手掌下的空无一物,突然间感到异常的孤独。这就是孤家寡人吗?玄烨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平静。
“裕王请起。”
第94章 祸起前缘
起床,梳洗,更衣,接着是看似忙碌实则空虚的一天。往两宫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分别请安,同其他嫔妃言不由衷地说笑一阵,回到宫里时已近午时。喂禛儿吃饭,抱抱睡醒了就习惯找娘的祚儿。这样的匆忙直到午后才能结束,而那之后,便是无尽的空虚。不知不觉她习惯了在忙碌之后重新梳洗,学会了用炭笔减弱眉宇间的忧愁,用胭脂遮去脸上的苍白。最后再选一件杏黄的长衫,这些都是为了他。
从午时等到未时,终于,她放弃了,遣散下人,关上殿门。今天,他不会来了。习惯了每日相伴在他身边的日子,如今仓皇无措的感觉是那么明显。虽然她依然是宫里圣眷最深的嫔妃,但日复一日,那种难言的恐惧纠缠着她。因为即使是天子的承诺也曾经有成为戏言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是唯一的一次还是一切誓言崩毁的开始。
桃木的梳子停顿在黑发间,凝视着镜中映出的容颜,她慢慢收紧了五指,梳齿陷入皮肤阵阵刺疼着她的心。
“主子,您近来精神不好,人也瘦了呢。您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奴才去叫太医来瞧瞧?”
看着秋云眼底的担忧,祁筝暗自苦笑,连她都发现了她的改变,那个睡在她身旁的人竟然一无所觉。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因为她想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我没事,大概是夜里没睡好,你下去吧。”
炕上散放着好几卷词集,她随手拾起一卷,一页页地往下看。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翻出了入宫时带来的词集,没有他的日子里这些是她的寄托。
“长相思……”
她幽幽念着词牌,心口蓦然起了一阵郁塞。
“梅子青。豆子青。飞絮飘飘扑短襟。风褰罗袖轻。 送芳辰。惜芳辰。春事支离些个情。 眉峯恨几层。”
字字句句的怨,字字句句的念触动了她的心。翻回前页,她留心看了作者同她一样是位女子。这位顾夫人道出了我的心思,怕是和我有着一样的处境吧。她思忖着,忽又苦笑着推翻先前的猜测。夫人是寡居,皇上待我那么好,怎可同日而语,我真是想多了。
当红烛烧了半截时,她怀揣着书卷斜靠在炕桌上沉沉睡去。恍恍惚惚间眼前出现了一抹身影,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口一阵疼痛。她想要靠近看清是谁,却被一阵阵的迷雾挡着。那人忽近忽远,若即若离,一直行走在她的身前。这就好像停留在心深处的记忆一般,一时记不起,一生忘不掉。
“不要……求求你不要走……”
她祈求着,但他的身影却越来越远,即使在梦里,她依然感觉心如刀割。
她娇小的身子和衣而卧,长发垂在身侧,苍白的小脸上犹待泪痕。这就是他触目所及的情景。那次之后他用尽了他所能给的来弥补她,但她的双眸总是被难言的忧愁所覆盖,有时看着他久久又欲言又止。那盈盈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他,让他感觉分外沉重。他故意去找别人想逼出她的话,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中的忧愁一日比一日沉重。
“叫朕该拿你怎么办?”
玄烨为她拉上毛毯,轻手取走她怀里的书卷。翻开那页上“长相思”的标题让他不禁长叹一声。闲来无事,他信手翻了几页,看到后面他微微蹙起了眉。这不像是宋人的笔法,到像是前朝人的。
下面又是一首长相思,
梦频频,泪频频。忆到家园醒后惊。血泪染啼痕。寒又更。暑又更。目断江天烟水横。遥山点点青。
玄烨脸色一沉,这首词没有署名,但是作者是谁他心中已然有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快速地翻至首页,果不其然,右下角那枚黑色方印的“尚”字,正是尚家藏书的标志。
“呜……”脱离了梦境,祁筝慢慢醒转。尚有些湿润的眼眸轻眨了几下,在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她看到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她并未察觉玄烨的异样,欣喜异常地撑起身靠了过去。
“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她像往日一般撒娇地靠在他背上,他却转身推开她。祁筝注意到他有些阴沉的脸色一时怔忡。发生什么事了吗?
“皇上,怎么……”
“这不是大内的书。”他冷冷地打断她,把手里的书册径自递到她跟前,“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的怒火异常的清楚,却又来得莫名,祁筝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愣了一下回道:“这是臣妾自娘家带进宫的。”
“是什么人给你的?”
他毫不放松步步紧逼,祁筝一时方寸大乱,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是臣妾在书局买的。”
玄烨冷冷一笑,并不立刻戳破她的谎言。他翻开一页强行把书塞到她手里。
“念!”
迫于他的压力祁筝只得硬着头皮照着念:“梦频频,泪频频。忆到家园醒后惊。血泪染啼痕。”
“够了。”他冷冷地打断她低头盯着她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祁筝困惑顿生,这卷词她看过无数次,有什么不对吗?
“这首长相思所述的,是一位游子思念故乡,难道不对吗?”
玄烨也不说是对是错,他抽走祁筝手里的书卷漫不经心地翻动着。“这是前朝夔州知府陈尔善所作,当年豪格攻下川蜀时朝廷有意招募他,他乔装成僧侣混出了城。之后便隐归乡间,偶尔有诗词文章流传出来。”
祁筝脸色一白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小事,若是换作几十年前足以论罪甚至满门抄斩。她身子一软,立刻瘫靠在炕桌上。
第95章 无才即德
玄烨见她眼带惊恐地看着他,浑身不住发颤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他坐至她身旁一把扶着她,口吻顿时软了几份:“你不用乱想,朕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你祖父随太宗皇帝打天下,阿玛又曾跟随豫通郡王南征,吴雅家世代忠心朕深信不疑。”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祁筝害怕得眼泪不住往下掉,她扯着玄烨的衣袖皑哀求道。
玄烨叹了口气俯身抹去她的眼泪。
“筝儿,你应该注意到卷首缺了本该印着版本和年号的几页。”见她点点头玄烨继续道,“这是有心人故意撕去的。”
祁筝脸色一白,她之前也觉得奇怪,现在由玄烨口中说出了她顿时猜到了几分。
“朱由榔在肇庆建立小朝廷时为了笼络蛊惑人心而收集了一批前朝文人的诗词文章编制成册,凡共计六十一部一百一十多册,年号均用的永历。我朝收复两广云贵之后,这些书册流散四方,当时驻守广东的尚可喜偶尔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他本是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偏偏爱好附庸风雅,胆大心细的他命人尽数撕去卷首数页再加盖自家书章。他自认天衣无缝,哼,这些雕虫小技在朕眼前又算得了什么!”
听他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明,祁筝除了惊讶之外思绪也逐渐清明起来。这书是当日随福全去纯王府时年轻腼腆的纯王所赠,如今想来那和她一见如故的纯王福晋不正是尚可喜的孙女吗!
“筝儿,坦白告诉朕,这是谁送你的?”玄烨耐着性子好言相问。
他的逼问让祁筝心慌意乱,但脑海里有个念头却异常清晰。不能告诉他真相,如果他知道过往的点滴,那“他”该怎么办?“他”此生战战兢兢地活着,无时无刻不仰视他神色举动,我……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受牵连。
“筝儿!”玄烨突然握紧她的双臂,未曾留心的手劲大得让她疼痛得回过了神。祁筝抱定了一瞒到底的决心,她双手掩面低头哽咽道:“皇上,您不要再问了,臣妾真的不知道。”
她越是这么说越是表明她有事隐瞒,玄烨又恼又急,一把扯下她的手逼迫她抬头看着他。
“筝儿,我朝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不得结交外臣,尚之信若投你所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