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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微微一笑,道:“正是母亲大人孙女,名唤敏心,年七岁。”
君莲舒面无表情地扫视一眼君敏心,道:“把她抱起来吧,靖王,雪地里冷。”掩袖低咳几声,又问道:“阿颜想去看看风昭,他现今可在宫里?”
“不曾。两年前璃儿妹妹出嫁,父亲和安宁公主随之搬去了南方。”靖王替女儿拍干净膝盖上的碎雪,垂首恭敬道:“不过等天气暖和些,父亲和公主总要回来住些时日,不如母亲大人和亚父在孩儿这住上两三月,等开春后父亲回来也未尝不可。”
“不必。”静了一会儿,君莲舒的声音淡淡的,“自璃国大败、火烧京城那日起,我便发誓再也不踏进城门一步。”
明颜打了个手势,有些怅然的样子。
明颜不能说话,只有君莲舒看懂了他的意思,眉目却温和起来,道,“是啊,真可惜,怕是见不上他了。阿颜若是舍不得,便陪雪楼去宫里看看吧,虽说是重新修葺过,但总能看出当年大璃宫的影子。”
见明颜有些担忧,欲言又止,君莲舒忙道:“我便不去了,让小孙女在这陪我。”她指指着君敏心,晶莹的指尖在冬日里显得苍白而透明。
明颜展开眉头,低头在君莲舒唇瓣轻轻一吻,唇瓣微微张合几番,似乎在诉说什么。君莲舒神色一怔,随即了然笑道:“我也爱你,阿颜。”
听罢,明颜无声地笑了,天真得如同一个得了糖果的孩童。
靖王亦忍不住笑道,“敏儿,好好陪着奶奶。”又对明颜道:“亚父,请随孩儿来。”
尽管君莲舒的外貌依然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模样,可她终归老了。明颜一走,她就从未停止过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般,她捂住嘴撕心裂肺的咳着,但声音却压抑在胸腔中,身体倔强的挺立着。
君莲舒身体微微颤抖,接着,一丝丝殷红从她指缝中淌出,又顺着滴落在雪地里,刺目的红。
君敏心看得心疼万分,她知道奶奶之所以不肯咳出声,是因为她怕前方的明颜听见了担心。君莲舒一直看着前方,看着明颜的背影,那冷漠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眷恋与深情……
根据前世儿时模糊的记忆,她在心里悠悠叹息:“奶奶她,活不过明年晚春了。”
不过,这个强大而倔强的女人就算是死,也是骄傲地死去吧?君敏心忽然想,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何不像奶奶一样骄傲地活在世界顶端?哪怕似流星一现,哪怕如烟火幻灭,至少她曾经辉煌过、绽放过,至少她不要如前世一样屈辱而肮脏的死!
从未有过的激动,仿佛生死之间早有了抉择!君敏心噗通一声跪在柔软而冰冷的雪地里,清脆的童音掷地有声:
“奶奶,请教我变强的方法!”
七岁的君敏心匍匐在雪地里,温暖的白狐毛摩挲着她幼嫩的小脸,浸润了冰凉的泪珠。微风拂过,寂静无声。
孰不料,君莲舒只是淡淡瞥她一眼,说:“我一个残暴的亡国之君,能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你这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君临天下。”
根本不适合君临天下,根本不适合做最强的人!你注定只能继续软弱下去,只能继续卑微地苟延残喘!
一句话浇灭了敏心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她绝望地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红衣女人,泪水在眼角凝结成霜花。
“你明明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眼里全是绝望和怨怼?”君莲舒弯腰扶起怔然的君敏心,紫色的眼眸里是深沉的寂静,她漠然道:
“君敏心,你记住,眼睛可以泄露人们的内心想法,要想变强,首先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情绪。而你,连这最基本的都没做到。”君莲舒轻咳几声,望着面前那小女孩温润的大眼睛,哑声冷漠道:“这样温顺而绝望的眼睛不适合君家,君家的人就算是沦落为最卑微的奴隶,也要像个王者一样挺起胸膛。君敏心,如果有一天即使是最艰难的逆境,你也能自信高傲得像个女王,那么,你便高人一等了。”
君敏心虽然仁弱,但却是极为聪慧的,一点就通。她见奶奶语气已然松动,便趁热打铁道:“那么,一个强者需要什么?”
君莲舒瞥她一眼,紫眸如妖,反问道:“你可会杀人?”
“不会!”
“可曾领兵十万,行军千里?”
“不曾。”
“可能驾驭百官,运筹帷幄?”
“不能……”
君莲舒哂然一笑,冷声反问:“那你会什么?”
寒风朔朔,可君敏心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她在君莲舒强压视线下惶然无措,片刻后才毫无底气地说:
“敏心会弹琵琶,弹很好听的琵琶。”
“你的琵琶声里,可有千军万马?”君莲舒看不出喜怒,依旧淡淡道:“你看似柔弱,必然不能以蛮力征服天下,那就要学着利用,让别人死心塌地的为你夺天下江山。以天下为棋盘,以良将贤士为棋子,纵横黑白,杀人无形,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这便是强者的智慧。”
君敏心愣了愣,愕然。又是良久的沉默,唯有寒风呜咽。
“阿颜回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君莲舒又剧烈地咳了几声,抬袖抹去嘴唇上殷红的血迹,道:“我累了。”
君敏心回头一看,远处父亲和母亲正陪着明颜朝这儿走来。思索片刻,她走到奶奶面前,蹲下身,捧了几捧净雪,将她脚下的斑斑血迹掩埋住。
君敏心里知道,奶奶一定不想让明颜为自己身体担心。
看到她这一举动,君莲舒神色微动,嘴唇动了动,道:“丫头,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输吗?”
君敏心摇头,她在等奶奶自己说出答案。
“那时的我,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剑,不懂得韬光养晦收敛锋芒,因此我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伤到了自己。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刚者易折,只有至善至柔的东西才能永存。而你身上,便有我所没有的东西……”她绽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几近透明,“仁而不弱,狠而不绝,工于心计,众星拱月,这才是王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该教的都已教给了你父亲,想要变强,便多去问问你父亲,他那样七窍玲珑的人,想必会给你很好的答案。”
敏心一怔,随即豁然,感激道:“敏心明白了,奶奶。”
这时,明颜及靖王夫妇走到了面前。
君莲舒将自己的手交给明颜,双眸凝视未知的远方,道:“阿颜,咱们回家。”
明颜露出一个安静温和的笑,长发胜雪,伸出温暖修长的手掌摸了摸君敏心的脑袋,朝靖王和王妃比了个手势,然后转身步入茫茫雪地。
走了几步,君莲舒回头解释道:“阿颜说,你们生了个好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咕叽咕叽~~更新了的某只神爪讨夸赞!请尽情地来鞭策我吧!进击的读者们!!!美骚年阿寂下章粗来~
、第4章 陈寂
“君家的人就算是沦落为最卑微的奴隶,也要像个王者一样挺起胸膛。”——君莲舒
看过新年的烟火,逛过元宵的灯会,连日来,君敏心都在咀嚼思索奶奶对她所说的话。
君敏心生性内敛,淡泊名利,但骨子里却是倔强的,一旦认定要做什么便绝不轻易动摇、至死方休,就好像当初义无返顾的爱上落长安那般偏执。如今孤注一掷下定决心要涉足政治权利的泥淖,实在是前世之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伤害太深。已是惊弓之鸟的她被逼前行,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
或许就是被她当时绝望而又倔强眼神所打动,君莲舒这才忍不住为她指点迷津。
“想要变强,便多去问问你父亲,他那样七窍玲珑的人,想必会给你很好的答案。”
趁着每日给爹娘请安的时间,君敏心问出自己灵魂深处最痛苦的那个问题:“父亲,背叛你的人是否值得原谅?”
目光柔和,靖王低头看着怀里始终蹙着愁眉的女儿,形状优美的唇轻轻勾起一抹淡笑,言语却是一针见血,“你不问我是否要报复背叛你的人,而是问他们是否值得原谅,敏儿这是仁慈还是软弱?”
敏心神色微动。顿了顿,靖王说:“诺不轻信,则人不负我。诺不轻许,则我不负人。”
君敏心虽然生性寡淡、与世无争,但却是极其聪慧的女孩儿,只是从前不屑于尔虞我诈,如今认真起来倒也一点就通。
她点点头,继续问:“奶奶前儿曾告诉我‘江山如棋,天下为盘,这是强者之道’。敏儿愚钝,还请爹爹赐教。”
“兵者,诡也,棋者亦然。越是强大的对手便越要淡然,用兵如用棋,纵横捭阖,胜者为王。”靖王道:“因此对弈不仅能养心静气,更能考验一个人的智谋与城府。若有一天,你能在棋局上赢过对手,那么,你便打败他了。”
君敏心若有所思地点头,“女儿受教了。”
“怎么近日突然对策论感兴趣了,你以前不是整日沉迷宫商徵羽,一见到大道理就头疼的么。”靖王伸指缓缓抚平敏心微蹙的眉头,像是打趣又像是试探,“总觉得你最近像是变了个人,少了孩童的天真无邪,倒平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愁绪。莫不是敏儿长大了,想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了?”
微微垂下眼睑,鸦翅轻颤,君敏心刻意学着靖王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温润而又捉摸不透的笑容来,“修身齐家尚可勉强,治国平天下女儿倒不敢。”
靖王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不足七岁的女儿了,刚才这番颇有深度的话已是让他讶然,莫非是那日母亲大人和敏儿说了些什么?看了女儿片刻,靖王不动声色道:“那么,敏儿打算如何做?”
君敏心想了想,心道:奶奶说我的眼睛太诚实,心里想着什么一看便知,也实在是太过危险,这样下去不行,身为君家的人,总该有点本事不让别人利用欺负了去才行!
她淡然一笑,微微吸一口气抬头直视靖王,“女儿决定要韬光养晦,先做到心如止水,虽然不盼着能修炼成精,但至少要能明辨是非,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才好。爹爹说是不是?”
君敏心原本温润的大眼睛清澈不再,此时如幽黑的深潭般神秘深邃,直看得靖王一怔。片刻,靖王失笑道:“是,是。敏儿虽然还未成精,倒有了几分城府颇深的小狐狸模样了!”
敏心伏在靖王膝头,侧首微笑,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和悲伤:纵横之道也好,尔虞我诈也罢,这原本都并非我愿,只是被逼得紧了,被伤的狠了。前世惨死人手,今生若再不学聪明些,如何对得起老天让她两世为人?!
靖王妃抱着针线盒子施施然从内间出来,正巧听到二人最后一句谈话,笑道:“什么小狐狸模样,你们爷女二人在聊些什么话题呢,神神秘秘的……敏儿过来,试试娘亲给你新做的春鞋。”
身为一国主母的王妃此时正半跪在女儿面前,温柔地替她脱去小棉靴,将新做的精致绣花春鞋替她换上。君敏心内心暖暖的,又自觉让母亲这般服侍自己实在不妥,忙不自然道:“娘,女儿自个儿来便好。”
靖王温和地望着妻子,说,“靖国偏北,离雪化开春还有些日子呢,这便做起单鞋来了?再说,衣物不是有绣坊筹备么,你是一国主母,别太累着自己。”
“绣坊做得衣物终究没有我这当娘的做得贴心,反正我左右是闲着,没事瞎折腾这些消磨时光罢了,哪能累着……瞧,大小正好,真合适。”王妃弯唇笑起来,眉眼间都添了几分明丽,泛着动人的柔光。
靖王拿了卷书,从书卷上抬起眼,说:“敏儿正长身子,怕是穿过今年春天又不合适了。”
“不合适了再做便是。”王妃又替女儿穿回冬鞋,摸摸她的脑袋婉声道:“听云环那丫头说你近日总喜欢把自己闷在屋里看书发呆,连平日素喜的筝琴也不练了?读书自然是好的,但也该抽空出去走走,可别把自个儿闷坏了。听闻后园的珍珠梅全开了,你先去和丫头们玩着,爹娘随后也来,咱们一同赏梅去。”
蓦地生出丝丝怀念来。似乎从十岁开始,父母间的感情日渐疏离,自己就再没同他们一起赏花游玩了,如今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君敏心‘嗳’地应了一声,眉眼间浮现出几分近日少有的光彩和喜色,笑着出了门。
“到底还是个孩子!”王妃含笑道,“总归是做父母的忙,也没太多时间陪着她。”
靖王望着门口,静默良久才道:“敏儿似乎不同些了,太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
自那之后,又是数月飞逝,转眼间靖国迟来的春风退了积雪,四月的绿意减了春红。正值晚春季节,后院早已不见了寒梅踪影,唯有几树梨白桃红残落,几点牡丹海棠凋零。
二人合抱的大梨树下质有石质的桌凳,桌上刻有棋格。君敏心此时正端坐在石凳上,短小的双腿悬空,白嫩的指间捏着一枚白玉棋子,凝神思索片刻,决然似的落下,激起一声清脆的回音。
她对面,靖王面色沉静,紧跟着落下一枚黑子。
终于落入陷阱了?看到棋盘上渐渐处于上风的白子,君敏心面露喜色,想也不想地落下一子,童音清脆:“父亲要输了!”
一瓣梨花落于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