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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璇见那人身穿的白衣与自己身上这件式样相仿,知道是他救了自己,月光下瞧不清长相,依稀见他似有四十来岁模样,身材魁梧高大,招式迅猛,压着黑衣人打,显是拳脚工夫极为了得。
姓岳的书生转头看齐氏兄弟落在下风,道:“英男,你快带这位姑娘走!这里我和你风叔叔足以应付。”
那少年应了一声,道:“你们多加小心。”拉了上官璇便走。
上官璇只觉那少年身法极快,自己竟有些跟不上,顾不得说话,奔出十余丈远,听见身后有人长声惊呼,不知是何人受伤,回头去看,夜色方浓,已经看不到了。
那少年道:“放心,风叔叔不会有事。”
此时南花坳四处浓烟烈焰,上官璇已分辨不出方向,只得跟紧那少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少年笑答:“我叫裴英男,岳叔叔你认得,他和风叔叔都是我们慕楚帮的堂主。”
上官璇心中恍然,暗道:“原来适才那白衣人就是风静寒,他的伤治好了。看来今晚的人都是冲着慕楚帮来的。是了,那些人早已在半天岩上警告过沈无疾了。南花坳此次受累,不知有多少人会丧命。”
二人摸黑不知走出多远,突听前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是谁?!”
裴英男忙道:“是我,英男。师兄在哪里?”
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我在这里。”
又有一人接口:“你将铁姑娘领来了。你们快过来,那边情形怎么样了?”
上官璇循声走近,这才看见一间黑黝黝的石屋外或站或坐共有四人。
其中两人身着白衣,十分醒目,应是南花坳的病人。一个年纪甚老,黑暗中瞧不大清楚五官,只见他胡须很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另一个中年人几绺短髯,身体似是还有些虚弱,从年纪上判断,上官璇觉着此人应该便是慕楚帮的花逸尘。
老者身边坐着一个青衣人。
第四个人身着黄衫,背光而立,站在花逸尘的身旁,瞧不清长相。
裴英男叫道:“贼人来势汹汹,正可杀个痛快,师兄,花叔叔,这位姑娘交给你们了,我回去寻风叔叔他们。”转身便要走。
花逸尘大声道:“回来!”一急之下连声咳嗽。
那黄衫人也道:“英男,你跟着我不要乱跑。”正是方才说话那“师兄”。
话音未落,突听尖锐的哨声自远处响起,一道蓝色火焰随之在西南方蹿入夜空。
那青衣人应声站起,扫视一遍众人,沉声道:“你们跟我来!”回身将石屋的门推开,走了进去。
白衣老者当先跟入,花逸尘随后进去,黄衫人道:“英男,你来,走我前面!”
裴英男答应一声,走了进去,黄衫人紧随而入。上官璇最后一个进屋。青衣人将门关上。
屋内漆黑一片,上官璇只能见个个黑影,不禁手心出汗,听着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
突然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是那畜生来了?”
上官璇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道:“这屋里原先有人!”
却听青衣人的声音回答:“老佟已经放出了信号。”
那人“哼”了一声,吩咐道:“把蜡点上。”青衣人晃亮火折,点燃桌上的半截蜡烛。
屋内一亮,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这石屋三面墙壁,没有窗子,靠墙支了一张床,一个面无人色的干蹩老人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空空,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边,衣袖裤腿全无一物。
众人骤见这老人残缺得如此厉害,无不骇然失色。
床上废人突然哈哈笑了两声,裴英男“啊”的一声,身子一晃,抓住了那黄衫人的袖子。上官璇只觉头顶发麻,咬紧嘴唇,勉强站住。
青衣人走到床边,恭恭敬敬道:“神医,我带了五个人来,有三个病人,一位是我的莫逆之交石鹤大哥,一位是慕楚帮的花堂主,还有一位姑娘。另两位也是慕楚帮的朋友。”
床上老人淡淡地道:“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带他们走吧。”
青衣人撩衣跪倒,道:“神医,您老人家虽然不认我这弟子,但弟子一身所学都是恩师传授,弟子粉身碎骨亦难报答,师父,让弟子背您一起走吧,弟子今生今世都陪在恩师身旁。”说着已泣不成声。
床上老人冷冰冰地道:“我早已生不如死,今日恩仇了了,我还有话要与那畜生说。时候差不多了,你快走吧!”
众人见这情景俱是又惊又奇,上官璇心念电转,暗想:“难道这床上的老人才是沈无疾,一代神医怎么会成了这种模样?那给我治病的又是何人,我那日只模糊看见是个瘦削的中年人,定是这个青衣人,是了,怪不得十三每次说起给我治病的人总是说家主如何,从未听她提及沈神医。”
青衣人低声道:“弟子去了。”恭恭敬敬在床前磕了三个头,见老人并无反应,叹了口气,起身回头扫视一眼众人,道:“诸位,请跟我来。”走到床尾处,双臂运力在石墙上一推,竟推开一扇暗门,门内黑漆一片。
青衣人解释道:“这条秘道穿过山腹,直通山外。”
白衣老者当先弯腰走进门去,花逸尘却道:“风大哥他们还在外边。”
青衣人虽然情绪低落,对慕楚帮众人还是很有耐心,道:“咱们先走,老三已经预先备好了船只,他们不会有危险。”
黄衫人道:“好,就听齐先生的。”
上官璇闻言望去,见这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神色从容,模样文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暗道:“难道此人便是凌紫藤?”
凌紫藤虽在洛阳离远居高临下见过她一次,上官璇却并不知晓,再看花逸尘、裴英男都随黄衫人进去,青衣人正目注自己,迟疑一下,道:“我还有一位……哥哥。”
青衣人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道:“你不知道吗,他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上官璇一呆,问道:“他走了?他没有留什么话?”
青衣人道:“铁少侠行色匆匆,走时并没有知会我们。”
上官璇听他言下有不悦之意,心中一乱,暗道:“原来他是悄悄离去的,他定是不愿再招惹我这大麻烦。”迈步走进秘道。
青衣人将石门恢复原位,众人挤在秘道中,眼前黑漆一团,目不见物。
青衣人道:“我来带路,大家小心些,一个拉一个,千万别落单。”
石鹤那苍老的声音响起:“好,你们先走,我走最后。”
黄衫人的声音道:“石老先生,你伤还未痊愈,他们三个还是由我来照顾吧。”
青衣人接口道:“凌堂主说的极是,来,大哥,拉住我的手。”摸索着向前而去。
上官璇听着众人呼吸之声,暗忖:“黄衫人果然是凌紫藤,带路那人是沈无疾的传人,他与南花楼的掌柜、南花湖上的书生都是姓齐,不知有什么关系。”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凌紫藤道:“花大哥走我后面。英男,你照顾那位姑娘。”话音方落,一只手摸索过来,拉住了上官璇的手。
上官璇突在黑暗中被一个陌生少年拉住手,心中一懔,不禁将手向回一缩。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无疾神医(九)玉焚
突听耳旁“嗤”地一声笑,一人低声道:“别怕,我是裴英男。”
上官璇目不能见,却听着这声音吐字清脆,心中一动,眼前浮现裴英男的一双大眼睛,暗道:“我真是瞎了,她明明是个女孩儿,女扮男装。”松了口气,拉住她手,只觉她的手掌颇为柔软细腻,却听她又叫道:“花叔叔,你在哪里,让我拉你的手。”暗忖:“这女孩儿不知什么来历,竟称呼凌紫藤师哥。”
片刻之间,众人便拉成一串。上官璇跟在最后,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突听前面石鹤苍老的声音响起:“齐兄弟,南花坳只有水路可进,敌人怎么会来的这样突然?”
青衣人默然不语。石鹤又道:“你曾对我说过,南花湖上有暗哨好几处,今日之事你难道不觉奇怪?”
花逸尘接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中有奸细?”石鹤没出声,算是默认。
过了一会儿,听石鹤问道:“铁姑娘,我听齐三爷说道令兄人才出众,武艺高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少年才俊,请恕老朽孤陋寡闻,不知他是哪位高人门下?”
上官璇正自胡思乱想,突听他问到自己,立时警觉,淡淡地道:“石前辈是在怀疑我们兄妹吗?”
石鹤嘿嘿一笑,说出的话却不甚动听:“令兄悄然离去,虽说这一苇渡江的轻身功夫令人艳羡,但所作所为的确让人费解。”
上官璇一时想不出话来辩白,沉默不语。黑暗中看不到众人表情,气氛一时大为紧张。
突听裴英男道:“石前辈,他若是奸细,又怎会将妹妹丢在这里,方才若不是我与风叔叔他们去的及时,铁姑娘已死在那些人的刀下了。”
上官璇心中一暖,暗忖:“这小姑娘性情耿直,肯仗义直言,颇有豪气。”
此时带路那青衣人低声喝道:“大家别出声。”
众人安静下来,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笑声。
众人俱吃了一惊,这半天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早已分辨不出东西南北,那笑声经久不散,不知由何处传来,震得四处“嗡嗡”作响,显是发笑之人极为得意。
那人边笑边道:“什么慕楚帮五大堂主,不过尔尔,沈先生,你的徒子徒孙都到哪里去了,怎的将你一人丢在这里?”
笑声停下,立时有七八个声音附和。
又一个声音道:“义父,您老人家别来无恙。”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这密道乃是一天然山洞,石屋建在洞口处遮掩,留下了通气孔,石屋内的声音传进来,山洞拢音,虽然众人相隔甚远,却能听到。
上官璇心道:“怎么沈无疾还有个义子?”
众人都停下来,侧耳听石屋中动静,却不闻沈无疾说话。
先前发笑那人道:“老怪物,你不用装死,在下奉命前来,你识相些交出《无疾神篇》,我敬你医术了得,给你个全尸,或者你比较喜欢我们接了你去,与你儿子共享天伦之乐。”
沈无疾冷冷地开口:“我已四肢皆残,还说什么全尸?”
那人呵呵一笑,说道:“那些陈年旧事,可与在下没有半点关系。沈先生已不问世事十余年,不知可听说过在下秦圣雄?”
上官璇茫然相对,但花逸尘诸人都倒吸了口冷气,暗自盘算:若不是南花坳的人早有准备,今日又是一场恶斗。
沈无疾淡淡地道:“圣手神剑的大名谁不知道,这些年你悄无声息,却原来作了别人的走狗。”
秦圣雄也不恼怒,好整以暇:“我不和你斗口,《无疾神篇》你交是不交?”
众人都道沈无疾会斩钉截铁回答“不交”,谁知沈无疾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一点学问,竟害我至此。倜儿,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一人低声道:“义父,对不起,我实在身不由已。”
沈无疾充耳不闻,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
那人回答:“是我在太原当街杀人,官府要拿我,全仗义父救命。”
沈无疾叹息:“那人辱骂你过世的父母,被你贯胸一剑,因失血过多,整个太原无人能治。当时我正伤心那不孝子离我而去,见你小小年纪如此孝顺,又聪明伶俐,动了爱护之心。我将那人救活,又施以重金,总算救了你的小命。那时我养着你,教你本事,可没想过会有今天。”
众人在黑暗中听他娓娓道来,声音平静无情,无不心弦紧绷,捏着一把冷汗。
那人声音唯唯诺诺,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无疾又道:“这十年来我虽不看不动,也知你在江湖上做了不少大事,你知道他们都走了,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我眼瞎了,什么也看不到,胳膊、腿都没了,动也动不了,一直躺在这里等你。既然你找来了,咱们之间这笔帐也该好好清算了。”
那人声音终于大了一些:“义父,我自知罪孽深重,对不起你。但若不是齐氏兄弟多事,给慕楚帮的人治病,我家大人一定不会想起你来,你还可好好活着。”
众人都思忖:“这人可真是无耻。”
花逸尘悄声道:“这人是白翎倜!”他耳音极好,又对江湖人事十分熟悉,听了这片刻竟认了出来。
沈无疾突然大笑了三声,道:“好,你个杀父弑师的畜生!《无疾神篇》?嘿嘿,也要你们有命学。”
秦圣雄大声惊呼:“你……怎么?”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似是突然间天崩地裂。
上官璇全无准备,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响声过后,洞外一片寂静。过了片刻,石鹤方道:“沈神医他……”
青衣人闷声道:“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石屋下面埋了几十斤的炸药,导火线穿过桌子与蜡烛相连,只要半截蜡烛一燃尽,便将炸药引爆,玉石俱焚。”
众人都吸了口凉气,上官璇回过神来,不由暗忖:“这个局极为准妙,只是若时间把握不住,便会功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