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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他这馊主意,无不好笑,但细想却又觉着这主意出得真是妙极。
上官璇瞧着凌紫藤脸上渐浮赤色,心中一动,突然想到如此一来,江湖上关于凌紫藤与她的那些不堪传闻也便不攻自破,只怕这戚夫子还是碍于自己在场才未明说,不由又悄悄打量那老者。
众人见凌紫藤闷声不语,当他已拿定了主意,都为他欢喜。又因为敬重凌紫藤的为人,大家不好取笑,当下说了一会儿别的,话题便转到了齐氏兄弟身上。
齐云海、齐云飞已自凌紫藤处得到齐云啸不幸去世的消息,此番上官璇在场,自要详细询问经过。
上官璇便将当时的情形细细述说一遍,她将齐氏兄弟、凌紫藤都当作自己人,若不是那城府颇深的戚夫子也在,她连齐云啸将《无疾神篇》传与自己之事也会和盘托出。
齐氏兄弟听完悲痛万分,特别是当上官璇学说齐云啸那段“亏欠大哥太多”的临终遗言之时,齐云飞以手捂住了脸,泣不成声。
齐云海泪水长流,却道:“若不是上官姑娘,二弟不知还要遭多少罪。姑娘侠骨热肠,上天定会庇佑你早日沉冤得雪,若有用得着我兄弟之处,尽可差遣。”
上官璇神情一黯,齐云海瞧见她与凌紫藤脸色有异,奇道:“怎么了?”
凌紫藤望了上官璇一眼,便将那姓高的帮众禀报之事简单说了,二齐均知铁逍遥与上官璇过从甚密,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上官璇。
过了一会儿,齐云海试探道:“会不会是铁老弟此举另有深意,或者是不愿见你受人唾骂追杀,故而揽罪上身。”
上官璇说不出话来,将头扭到了一旁,一时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齐云飞这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红着眼睛望向众人,突道:“那华子峰亦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不起,上官姑娘,我并非要说令师的不是,铁逍遥杀他或有可恕之隐情。”
上官璇两手托住额头,颤声道:“我不知道……我心里乱得很。”她最不愿提起的事正被诸人议论,终于忍不住大滴泪水落下,迅速渗入衣裙之中。
她低着头,众人虽瞧不见她落泪也能猜个大概,不由心中悯然,几个男人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齐云飞忍不住向齐云海道:“大哥,你不如把那件事说给上官姑娘听,她师父华子峰貌似忠厚,实则极为龌龊可鄙。”
上官璇怔怔抬起头来,望向齐氏兄弟。她自幼由师父师娘抚养长大,自然而然将他二人视作父母般敬爱,但她内心深处却又情不自禁地相信铁逍遥在父母坟前对她所说的话,这些天来只要如此一想便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齐云海望了三弟一眼,站起身来踱到窗口,背向众人。
大家等他开口,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叹了口气,道:“当初在开封城外汴河边住的时候,有一年夏天,去沈神医处看病的人很多。一天我到沈园给云啸送了些东西,因为很久没有见到云霜,着实挂念,听云啸说她正在照顾病人,临走的时候特意走到她呆的那间屋外,想悄悄看她一眼。”
上官璇知道这“云霜”,在凤阳时齐云海一时感触,曾将那段往事大约说给她听过,云霜的神秘失踪劳他半生都在寻找,真个痴情可怜。
“天很热,窗子开着,我站在窗外那株海棠下向屋里望,瞧见云霜背向我蹲在床前正在给那个病人穿鞋子,我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她竟穿着一件领口极低的纱裙,床上的男人半躺半坐,正偷偷往她衣裳里看,我一边后悔云霜从小跟着我,我竟未教她男女之防,一边便要出声将云霜叫出来让她去换衣服,却听云霜道:‘华大侠,今天可觉着好些了,我将你教我那招剑法使给你瞧瞧可好?’”
众人听这称呼,知道这病人便是上官璇的师父华子峰。
齐云海渐陷入回忆之中,脸上的神情有些惆怅,缓缓说道:“我心中奇怪,各派的武功均是不传之秘,这华子峰当时还不是华山掌门,没有本门师长的允许,怎么便敢将华山剑法私下传授?便站定未动,要瞧瞧他搞什么鬼。只见他坐起身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华某早已领教,区区几招华山剑法怎么难得住姑娘?’云霜给他赞得脸上微红,站起身笑道:‘华大侠真会取笑人家。’神情扭捏,又道:‘前院的皇浦大叔也这么夸奖过我,又说可惜没有碰到个好师父,人家求他多教几招却又不肯,岳大侠,不如我拜你为师可好?’那华子峰‘噗’的一笑,道:‘我未得师父允许可不敢胡乱收徒,再说我比你也年长不了几岁。’那姓华的怎么说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云霜还不到二十,他竟有脸说什么年长不了几岁,我心中便很是不高兴。”
齐云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眉头微皱,似是当年华子峰那令他极度反感的模样又出现在眼前。
上官璇听着不由有些尴尬,但这还没完,齐云海接下来的讲叙让众人都暗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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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
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暗流汹涌(九)分散
只听齐云海说道:“那姓华的又道:‘我听说皇浦前辈练的是西域刀法,与中原武功大不相同,姑娘再是聪明,只怕也绝非这么两三天便能领悟的。’云霜生性单纯,立时十分不服气地道:‘华大侠不相信吗,我练给你瞧瞧。’华子峰笑笑,将随身宝剑递过去,云霜抽剑出鞘,以剑作刀,极为熟练地耍了两招,套路果然颇为奇特,我只扫了一眼,便留神看那华子峰,他的神情好生古怪,令人生疑。
“云霜站定,回身笑道:‘如何?’华子峰摇了摇头,说道:‘只凭姑娘这没头没尾的几下,我又不是皇浦前辈,怎么知道如何。’云霜嗔道:‘那下次我当着你的面让皇浦大叔亲口评说。’华子峰忙道:‘千万不要,皇浦前辈若知道你泄漏了他的刀法,定会恼怒异常。’云霜坐在他的床沿上,将两条腿前后晃着,歪头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华子峰望着云霜脸色,道:‘办法到有一个,但你一定不敢做。’云霜笑道:‘你怎知我不敢,说来听听。’华子峰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笑道:‘你不是说皇浦前辈每日上午都去神医处疗伤么,明日你偷偷将他刀谱拿来,我们瞧瞧,不就知道了。’我立时便明白了这姓华的打的是什么龌龊主意。”
这个时候,不但是他,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这华子峰想要做什么。
齐云海又道:“华子峰见云霜有些犹豫,又笑道:‘只是看看,立时放回去,没什么关系,再说我们华山派练的是剑法,与我可没什么好处,你若真的这么有悟性,是个可塑之材,到是可以跟着我练练华山剑法。’云霜笑嘻嘻望着他,却道:‘说得好轻巧啊,他去疗伤,屋里又不是没人看着。再说了,你们华山上面都是些臭男人,我才不要去。’你们道那姓华的说什么?”
他脸露鄙夷之色,不待众人说话,接道:“他竟然怂恿云霜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是女诸葛,沈公子对你又言听计从的,这沈园的药童下人有哪个敢和你过不去?我们华山的景致可美得很,再说也不都是男弟子,我便救了个小女娃一直养着,四五岁了,十分可爱。’这姓华的竟是把主意打到了沈风身上。云霜两眼闪亮望着他,竟真有些心动的模样,我再也瞧不下去,大声将云霜唤出来,顾不上瞧那姓华的脸色,将云霜狠狠训斥了一顿,云霜虽涉世未深,给我一点醒也知险些闯祸,瞧她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除了让她快快去换件衣服,让人还能说些什么。”
齐云海说到这里止住,不再向下讲,其实这件事还有下文,不知怎的,华子峰与云霜的这段对话很快便传到了沈无疾的独子沈风耳朵里,沈风那人平日里不说不笑,似是对什么都不太关心,偏偏对云霜在意的很。听云啸讲,华子峰接下来被好一通折腾,还是云霜讲情才得以平安离开了沈园。
齐云海说完这段往事,凌紫藤自他身上收回目光,望了一眼上官璇,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戚夫子叹道:“如此处心积虑利用天真少女,上官姑娘,令师确是行止有亏。”
上官璇脸上火辣辣的,低了头,突然意识到铁逍遥在万秀岭悬崖下对她所说的话竟都是真的,怔怔地想:“师父得到了‘十七寸骨斩’,急着学些刀法,说不定更觉着那位‘皇浦前辈’与风入衣都来自西边,相互间有什么关联,竟生出这种主意。”
众人瞧在上官璇面上,亦不好再多说什么。
齐氏兄弟情绪低落,诸人又说了会儿话,上官璇心中乱作一团,一句也未听进去。
中午上官璇告辞欲走,凤三娘等人盛情挽留,加之上官璇也确未想好该去往何处,便应允多住一日。
这日下午,天气突然转冷,狂风大作,雪花乱舞,虽是大白天,屋里亦暗到需要点灯。
上官璇与齐氏兄弟、戚夫子诸人围在火炉旁说话,听着屋外呼呼风声,暗暗庆幸。她行囊中只有买马所剩的少许银两,若是行在路上遇到这种天气,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一连数日风雪交加,竟似老天爷做主要将众人都留在黄原镇。
这种天气,大街上空荡荡的一天也瞧不见几个人,这日过午,突然一行五人冒着大雪打马入镇,径到铺子里来。
为首之人斗篷、皮裤上已结了一层冰屑,进门摘下雪帽,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笑道:“凤姐姐呢?还有谁在?快叫大家出来相见。”回首向一众随从笑道:“他们定想不到咱们来得这样快。”
不出半个时辰,上官璇得到慕楚帮大小姐驾到的消息。
她因着戚夫子的筹划,心中对这贵胄骄女颇有些好奇,但她再也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她竟然认得,却是在南花坳最后那晚帮助过她的那个叫裴英男的小姑娘。
寒天致的独生女儿为何不姓寒?这个问题自不会有人主动为上官璇解答,她当然也不会去问。那晚英气勃勃的裴英男仗义执言,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如今大家身份殊异,上官璇的结交之心自然不存,只待大雪稍停独身上路。
饶是如此,上官璇还是被裴英男足足缠了两日方才放行。
花逸尘、冷月年诸人似已商量好了,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华山派与铁逍遥之事,临别时慕楚帮众人礼貌周全,凤三娘亲自将她送出镇子,上官璇的行囊中亦多了不少事物。
慕楚帮众人都晓得凌紫藤、裴英男二人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裴大小姐游玩到此,花逸尘诸人都极力怂恿凌紫藤陪着她到处逛逛,但不知凌紫藤出于何种想法,竟迟迟没有动作。
裴英男在黄原镇呆了七八日,便带着随从往别处去了,戚夫子连急带气,灰着脸足有半个多月不与凌紫藤说话。
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骄女在途(一)野店
依着裴英男,既是冒雪赶路,这雪自是越大越好。几人一路向东,进入山东界后,马匹却实是走不动了。雪积了近一尺深,北风一吹全结成了冰。
这日中午,几人无奈落脚在曹家店村口的一个小酒店,曹家店有百余户人家,离最近的城镇将近七八十里路。
裴英男早换了殷实人家少爷的装扮,坐在火炉旁一边翻烤着香喷喷的红薯,一边听老仆寒春喋喋不休的唠叨。
“我的小祖宗,你好歹体恤着我们几个老骨头,雪一停就赶紧掉头回家吧。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事儿可怎么办?”也难怪寒春焦虑,一路上他与沿途几大堂口都有消息往来,再往东是青月堂的属地,消息虽早已传过去,但谁也未料到大雪阻断了交通,一时接应不上。
裴英男捡了块熟透的红薯递给寒春,寒春说了半天见她无动于衷,有些急了,见老掌柜早进了里屋,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低声道:“大小姐,求求你别任性了,咱们出来有些日子了,如今各处也不太平。”
裴英男逐一望去,见人人满脸期待,轻叹一声,道:“我不回去。咱们只是四处逛逛,又不惹事,你们别担心。”
几个随从俱跟随她多年,见她脸上浮现阴云,相互望望,寒春与她最亲近,轻声道:“大小姐有心事,怎么不向凌少爷讲,要不也该和花二爷说一说。”
裴英男摇了摇头,略一沉思,展颜笑道:“咱们先在外边玩个一年半载再说。”在手帕上擦了擦手,扬声道:“店家哪去了,添酒。”
午后风越刮越大,店外旷野雪雾迷漫,身外两丈都看不大清楚,寒春等人正为晚上住宿发愁,突听呼啸的北风中竟夹杂了几声马嘶。
店内登时一静,这些人除了裴英男个个俱是老江湖,一听冰天雪地传来马嘶,均心生警惕。
寒春侧耳倾听,低声道:“有十几个人。”
过了一会儿,却听不远有人大声喊:“好了,好了,终于有地方喝上两杯,快冻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