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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灏卿缓缓地放下茶杯,突然起身,声色俱厉地训斥道:“你这逆子,不守家规,不学无术,擅自离府,不知在外面闯了多少祸,此次回来定当是事情闹大难以自保,回府寻求庇佑的吧,我堂堂翰林院大学士,竟出了你这孽子,岂能轻饶。”
连城见父亲勃然大怒,心里早有准备,父亲的脾气他从小耳濡目染,深知不已,这种情形只能服软,绝不能硬来,于是佯装知错,弄出哭腔,叩头喊道:“父亲大人,我知错了,还望您从轻发落。”
于母对连城向来爱护有加,知道于灏卿也只是嘴硬心软,于是赶忙帮连城求情道:“老爷,城儿既然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就别在这儿发你的官威了,万一被你这么一吓,他又跑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敢,给他九个胆试试。”于灏卿一脸怒意的盯着练成,话语里充满了权威。
“孩儿不敢,以后要是出府必当先向爹娘禀报。”连城唯唯诺诺的说道。
“别以为你娘替你求情了我就会放过你,罚你在房间闭门思过三天,抄写弟子规五百遍。”于灏卿说道。
连城见父亲如是说,着实捏了把汗,虽说抄写弟子规是件很蛋疼的事,但毕竟不用受皮肉之苦,只要熬过这三天,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于是忙磕头答应。于母见于灏卿手下留情,这才放下心来,忽然注意到连城身边有一张陌生的面孔,疑惑的问道:“城儿,这位小兄弟是谁?”
阿哲见夫人称自己为小兄弟,顿时吓尿,不待连城介绍,赶忙跪倒在地,叩头说道:“禀报老爷夫人,小的乃二少爷新收的奴仆,名唤阿哲。”
夫人唤阿哲起身,仔细端详了许久,见其虽衣衫褴褛,但相貌端正,不似奸恶之徒,于是笑言道:“即为城儿之仆,那以后你也就是我于府之人了,待吃过中饭你去总管那里,让他安排你住下,以后可要用心服侍少爷,不得怠慢。”
“多谢老爷夫人,小的定当鞠躬尽瘁,不负所托。”阿哲说完又是连磕三个响头。
晌午时分,夫人吩咐下人准备了美味佳肴为连城接风洗尘,一家人围桌而坐,询问着连城这一个多月的所见所闻,连城自然不敢如实相告,删减了大部分的情节,挑了些不重要的敷衍了二老,接着就继续吃喝。于母见连城安然无恙已是开心不已,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相迫,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着久别重逢的欢欣。
吃罢饭,于灏卿安排侍卫将连城送回了房间,又派重兵守住整个屋子,除了自己和夫人以及阿哲三人可以出入。连城在房中心不在焉的抄写着弟子规,半个时辰才抄了一遍,心下烦闷干脆躺床上休息,可又一想,这五百遍弟子规不能按时抄写完成的话父亲势必会再行责罚,于是只好无奈的起身继续抄写,毛笔刚落他就想出了个法子,赶忙唤了阿哲进来,将适才写好的那份弟子规递给阿哲,说道:“你快照着我的字学上几遍,然后再抄五百遍,限你三日内写完,否则别怪我这当哥哥的不讲情面噢。”
阿哲本想反驳,可见连城话已至此,只好忍气吞声的答应了。阿哲没怎么读过书,只是小时候跟着村里的先生学过几天字,因此字迹拙劣,然而连城虽生在,却极不喜好舞文弄墨,他的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幸得阿哲天资聪颖,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模仿的极为相似,于是乎笔耕不辍的开始抄写,除过三餐服侍连城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抄写,甚至晚上也不敢多睡。
连城倒好,将一切任务交给了阿哲,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天天在房子里时而摆弄木箱里的机关,时而自斟自酌,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在桌前思考着什么,忽而傻笑不止,忽而陷入悲伤,阿哲手头忙乱也没工夫理会他。
三天的禁闭总算是熬出了头,连城再一次重见天日,阴郁的心情也似好了不少,领着阿哲带着抄写好的五百份弟子规,连城来到厅堂见二老。于灏卿从阿哲手里接过抄写好的弟子规,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问道:“你这字为何越写越差劲了?”
阿哲见老爷质问少爷,吓得头都不敢抬,连城赶忙回道:“这一个多月未曾练习,手法生疏也很正常。”
于母见丈夫又似要为难连城,赶忙解围道:“城儿心甘情愿接受惩罚,既然已经写完你就不要再鸡蛋里挑骨头了,他从小不喜欢文墨你是知道的,字写的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于灏卿本欲再言,却被前来禀报的侍卫打断。
“报告老爷夫人二少爷,大少爷回府了。”侍卫禀报道。
三人听闻于连玺归来,均大喜不已,起身出堂迎接,于连玺早已走至堂外,一家人相聚,甚是欢喜,相拥而泣,场面感人,许久才平复如初。
“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啊?”连城笑问道。
“这不是战事稍歇,惦念你们,赶忙抽空回来坐坐。”于连玺说道。
“嫂子呢?怎么没见他人呢?”连城四下张望了一番,却未见到嫂子,问哥哥道。
“你嫂子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我已安排她先回房休息了。”于连玺说道。
“都别站在外面了,有话进屋说。”于母吆喝道。
一家人一起进了厅堂,下人们端来茶水,一家人热闹非凡,至于阿哲替连城抄写的事也就此翻篇。于连玺先问过父母康健,便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边关的战况,激动之时,唾沫横飞,于母和于灏卿听得出神,唯独连城对此毫不感兴趣,坐在一旁喝着茶,但也不觉得不耐烦。之后,于母又将连城离家出走的事讲给了于连玺听,于连玺倒也毫不惊讶,他自幼和连城一起长大,对连城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的,但是知道连城不会武功,又担心他的安危,所以还是劝说道:“连城,以后还是别不告而别的好,江湖险恶,你又不会武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全家人都不会安心的。”
“大哥说的是,小弟谨记教诲。”连城连声应道。
一家人聊至太阳下山还意犹未尽,于母吩咐了下人准备了酒宴,于连玺又将妻子接至院落,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把盏言欢,尽情的享受着团聚之喜,开怀畅饮,一顿饭直吃到了酉时才散,仆人们扶着二老回房休息,于连玺也携妻子回了房间。连城喝的微醺,在阿哲的陪伴下来到了荷花池中的亭子,阿哲安顿连城坐下,忙去后厨为连城准备醒酒汤。连城望着月色下的荷塘,葱绿的荷叶已将荷塘遮盖的毫无缝隙,荷叶上的水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如珍珠般滚动着。酒意上脑,连城又想起了理玉,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此刻她又在何方,是否还在生气,是否有在想着自己,多么的想和她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连理枝就在眼前,她却不在身边。
于连玺将妻子安顿好之后一时难以入睡,便一个人出来散步,走至荷塘边时,见连城一个人坐在亭子里,于是上前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居然有这番雅兴欣赏荷塘月色。”
连城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去乃是哥哥于连玺,于是开口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只有这番月色与连理懂得我的思念。”连城接着酒兴,惆怅的说道。
于连玺在连城身旁坐下,一同看着亭子外的荷塘,说道:“看你心事重重,有什么烦恼跟哥哥讲讲。”
连城几番欲言又止,痴痴地看着荷塘发呆,仿似旁若无人。于连玺见弟弟不肯相告,也不为难,就这样陪着他看着这一片荷叶随风舞动。
阿哲端着醒酒汤回到亭子下,见大少爷也在,赶忙行礼问候。
痴情郎违命拒婚,好兄长知心护弟
“二少爷,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阿哲端着碗递给连城道。
连城双目凝视前方,眼神空洞,丝毫没有接碗的意思,阿哲无奈只好把汤碗放下,对连城说道:“二少爷,您是不是又想理玉姑娘了?”
连城依旧不作回应,倒是于连玺好奇的问道:“这理玉姑娘又是谁?”
“大少爷您有所不知,二少爷在外面结识了一位侠女,姓程名理玉,一路走来二少爷对她已是倾心不已,本来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不料却被奸贼所陷害,两人生了误会,这理玉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对二少爷恨之入骨,二少爷被所爱之人伤了心,这才终日魂不守舍,时而牵肠挂肚,时而悲伤逆流,让看怜惜不已。”阿哲娓娓道来其中缘由。
于连玺一听又喜又悲,见弟弟终于遇到了心爱之人是为喜,见弟弟陷入感情漩涡纠结惆怅是为悲,思忖了片刻对阿哲说道:“你且先下去,我同连城聊会。”
阿哲不敢违抗,只身离开凉亭。于连玺见阿哲走远,这才开口安慰问道:“连城,感情之事应当顺其自然,既然你与她有此劫数,也只不过是上天在考验你们,如若你俩挺的过去,自会柳暗花明,你也不必太为此事而烦闷。”
“大哥,你觉得她会原谅我吗?”连城忽然转头看着于连玺问道。
“哥哥虽不知道你们为何误会,但既然是误会就一定可以解除,一旦误会解除反而会使你们的感情更进一步,所以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于连玺说道。
“这要是一般的误会倒也罢了,可她母亲是因我而死啊。”连城一脸绝望的说道。
“什么?”于连玺听到这里突然一惊,但转瞬又平静的说道:“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点棘手,也难怪那姑娘会跟你反目成仇,但毕竟不是你下的毒手,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也总会有平静下来的一天,只要她也足够爱你,一切都不会成为阻碍,但你必须得给她足够的时间走出来,这段时日切不可咄咄相逼,这样只会拉开你们之间的距离。”
“之前也有人劝过我,可大哥你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本就不由自主,总是会触景生情,想起她的音容笑貌,然后就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连城说道。
“这个的确如此,你需要忙碌一些,充实一些,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想这些烦恼的事情,你不是喜好设计机关陷阱嘛,那就多花点精力在这上面,说不定哥哥哪天打仗也会用到你的机关陷阱。”于连玺笑道。
“大哥所言极是。”连城似乎是想通了不少,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低落了。
“对了,给大哥描述一下这个姑娘呗,你能看上的姑娘一定不是凡夫俗子,必当有过人之处。”于连玺好奇的说道。
“她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笨。”连城说道。
于连玺听了不禁笑出声来,缓了缓继续说道:“瞧你把人家姑娘说的这么不堪,下次把她带回家来,好让哥和爹娘看看你的眼光。”
“还不知道就此一别能不能再见到她呢。”连城想到这里又有些许伤感。
“别瞎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要对你们的感情抱有信心。”于连玺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累了,大哥你也早点回去吧。”连城头脑昏沉,说罢起身便要回房,于连玺也跟着连城一行离开了凉亭,各回各房。
次日上午,连城睡得正酣,却被阿哲吵醒,连城气愤不已,朝阿哲大喊道:“有啥大事非得要把我吵醒啊?”
“二少爷,老爷夫人要见你呢。”阿哲说道。
“不是都跟你说了,叫我二哥就行,别一口一个少爷的叫。”连城不悦的说道。
“可是……这样吧,以后私下里我叫你二哥,在府上我还是叫你二少爷。”阿哲说道。
“随你便,快说他们二老找我何事?”连城催促的问道。
“小弟也不知道,看他二老笑逐颜开的,应该是好事。”阿哲说道。
“既然是好事,那我可得去瞧瞧。”连城说罢起身穿衣洗漱,待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同阿哲一起来到厅堂,见爹娘高位就坐,赶忙先请了安,这才坐在堂下,阿哲则站在连城身旁。
“爹娘叫孩儿来所为何事?”连城问道。
“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昨个晚上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那尚书大人家的千金与你年纪相仿,现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今个找你便是知会你一声,明日我和你爹就上门去提亲。”于母开心的说道。
连城不待母亲讲完,便满心不悦,心道:都怪阿哲这死小子,这算哪门子的好事。
“爹娘,恕孩儿不能答应。”连城起身拒绝道。
“你这逆子,向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自作主张的份。”于灏卿见连城拒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斥责道。
“孩儿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连城说道。
“这有啥好准备的,这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可是国色天香,觊觎她的管家弟子可多的去了呢,你还不赶紧先下手为强,待到她嫁做人妇,你就只有欲哭无泪了。”于母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原来这二老之所以着急为连城求亲,一方面确实是连城已到婚龄,但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知道连城桀骜不驯,早早找个媳妇管教着他,也好让他收收心,安安稳稳的呆在府里。
“孩儿心意已决,您二老多说无益。”连城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混账东西,看我不责罚于你。”于灏卿早已气炸,跺脚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