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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叠景不紧不慢的道:“皇上可知乔家祖训有一条,乔家女不入宫?”
齐安之点了点头,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也想起来,当时好像太过于顺利了。
乔叠景道:“祖先远见,知道皇命不可违,若有一日皇上下旨命乔家女入宫为妃,乔家自然不可违背,在此之外又立了一条规矩。”
“乔家女为妃,乔家男子朝中不可为臣,臣先前顾忌南疆战事视祖训于不顾,已是大不孝,但想着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只能先履行臣子之责,现在南疆时了,自然也要子孙之责,微臣自当要向乔家祠堂像祖先认错。”
齐安之哑口无言,人家什么都说尽了,他还能说什么。
为了国家把祖训都先扔在了一边,现在战争完了,臣子的本分也尽了,还能拦着人家不回家尽孝?
齐安之总算明白前朝皇帝怎么那么轻易的放过了乔丞相,原来还有这么一茬。
乔叠景好在继续:“·······乔家传承不易,微臣不能视祖训于不顾,微臣辜负皇上的信任,请皇上责罚。”
一掀袍子,跪在了地上。
乔叠景现在仕途正顺,男人总有股纵横沙场的豪情和热血,对权势也有种本能的追求,他如何甘愿解甲归田?但是他从小的教育就是乔家第一,他身为嫡长子,自然要把乔家发扬光大,就算再不甘愿,也不会视乔家的祖训不顾。
乔家得以传承一千多年最大的秘诀就是从来不参与皇家之事,尤其是夺嫡,这样的从龙之功也是视而不见。
乔家的家族已经足够辉煌,不需要更多的来点缀,他所要做的就是只让乔家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
乔叠景只要想到他现在的一切所学皆是家族所赋予的,也就没有不甘了。
此次在南疆火烧了国都,虽本意想着以绝后患南疆皇族不绝,在北疆开战的时候,总是祸患,但是少不得发泄之意。
齐安之坐着生了一顿焖火,也没出发泄,乔叠景说得好,任他责罚,但是他难道在真的能骂出来。
被两个人忽视的乔叠锦见哥哥跪了下来,一声不吭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齐安之看着直挺挺跪着两个人就气闷,他原本就打算明年就拍乔叠景去北疆镇守,现在他的计划全乱了。
真是够糟心的。
看这架势,乔叠锦一早就知道,想起那晚含糊不清的话,齐安之就后悔怎么没问清楚呢?现在不至于这么被动,任谁凭空被扔了一个炸雷都不太高兴。
而且,齐安之觉得他明白先前的皇帝为什么恨士族恨的要死了,非要任用寒门来打击士族,之后让科举制度让士族一蹶不振。
世家子才华好,能力好,但是抵不住一样样样以家族为重。
这让稍有冲突的时候,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就直接选择了家族。
齐安之可以理解这种感情,生他养他的家族,怎么没有感情呢,只是这样干脆利落的态度真的让人咬牙切齿。
齐安之本来是想带着乔叠锦过来看看,以示恩宠,结果看着底下跪下的两个人眼前发黑。
齐安之扶着雕龙的扶手握紧,青筋隐隐凸出,道:“都起来吧。”
乔叠景道:“谢皇上体谅。”
齐安之心道,朕一点也不想体谅。
乔叠锦道:“哥哥你要回蜀中么?”
乔叠景道:“回娘娘的话,微臣确实要回蜀中。”一下子拉开了距离,乔叠锦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忤逆了齐安之的意思,现在最好不要再戳他的心肝,他回了蜀中一切都好说,留在宫里的她自然不好过。
乔叠锦却是依然道:“哥哥,我每年都为你准备生辰贺礼,今日过后不知道还有没机会见面,现在都给你罢。”以后礼物就算准备了也不一定送得到了。
慌慌张张的转身拿起一旁的盒子,还有放在一边的油纸伞,完全没了以前的那种从容不迫,递到乔叠景手里道:“哥哥一定要一路平安。”
也不让他打开,就匆匆的道:“哥哥保重。”掩面奔了出去。
齐安之在上面不是滋味,有这么伤感么,齐安之看着她脸色发白,眼圈发红,以为她是跑到外面哭去了,更不是滋味。
乔叠景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齐安之在上面坐着,他自然不好说出来,只能暗地里担心。
齐安之一脸的困顿,道:“将军若无事,就先退下吧。”态度异常的冷淡。
齐安之只要想到一切推倒重来的计划,就对乔叠景没了之前的好感。
连乔叠锦区别待遇的样子都不想特别计较了。
乔叠景道:“微臣还有一事。”
齐安之道:“说。”
乔叠景道:“微臣是贵妃唯一的兄长,里应在她出阁之日为她添装,只恨微臣身在南疆,现在臣要回蜀中青莲,府中尚有从南疆带回的一些特长,不说多贵重,总是作为兄长的一份心意,希望皇上恩准。”
齐安之挥了挥手道:“准。”
乔叠景道:“谢皇上。”
*
乔叠锦几乎是跑着回了长乐宫,连斗篷都披上,她该庆幸承乾宫离长乐宫近,不然她的脸就丢大了。
红绸正在长乐宫门口候着,看到乔叠锦摇摇欲坠的样子就赶紧冲过去接她,乔叠锦因为运动脸色晕红,大冬天的额头上汗津津的,不光是热出汗,更多的是冷汗。
乔叠锦咬着牙道:“快扶本宫进去。”
红绸瞥见了白衣上的斑斑红梅,脸一黑,忙道:“奴婢这就扶主子进去。”
乔叠锦不但经期来得晚,而且来的不准,谁都没想到今日会来,本来想着还要过几天才来的。
幸好冬日穿的厚,渗出的不多,不然她的脸丢大了。
就算这样,宫里也以一种隐僻的方式传遍了乔贵妃从承乾宫出来时候的样子,对承乾宫的她们脑子里弯弯绕绕自然一时间想不到这么尴尬情形,只会想到,是不是和皇上有什么不愉快?
而齐安之阴着脸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是失宠的前奏?
齐安之沉着脸去了长乐宫,看着缩在被窝的里瑟瑟发抖的乔叠锦什么气也都压下来,这件事确实不能怪她,唯一的始作俑者就是太后了,为人子,齐安之也不会混账的去质问太后。
想来想去,他只能生自己的气了。
齐安之冷着脸问道:“贵妃怎么了?”
乔叠锦整个肚子都是冷冰冰的,现在放在一个汤婆子也是觉得暖不了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凉意,听了齐安之的问话,也没有回答的气力。
齐安之又重复了一遍,绿意看颤抖得不行的乔叠锦,忙上前一步道:“娘娘来了······葵水。”最后两个字压低了声音,“腹痛难忍,不能请安,还望皇上恕罪。”
想着齐安之毕竟撞见过一次,绿意也就释然了,说起来也很顺畅。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了······
、第四十五章
齐安之面上还是一片冷然;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睛空白的厉害;他觉得自己真的撞大运了,怎么能接连两次都能撞上。
不过他现在不是当时的那个还有些稚嫩的少年了,很快恢复了风轻云淡;也没有坐到床边;轻轻的咳了一声;坐到椅子上道:“怎么会这般严重?”其他的妃嫔又不是没来过;怎么也没这么严重的症状啊。
第一次反应剧烈还能说得过去,现在这样子不像是小日子来了,反而像是频临死亡的样子;脸色白的堪比阳光下那一团初雪了。
这样的私密话题谁也不想说;绿意为难的看了齐安之一眼,没有说话。
齐安之本来是想离开的;男人总认为这种东西带着阴秽,女人这种场合最好不要陪在一边,但看着可怜兮兮的乔叠锦,齐安之就觉得心里一软,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翻腾,最后硬是从喉咙里传出一声:“还不快说!”难道非要让他去问太医?
绿意被齐安之这么一吼,颤抖了一下,忙道:“娘娘身体不好,体质阴寒,每次来的时候都比寻常妇人剧烈些。”
齐安之道:“难道每次都这样么?”太医院那群人果然都是吃白饭的,这么久居然都没有点应对的方法么?
绿意道:“院正大人说要慢慢养着。”
齐安之道:“那现在就忍这么?”
绿意不说话,看脸色就是默认了。
齐安之脸色发青,他没有这种经历,不知道到底有多痛,但是看着乔叠锦惨白的脸色也知道不好受。
齐安之又站了起来,走到床边,道:“很冷么?”
乔叠锦咬着下唇不说话,齐安之紧着到:“朕让人多生几个炭盆?”
屋里燃着地龙,寻常人就算穿着单衣都不觉得冷,但是乔叠锦这样子明显不在寻常人范围之内,齐安之着实没有这样的经验,看着这无声的抗拒,一时间进退两难。
齐安之这会儿脑子也不太够使,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一句话:“乔将军······”本意是想找个话题,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越发手足无措。
乔叠锦全身都裹着棉被,只露出来一张脸,眼睛因为疼痛有些湿漉漉的,听了这句话,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连酝酿一下都没有。
乔叠锦等眼泪出来之后也觉得自己这样子丢脸,可是一直压抑的情绪仿佛火山爆发,怎么都压抑不下去,尤其今日明明精心准备却硬生生的被意外毁了,让她的情绪起伏更加的大,努力低着头,眼泪流的更快了。
齐安之头更懵了,他见过了乔叠锦昂着下巴无论何时都是高傲无比的样子,也见过欢喜时笑语嫣然的样子,这种濒临奔溃默默的垂泪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
美人落泪也是美的,但是齐安之现在实在不想欣赏,想到没想半蹲到床边,道:“怎么疼的厉害么?朕让人马上去叫太医,高升”
乔叠锦想都没想的伸出手拉住齐安之的袖子,力道很小,齐安之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齐安之犹豫了一会儿,又示意已经站出来的高升退回去。
乔叠锦的想法很简单,在这些人面前丢人就算了,但是绝对不能再更多人面前丢脸。
说白了,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齐安之暗暗呼出一口气,再度放柔声音道:“贵妃想怎么样。”
乔叠锦哑着声音道:“不准去。”
极度情绪化的语气,甚至因为哭泣还带着一些小娇蛮,齐安之心想,平日里怎么就不这样说话,听的骨头都酥了。
原先的糟糕的心情也散了差不多了。
齐安之安抚道:“不去,不去。”
乔叠锦情绪似乎缓了一些,抬起泪迹斑斑的脸看了一眼齐安之,忽然间再次情绪爆发,好像所有的坏事情都集聚到了今日,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无可挽回的情绪爆发让她整个的人看起来更加的惨烈,齐安之坐不住了,这样下去真没问题吧。
还是叫太医吧?
齐安之想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想法去请太医,太医不是也说有时候病人有时候太不可理喻。
“皇上请回吧”
齐安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低着头不看他的乔叠锦,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在生病的时候不可理喻,齐安之不是笨蛋,看着平日里这位贵妃不论身体多差见他的时候除非真的病的起不来,都绝对的着装整齐,脸色倨傲。
现在这是因为·······丢脸?想要赶他走?
齐安之不受控制的想起这个词。
又好气又好笑,随意的扫了眼,看着都垂首肃立的高升绿意等人,道:“都下去。”
所有人无声的退了下去。
齐安之接着安抚道:“要不朕让有经验的嬷嬷来看看?”
乔叠锦却突然道:“皇上是不是很可惜哥哥致仕?”
齐安之脸一黑,没人喜欢要把计划打乱重新制定,齐安之现在才过及冠,有着伟大的理想和报复,也不缺热血,他压着性子向突厥妥协了,但是不代表要让他向着蛮夷妥协。
他几乎是用着满腔的热血来完成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从朝堂到边关,无论它是不是可行,齐安之现在对着它充满了期待。
而且现在的第一步进行的很顺利。
在里面,齐安之对乔叠景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男人抱着太多的期望,他在他计划里是浓彩重墨的一笔,而现在这个人突然间毫无转圜余地的退出,以齐安之的城府也有些控制不住。
乔叠锦咬着下唇道:“如果臣妾死了·····”
乔叠锦现在的理智好像完全被集中爆发的情绪所控制,说出的话简直是不经大脑思考,她小时候经常听哥哥说他的梦想,他想要封侯拜相,想要荣耀一生,现在梦想夭折,乔叠锦都觉得痛心难耐。
这是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
从来舍不得让她掉一泪的哥哥。
齐安之脸色发青,想都没想道:“胡说什么!”
乔叠锦却忽然间坐了起来,手紧紧的拽着散落在床上的软枕,冲着齐安之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齐安之咬牙道:“朕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朕知道乔将军听了贵妃这句话之后一定伤心的很!朕看贵妃的圣贤书也白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乔叠锦把软枕使劲的扔向齐安之,泪流满面的道:“我不想进宫!我想娘了!我想回家,我要回蜀中,我要和哥哥回蜀中咳咳咳”
歇斯底里的吼声让她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齐安之躲避不及,被扔了个正着,额头上青筋直冒,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和病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