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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牌,就别怨别人的无理手。
第二天宣诏,宰执大臣们齐集待漏院(上朝前的候车室),人人都知道王钦若又逃过了一劫,但不妨碍有人对他手痒。鲁宗道一脸怒气,直视王钦若,王瘿相自知理亏,低头不语。时间到了,众人出门上马,突然间一只老鼠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跑过众人马前。鲁宗道突然大喝:“汝犹敢出头!”
突然爆笑,宋朝顶尖的宰执大臣们来了个轰堂彩,王钦若一下子脸如死灰。
纵然不是帝国宰相,也从来没有想过被当众这样羞辱!他居然真的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都可以喊打了可有什么办法,眼前众怒难犯,数十年间的威福享用,都让他有口难言。
他不是寇准,从来都没有以一己之力去压服所有朝臣的胆量。当天,他忍了,无论怎样难堪,他都选择了上马,再次跟着这些人去上朝,正常工作。
说到底,他还是恋权的,但是奇耻大辱,终究让他受了内伤。他把自己气病了,加上去传法院的路上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就此谢幕。
回顾整个事件,还有王钦若的整个人生,让人有种非常连贯的感觉。即王钦若有了以前在真宗朝的奸邪事迹,所以在仁宗朝才会遭受羞辱。一切都顺理成章,甚至是天道好还,自作自受。但真的是这样吗?
纵观王钦若的一生,他的所谓奸邪事迹不外乎就是劝赵恒去“封禅祭天”,除此之外,后面的大建宫殿,圣祖下凡等把戏,已经是赵恒本人的原创,还有丁谓等人的努力,王钦若早就不是主角了。其实就以封禅的事来说,错的一方就只有王钦若吗?
“为尊者讳,为贤者隐”,这是古代作史,甚至做人的最高准则,于是就把赵恒的错给讳去了。平心而论,王钦若是劝了,那么你就一定听?当初还有人劝刘邦寻找六国后代,继续分封天下呢,刘邦为什么不听?这就是明君与昏君的分别。
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奸邪,有的只有昏君。就像永远别怪儿媳妇不乖,从来都是你儿子不争气!尤其是找借口的,都是某某奸邪的错这更是无能的士大夫表现。
何况就算上面完全是王钦若一人的错,宋史也对他太苛刻了。试问“盖棺定论”四字,讲的就是要给人以最后赎罪的机会,而一旦该罪人以实际行动改过自新了,就要还他以清白和公正。那么回头看王钦若在仁宗朝的表现,他还是个奸邪吗?
正印证了上面的话,你是昏君,他才是奸邪,你是明君,他就是能臣。王钦若这种人,才是一面镜子,能照出皇帝的成色和本来面目。
王钦若并不是什么奸邪,他有大能力,也有大贡献,就算在真宗朝最危难的澶渊之役,他都远远地顶在赵恒和寇准的前面,这些不应该被世人所忘记。尤其是要明确一个概念,王钦若不论是好是坏,他都是以能力来侍奉国君。而不像那些君子们,就比如鲁宗道、晏殊之流,只以所谓的诚实、鲁直的态度来谋取上位。
宋史对王钦若有失厚道,在宋朝三百余年间璀璨瑰丽的文臣群落中,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怎样扼杀武则天
王钦若死后,宋朝一连三年平安无事。翻阅史书,天圣四、五、六三年里发生的大事记载如下:
后宫有位张氏进封为才人;
前太宗朝太子楚王赵元佐死了;
医官院铸出了俞穴铜人,并颁印《铜人针灸图经》;
副宰相张知白死了,张士逊接替他;
那位张才人进封为美人,但是马上就死了。还有就是在天圣四年的六月,开封城进了大水,平地水深数尺,数百人淹死。
综上所述,都是些零碎琐事,剩下的就是一系列的刘太后加官进爵图。注意,是加她自己的官,晋她自己的爵。我们很应该把她在这段时间里的贡献和待遇都来个清晰的列表,那样就会清楚地看到她是多劳多得,还是以权谋私,别有居心。但是别忙,我们得先跨越到天圣七年去说另两件事,那样才能系统全面地分析出刘娥所作所为的内在目的。
天圣七年是一道分水岭,从开头到结尾,充满了争斗、贬官、失火以及死亡。名臣贤相一一凋零,宋朝元气大伤,从当年的第一个月就开始了。
一月,枢密使曹利用罢官,后贬房州安置,为宦官所逼,途中自尽。
相当凄惨,看一下他犯的是什么事。居然是被牵连的,他的侄子在赵州横行不法,最恶劣的行为是身穿黄衣,在大醉之后跑到街上,命令军民人等都对他高呼万岁,跪拜行礼。而在事后追查,该侄子承认了,这事是他伯父曹利用让他干的。
书面证据确凿,曹利用犯了大逆之罪。这可真够瞧的,按说只有杀头,杀他全家全族的头才算罪罚两清。不过这事儿有先例的啊,寇准曾经亲自穿着黄龙袍骑着马上街到处跑,不也什么罪都没有,只被当时的宰相王旦写信臭骂了一顿吗?
为何到了堂堂的枢密使大人,连任了已经近15年的枢密使大人这里,就变得这样严重?
一切要从办案人是谁讲起,那是当今太后刘娥的贴身太监罗崇勋。罗崇勋,甚至整个深宫都已经是曹利用的死敌。
现在介绍关于曹利用之死的宋史官方说法,以及一般史评者的评论。
宋史说,一切都是曹利用自找的。他太不知进退,太骄傲、太愚蠢。他是对国家有过大贡献,但国家对他回报更好。在真宗朝,他得到了顶级待遇,赵恒死的那一年,他是左仆射兼侍中、武宁军节度使、景灵宫使,皇帝亲自下诏,他和开国元勋曹彬一样,每年给他公使钱一万缗,并且上朝时,他班列于宰相之上。
作为臣子,还有更高的待遇吗?除非是再封王、建九锡、剑履上殿、称拜不名了不过那是曹操。之后宋史宣称,曹利用就开始了神经错乱,倒行逆施,强烈要求死得尽量难看了。
具体表现就是他对宰相、太后、太监、大臣轮番出手,性质恶劣,影响严重,谁都没跑了。
对宰相,他以自己的超强资历公然欺负新上任的首相王曾。前面说过,他有特权,可以在上朝的时候站在所有宰相的前边,当然包括在真宗朝中是次相的王曾。可是新朝新气象,到了刘娥的时代了,您能不能遵守一下老规矩?
让东府重新领先西府半步,尤其是王曾已经提升,变成了百官之首,东府首相的时候。
答案是不。曹利用的铁公鸡本性复发,面对王曾就像当年在澶州城外面对萧太后,说不让步就不让步。要知道稍一让步,就会错到灰头土脸,一泻千里。因为大宋朝的朝会叙班是有严格规定的,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也就是说他曹利用不定得退到谁的后面!
结果事情在王曾上任的第一次朝会上爆发,那天小皇帝和太后在承明殿里坐了好半天,左等右等一个上班的都没有,真正变成了孤家寡人。都罢工了?结果派人出去一看,就见王曾和曹利用两人怒目相视,顶在了大殿门口,身后边全体朝臣都忍着呢。
我先!
我先!
结果到底王曾年轻些,反应超快。他灵机一动,向来人大喝一声:“啥事也没有,你回去就说宰相王曾等入内告谢。”之后整个东府官员立即春风满面,我们的首领有力量,赢了!
一会儿皇帝诏见,得根据刚才这句告谢的发起者名单叫起,王曾为首,铁板钉钉。但是曹利用就是曹利用,他放过了王曾,却把东府次相张知白以下所有人都挡在了身后。我是功臣我插队,怎样,不服吗?!就这样他把班列次序完全打乱,完全不在乎每天上朝时他是多么的鲜明醒目。
因为他根本就不怕,接下来他就要折磨当朝太后了。
第十章 太后的幸与不幸
幸福的太后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往前数,汉朝的吕太后最大的不幸是自己的儿子不像她那样狠毒,而她的吕氏家族也没超强的人物来安排她的后事。结果她的坟几十年后就被挖了,尸体也被拖了出来再见天日。
往后看,清朝的慈禧太后的遗憾是没法长生不老,享受的时间实在还是太短了!相比于她们,宋朝的刘太后就显得琐碎了点,她的生活里充满了点点滴滴的不如意,不太疼,但实在太烦了。
其中就有枢密使曹利用大人对她的不尊重。
话说真宗赵恒死后,曹利用的地位更加上升,尤其是丁谓倒台、李迪被贬、寇准死亡之后,他就是宋朝当时资历最老、威信最高的超级重臣,地位尊崇到了连刘娥本人都不直呼他的姓名,而是叫“侍中”,并且宋史特意强调是每次都这么叫。
可曹利用的反应是——心不在焉。他在垂帘前与太后应答时,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敲打自己的带鞓。这就是个行为艺术了,前面说过,朝堂之上打个喷嚏都是“私罪”,那么现在这个有意识的行为怎么论呢?当时曹大佬在帘外随心所欲,帘里的事情他半点都不知道。
有内侍手指帘外,轻声说:“太后,先帝在时,曹利用怎敢这样无礼?”刘娥默默地看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这只是在领导心中的印象分被扣了,远不至于让刘娥当场跳起来抓狂,据说真正让太后陛下无法忍受的是她在发现曹利用不恭之后,又发现了此人还对她不忠。
当然,也是在她的忠实、勤劳、积极要求向上的太监群落的帮助下。
话说人人都有欲望,太监也一样,具体的东西就不说了,因为相对来讲,宋朝的后宫已经相当的干净。太监的主要癖好只剩——爱钱、爱权。
他们也只能爱这些了。
于是刘太后就时刻被讨职、要钱的呼声所淹没。但是非常的遗憾,宋朝的规矩实在太严密了,别说是太后,就算是皇帝想要点什么,都极其的费劲,从第一代皇帝赵匡胤开始,就已经被赵普恶搞过了。
那时赵匡胤心血来潮,命令内侍给他做个竹编的小筐子,感觉就是金银玉器看烦了,回忆一下以前的纯朴岁月。但是命令发布下去了,一天天甚至一个月都过去,堂堂的大宋国王就是等不来一个小竹筐子!
赵匡胤大怒,叫来内侍大骂,就差干掉对方大门牙,可内侍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制度上,然后就顺藤摸瓜抓到了宰相赵普。都是他定的臭规矩,宫里要什么,都得经过超多个部门来审查!于是换赵匡胤怒视大管家。可赵普很放松。
他说,这不是针对您的,是防备您的后世子孙变操蛋。比如说,隋为什么亡国?穷奢极侈。那么皇宫之内无论要什么都得层层审批,而且耗时超长,请问皇帝的兴致还会那么高吗?
赵匡胤大喜,高,实在是高!于是此规矩成立。这时就换成刘娥受罪。无论她想升谁的官,给谁发钱,都得经过N多道部门审批,政事堂或者枢密院都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具体到个人,就是王曾和曹利用。
这时就出现了些小区别。刘娥发过来的条子,只要是乱升官乱发钱的,他俩基本都不批,一律驳回。其中王曾特别狠,百分之百没商量,最后逼得刘娥都搞小动作,得趁着王曾请病假没在班上,才紧急命令中书省签署她前夫刘美的女婿马季良提成龙图阁待制的诏书。
但是曹利用就不同,一样的铁脸对白条,可是渐渐的太监们发现了个小秘密。就是条子被驳回来后,偶尔再送去一次,曹利用也会发善心,批上那么一次两次的。好了,坑就是这样挖出来的,曹利用噩运临头,请看太监们的智慧是多么的细腻动人。
太监们悄悄地对刘太后说,太后请专心看个小戏法。于是像平常一样送白条进枢密院,结果被曹利用照例踢出,接着就稍等了一两天,再送去,奇迹发生了,曹利用批准。
刘娥大为惊奇。可是太监们的神奇还在后面,他们讲了个内幕——太后,您知道曹相公为什么又批了吗?是俺们走了个后门,先去他府上,拜托了他家老太太,这事儿就办下来了刘娥大怒!
以前显得有多忠,这时就感觉有多奸。曹利用形象尽毁,可自己仍然蒙在鼓里。他对太监更狠了,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把太后的红人,大太监罗崇勋除去冠巾,痛骂一顿,让皇宫内外都震慑在枢密使大人的雷霆之下。按说这样就足够了,但曹利用的威风还不止这些,他在某些公开、经典的场合里,甚至能和皇帝平起平坐。
每年春天,宋朝皇宫内院都要举行赏花钓鱼宴,君臣同乐,大家在御苑水池边垂钓,就以各人钓上来的鱼入席,既风雅又有趣。但是更有规矩。比如说,皇上还没有钓到鱼,臣子虽然得鱼但不得起竿,皇上起竿时左右人等以红丝网兜鱼,然后臣子们才一切随意,钓到即起。
可这一次,小皇帝赵祯起竿后,某位新提升的翰林学士紧跟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