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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小声嘟囔:“叛国贼。”
女子脸色一变:“哟,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是什么人,旁人眼里的下九流而已,还能担得起这么大的骂名?再说了,有人拿枪指着你的头,你有胆子不同他跳舞?”
“好了好了,”又有人上前圆场面,“快些去换衣裳,马上就要开场了。”
女子冷哼一声,姿态妖娆的调头往化妆间走去。
一晚上过去了一多半,女子的舞伴都换了好几轮,终于看见陈玉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悄悄走过去,正听见那倭人对陈玉裳说:“我去跟人打个招呼,你等等我。”
陈玉裳抬眼看他,温顺的笑:“嗯,去吧,我等你。”
那人也笑了笑,朝里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吻吻她的额头:“乖。”
那倭人走的稍远了些,陈玉裳才松了口气,面上的温顺与笑容顷刻间全无影踪,沉静到死寂。
女子悄悄靠近:“玉裳姐。”
陈玉裳看到来人,浅浅一笑:“霜霜。”
“今晚怎么又来这么晚?”霜霜顿了顿,“刚才周老板还问我呢。”
这些日子,只有这个混不吝的周老板还敢提起陈玉裳。
陈玉裳扯了扯披肩:“有些事耽搁了,经理没问吧?”
霜霜掩口笑,极为不屑道:“他?他敢么?”
霜霜指了指舞池那一头,陈玉裳顺着她的指点望去,百乐门的罗经理正在几个穿军装的倭人面前点头哈腰的,不知正说些什么,隔了这么远,都能看见他脸上谄媚的笑容。
也许是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刚才与陈玉裳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忽然转头望过来,锐利的视线劈开周遭暧昧的灯光与浮动的香气,直直落在陈玉裳的脸上。
霜霜被吓的猛地一缩头,而陈玉裳静静的朝他一笑。
男人的视线停驻了片刻,也展颜朝她笑了笑。
等到男人转回,霜霜拍着胸脯,小声说:“吓死我了。”
没一会儿,不知男人与那几个倭人说了什么,转身朝陈玉裳走过来,剩下的那几人纷纷转头朝陈玉裳看来,笑容里说不出的暧昧与猥琐,甚至带着一点垂涎。
霜霜连忙溜走了。
“玉裳,”霜霜听见男人说,“我们去跳舞吧。”
“嗯。”陈玉裳软软的回答。
秦霜霜觉得陈玉裳就像谜一样吸引她。
陈玉裳是百乐门有名的冷美人,她长得相当漂亮,来历成谜却打扮时髦舞姿优美,只是不喜与人多交往,不多的笑容也留给了恩客。
常有人说她高傲,但秦霜霜不知为何,就是喜欢她。
偶尔秦霜霜偷偷跟着她,看见她在后台抽烟,不远处是欢快的舞曲,她靠在墙上,头微微侧低着,纤细的手指中长长的一根烟。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她的曲线起伏,如同剪影。
秦霜霜看得简直舍不得离开。
她开始主动厚着脸皮黏陈玉裳,她以为陈玉裳会讨厌她,谁知时间长了,陈玉裳也开始朝她笑,她越发喜欢凑到陈玉裳跟前了。
直到陈玉裳被倭寇渡部隆吉看上。
那日,她们正陪客人跳着舞,舞曲到了高*潮处,众人欢声笑语不断时,突然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倭寇,舞厅霎时安静下来。
为首的那人扫视了一圈,众人纷纷往后退,秦霜霜也往后缩,谁知她身畔的陈玉裳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定定的立在原处,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霜霜连忙扯了扯她的衣摆,陈玉裳侧脸朝她一笑。
“你——”那人抬手指向陈玉裳,“过来。”
众人一怔。
罗经理忙挡在陈玉裳前面:“大佐,不知大佐光临,我们,我们没什么准备。”
那人听罗经理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军衔,不由嘴角一翘,他慢悠悠的掏出枪,指着罗经理的额头,吐出一个字:“滚。”
罗经理的额头顶着枪口,脸上的肉一时横着抖一时竖着颤,豆大的汗珠顺着脸侧刷刷往下淌。
陈玉裳动了动,秦霜霜忙用力扯住她,急得要哭。
陈玉裳又朝她笑了笑,拂开她的手,走上前。
那人的枪口顿了顿,从罗经理的额头挪开,指向她:“过来。”
罗经理担心的小声说:“玉裳。。。”
“没事。”陈玉裳说。
那人掐着陈玉裳的下颌,打量了一阵,似乎很满意,带着陈玉裳扬长而去。
秦霜霜为陈玉裳担惊受怕了好几日,那是什么人哪?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啊!他会不会折磨陈玉裳,会不会杀了陈玉裳?
过了几日,那倭寇军官带着陈玉裳来跳舞,陈玉裳对他言笑晏晏,似乎一切都还好。
秦霜霜放下心来,她随着舞伴在舞池里转,偷偷从一对对滑过的人影之间看着舞池中最为醒目的两人。
抛开那男人倭寇身份,其实他有副很好的皮相,高大英俊,一笑起来,眼波潋滟,特别的风流倜傥。
每当那男人看着陈玉裳时,眼神总是温柔专注,一点也看不出他是穷凶极恶的倭人。
如此相配的一对璧人在舞池中一圈一圈的转,叫其余的人都失了颜色。
可秦霜霜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感觉,等到倭寇走开与人说话,她溜过去找陈玉裳时,她又在后台抽烟,一模一样的姿势,却如飘零的落花一般让人叹息。
所以每次她听到旁人骂陈玉裳,总是不忿,若是那日陈玉裳没有站出来跟着倭寇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家都是乱世中的薄命女子,可秦霜霜却觉得陈玉裳与人不同,她身上有种莫名的沉着力量,仿佛什么都不怕,连死也不怕。
快散场时,已是夜半时分。
秦霜霜见陈玉裳一个人站在舞厅门口,忙走过去:“玉裳姐,明天下午光明戏院有场纪薇莺演的《鹊踏枝》,你来不来看?”
陈玉裳怔了怔,面上现出一丝怅惘,还未等秦霜霜看清,却又消失不见。
“不知得不得空。”她颇为惋惜。
秦霜霜笑道:“不得空也无所谓,如今没有新戏可以看,《鹊踏枝》已经放了好多遍了呢。不过,放多少遍,我还是愿意看。”
她顿了顿,感慨:“纪薇莺长得可真好看,就冲她,这戏我也百看不厌。”
陈玉裳扑哧一笑,刚想说话,转眼便敛了神色。
秦霜霜觉得奇怪,一扭头就看见渡部隆吉正往这边走,她骇然道:“那,那我先走了。”
陈玉裳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朝渡部隆吉笑着迎上去,听见身后秦霜霜的高跟鞋踩在地上,一阵凌乱的笃笃声,想来这丫头是怕得狠了。
谁不怕呢?
她心底里“呵呵”的笑,忍不住摸了摸脸颊。
渡部隆吉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问:“冷么?”
“不冷。”她笑道。
“叫你等久了,”他握住她的手,“怎么不去里面等,外头风凉。”
“无事。”
在路边等着车子过来时,渡部隆吉侧头看她,她脸上笑容浅淡。
她一向都是这样,不见谄媚,不见惧怕,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对她嘘寒问暖,将各样的华服珠宝捧到她面前,她一笑置之。
他因为她与别的倭寇军官跳舞而狠狠扇她耳光,她从地上爬起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擦完嘴角的血迹,又是这幅无所谓的样子。
他有时候真恨不能一枪打死她,可他如今一日见不到她,心里就像有个黑洞,让他狂躁的要发疯,要杀人。
杀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在支*那这片土地上,人是可以随便杀的。
渡部隆吉眼神微暗,他早都想好了,等到他不得不放弃她的那一天,他会亲手杀了她,他要扼死她,亲眼看着鲜活的她在他手里一点点死去。
但是他偶尔也会想一想,也许以后能将她带到倭国,让她正式成为他的情妇,他的余生都会对她很好,再然后,也许她会为他生一两个孩子,虽然这样的孩子会成为他的污点,但他却忍不住心生愉悦。
渡部隆吉从没想过他们会输掉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他以为他们几乎就要大获全胜了,谁知转眼就一败涂地了。
最后的那两个月,他像发了疯一样,活人的鲜血都不能将他心里狂暴的野火浇熄。他周围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不知何时他的枪口就对准了他们。
只有陈玉裳陪着他的时候,他才稍微像个正常人,但到了床上,他的身体和心都赤luoluo的狰狞起来,如同野兽,折磨得陈玉裳奄奄一息。
看着陈玉裳洁*白的身体上一道道发青发紫的伤痕,他热血沸腾,他十分解恨,又痛苦难当,他对支*那人的恨与对这个女人的爱简直要将他撕碎。
他那些时日每天都活在地狱里。
他不止一次将颤抖的双手放在陈玉裳纤细的脖子上,他压在她不着*寸**缕的身上,心里不断的催促自己,“掐死她!掐死她!”
战争要输了,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眼看着就要没落,他没有希望了,他掐死了她就能掐死这辈子唯一剩下的一点念想,从此他无望的人生会彻底的死寂,想起来就莫名叫人痛快。
陈玉裳静静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微微的怜悯。
他怒极,劈手重重给了她一耳光:“你这个支*那女人!凭什么同情我?!”
陈玉裳被打的偏过头去,过了一晌,她转过头,伸手理了理鬓边被打乱的头发。
“你们要输了。”她一笑,似乎很愉悦。
他暴起,狠狠的扼住她的脖子。
陈玉裳却一直在笑,仿佛死也是件愉快的事。
最后一刻,渡部隆吉鬼使神差的停下手,他愣怔的看着她从死亡的边缘逃脱,在他怀里惊天动地的猛烈咳嗽。
良久,他抱住她,轻轻的说:“对不起。”
战败后,渡部隆吉被关押在沪上提篮桥监狱。
他以为会遭受折磨与羞辱,就像当初他们对待支*那人那样,谁知比起战争结束前那段黑暗的时光,监狱里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
陆陆续续他昔日的上司与同僚受审讯,上法庭,被判刑。
他们还曾经被强制观看处决战犯。那是一位当初他很崇拜的上级军官,被判绞刑,绳索套在脖子上,没有挣扎太久那人就不动了。
回到牢房,他忽然很后悔,谁知什么时候他就死了,他原先该对他的女人好一些。
渡部隆吉提出申请想让陈玉裳来探监,申请递上去,当日就被驳回。
他没有再次申请。
渡部隆吉自从被关押就很安静,他不吵不闹,时常望着头顶上方那一扇小小的通气窗,一望就能望上一整天。
如今他越发安静了。
过了几日,渡部隆吉出庭,他站在被告席上,转头朝旁听席上望。
“老实点!”法警吼他,一边用力推搡他,“看什么看?!”
他仍然努力转头,终于看见角落里的陈玉裳。
他眼中刹那间有了光彩,他朝她咧嘴笑,而她面无表情的与他对望。
最终,渡部隆吉被判处无期徒刑。
他被押回监狱时,一度妄图越过法警的防线冲到旁听席,他的行为激怒了法警,他们将他打倒在地,鞋底踩在他脸上。
他竭力睁眼往上看,模模糊糊的见到陈玉裳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时光对于监狱里的他不再有意义,日子一天天流逝,他心里仅存着一个微弱的希望,他希望能再见陈玉裳一面。
冬去春来,一日,忽然有人叫他名字,说有人来看他。
他忐忑的跟着狱警来到会客室,蓦然见到陈玉裳正等在那里。
渡部隆吉坐在她对面,生涩的朝她笑了笑,由于长时间不笑,他的笑容扭曲得厉害。
两人相对无言,似乎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陈玉裳先开了口,她说:“我不叫陈玉裳。”
渡部隆吉震惊了一刹,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通了许多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人又沉寂下来。
“我,”陈玉裳轻轻咳了一声,“曾经被关在慰安所里三个月零十三天,比起那些日子,死算什么?我从那里出来,就什么也不怕了。”
渡部隆吉心里翻江倒海,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抖的攥不住拳,他几乎要站起身,又缓缓的坐下了。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陈玉裳朝他笑了笑:“所以,在我眼里,倭寇都该死。”
她顿了顿:“你也一样。”
“可惜啊,”她感叹,“你却没有死,真是老天不开眼。”
渡部隆吉低下头。
两人没有再交谈,而探望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陈玉裳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渡部隆吉抬起头,声音微微哽咽,“你叫什么名字?”
陈玉裳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说。
“告诉我!”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吼道,“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他轻声说:“求你!”
她嘴唇动了动,几乎就要说话,他眼中一亮,期待的看着她。
谁知下一瞬,她闭了闭眼睛,沉默的离开了。
渡部隆吉眼神黯淡下来,他贪婪的看着她无情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回到牢房,渡部隆吉仍旧坐在狭窄的床边望着小窗口发呆。
他想起唯一一次她对他主动迎合,她热烈的吻着他,笑得停不下来。
他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不愿意说,只是吻他。
过了些时日,“猎豹号”快车被炸毁,包括三位大佐,一位情报专员的两百多人被炸死,他震怒,却没想到会是她偷听了他的电话,为这次爆炸案的策划接上了重要的一环。
他一时间想起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