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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朝后退几步,刻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你们对我这个看不见东西的人,看管得并不严。”边说着,她的手边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中捏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嘴角一动,“你在我身上用的钱够多的了,必定不介意我在西京门的人身上,偷点路费出来。”
穆雍知道,贫民窟长大的人野性难驯,只是没料到这身形单薄、眼神明澈的少女,竟能从西京门这一杀手组织中人身上,偷到钱财。他的眼眉不为人察觉地动了动。
“你很强韧。”他说。
“谢谢。”她利索地应声,声音中毫无谢意,“你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你帮了我母亲,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跟我来。”他微讶于她对他的洞察,然而语气依旧不容置疑。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父亲(二)ˇ 最新更新:20110619 20:00:00
通往墓园的道路路面,历历印着车轮碾过的浅浅车痕。树木参差入天,尽管是白天,整个世界却阴森森。两侧树林无声伫立,凝视着黑色小车驶入林中深处的墓地中。对视野模糊的千夜而言,更是黑糊糊一片。
千夜安静地一直坐在车上,那是她十六年来在贫民窟中学会的:以沉默来保护自己。
然而绝不放弃观察这个世界,并准备随时反击。
此时穆雍却屏住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双手堪堪叠放在膝盖上,闭目靠在座椅上,像最乖巧的人。长长的睫毛,随着车身晃动而微颤不已。车窗外的光映在他脸上,仿佛自他周身氤氲出光影氛围。
车子似追随日光的蛇,疏忽间自林中逃出一片生天,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宁静的墓园。泥土与青草的香气,相互交缠。
那光线于千夜而言,却是过于刺眼,她抬起手臂遮挡日光。车子却已停下。
穆雍推开车门,反身向她伸出手去,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下车。她瞧不清前路,脚下羁羁绊绊,他已拉过她的手,往前走去。
路面修得平整,眼前是一片绿色视野,似乎这里进去便是私人墓园。在远处以栅栏维护。
穆雍停下脚步。
千夜抬眼。
在她模糊的视野中,只见到一个男子背踞在地的身影。她转过脸去瞧穆雍,见他凝神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她却不知为何,慢慢向前移近脚步。
男子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仍专注着。
她走近了,才发现在这偌大的墓园中,只树立着一块浅灰色墓碑。那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单膝跪地,一只手扶着墓碑,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他那只手,轻缓至极,在照片上移动游走。那只手在照片上定住。男子将嘴唇贴到照片上。
千夜不明所以,心头一紧。穆雍自身后稳稳扶住她的肩膀。
跟前那男子察觉身后有人,转过身来。
她瞧不清楚男子的脸,只见他虽站立不动,却周身散发摄人的气势,远在穆雍之上。穆雍已自身后缩回扶住她肩头的手。她回头,见穆雍面向那男子,垂手而立。
“这是穆珂的副体?”
千夜听到那男子开腔,声音沉稳。
“是。”穆雍敬声。
男子擦身而过,瞥了千夜一眼,停下脚步。
千夜听到他道:“她的双眼……”
穆雍应道:“两个月内,她的双眼视力可以完全恢复。”
男子默然,又道,“事前检查要细致。只要穆珂的身体不要出现排斥反应就好。”叹了口气,他道,“我对你放心得很,唯独担心穆珂。她……长得那么像她的母亲……”
喔,估计这位就是他们的父亲吧。或许这就是穆家的传统了。若无其事地在当事人面前,谈论如何处置对方。就像随便处置什么猎物、什么玩偶似的,毫不在意。随便搁置,用完即弃。
他们的父亲上了车,发动车子,慢慢驶离这片墓园。
男子既已离开,空气中只余风刮青草的声音。
穆雍自千夜身后走出,走到墓碑前,慢慢蹲踞在地。她上前几步,依稀看到他手中握着一小捧雏菊,放到墓碑前。他站起身,再度垂手而立,脸容平静。
“这里埋着的……”千夜谨慎开口,不去想他们的冷漠。
“我的母亲。”
千夜不语,却已走近墓碑,蹲踞下身子,用手指辨读着墓碑上的字。横竖撇捺,她细细摸出来,那上面镌刻着的,是“爱妻陆离”四字。
这么说,刚才那位男子,果然是穆雍父亲吧?
她的手指继续往旁边那行更小的字体摸去,手指渐渐辨识得那一个个小字,分别是立碑年月日,以及小小的落款。
她在心里嘲讽地想:自己不知道拥有父亲的滋味,但原来,拥有父亲的家庭,亦不见得多健康。这两父子间,似乎横亘着一道狭长深沟。
千夜想着,指尖已触到落款处的名字——穆川。
耳边,穆雍忽地低声道:“那是我的……叔父。”
千夜忽然有点迷惑。他说的是刚才那个男子,还是墓碑上这道名字?
他声音低沉,继续道:“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叔父,穆川。”
千夜的目光抬起,她那未复原的视力所迎向的,只是日光下的白茫茫一片,以及晃动其中的模糊树影和穆雍剪纸般单薄的人像。她的手指继续在墓碑上游走,反复辨读着“爱妻陆离”和“穆川”几字。耳边,语态安宁的穆雍把母亲跟父亲、叔父之间的纠缠关系,像剥洋葱般在她面前剥开。
末了,他轻描淡写地:“最后,叔父从敌对组织瞳门的金木崎妻子手上,买下解药,把沉睡中的父亲解救出来。但没想到,那女人竟按金木崎的吩咐,在药上面做了手脚。父亲在六年后醒来,最终还是死在母亲怀中。”说到这里,他忽然没心没肺地一笑,“当然了,这只是叔父的版本。母亲至始至终认为,是叔父故意害死父亲。”
千夜睁着模糊不清的双眼,看着穆雍淡然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说,埋葬父亲那天,是个雨天,他看着母亲站在瓢泼大雨中一动不动,叔父上前抱住她的肩膀。她任由他抱着,也伸手去抱住他,叔父忽然去吻母亲的脸,她却猛地转过脸去,狠狠咬住他的耳朵。
妹妹穆珂站在雨中,睁眼看着这一幕。穆雍却冲上去,死死抱住母亲的脚,要把母亲与叔父拉隔开。
不知是小男孩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太大,还是陆离因哀伤而无力,陆离被拉开,与穆川隔着冰冷的雨帘,互相看着对方。
他说,他当时已从叔父沉默的脸容中看出他的悲恸,但他其实从更早的时候起,已经站在叔父那一边,他未曾把另一个没见过自己的男人当做父亲。
穆雍不再说下去。空气又回复平静,只剩青草欢送清风拂过的声音。
千夜默默地听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穆家的过多秘密。她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
她咬住嘴唇,左手握住右手,握住满手心冰冷的汗。
他们,根本没打算放她一条活路……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活下来的……逃?可以么?母亲在他们手上……
她感到脑袋乱纷纷,像有许多色彩斑斓的碎片不住翻飞,击打着她周身每个细胞。
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平静地说:“回去吧。”
却忽地听穆雍决然地:“我要结束这一切。”
她脱口而出:“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努力地置身事外。
穆雍轻笑,忽然转了个话题:“你母亲的手术费用并不低——”
没等千夜说话,他又道:“那是因为,我们为她植入一种特别的药物,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维持她生命的奢侈品……”
千夜忽然感到脸上一阵疼痛的寒意,仿佛有人抓起一条死鱼掌掴她的脸。她看不清他每个微妙的神色,却听得懂这个男人的语气,感受得到他眼底那漠视人命的眼神。
耳边,只听穆雍接着道:“当然,一旦停止注射,这条生命也就消失了。”
她的心脏蓦然一顿。随后,她咬着细白的牙齿:“像我这种杂草一样的小人物,哪里需要你这样费神?”声音干涩无比,却特意把脸扬起,睥睨着他。
他掸了掸衣服,朝她走近几步,贴近她的脸。她视线模糊,却分明地看到他那豹狼野心般的眼神,“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我体内只有母亲一人的血液。”这么说着,千夜却狠狠咬住了嘴唇。未几,她松开牙齿,润泽的唇角上,已经现出淡淡的牙印与血痕。
她明白,穆雍已经在自己身上,发现了新的利用价值。
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她不是没有好奇过。小时候,也常常缠着母亲问。她却说父亲在海的另一边。她小时候常看地图,幻想父亲是个水手。渐渐懂事后,从舅舅嘴里听到难听的话,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要她们母女俩。
她再也不去问母亲。再也没有任何好奇心。
此时此刻,她感到自己的秘密仿佛被眼前这男子掌握,紧紧捏在手中。她仰起脸,看着穆雍背对自己而立,默然无声。
他体量修长,扯出一道长长的黑影,笼在她的脸上身上。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父亲(三)ˇ 最新更新:20110620 20:00:00
沙迦南的专机降落在日本成田机场。
日本……这个自己的生命被孕育的地方……他却从来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好感。
对于生母辻友绘,沙迦南没有太多的感觉。她和父亲不过是政治联姻。瓦萨里家族跟瞳门,一个以美国为主要基地,一个远在日本。即便两位执掌人是夫妻关系,但向来在事务上互不牵扯。
当年,金木崎出于牵制亚洲势力平衡的考虑,采取了政治联姻的方式,从此瓦萨里家族专注于北美、欧洲和南美的事务,并不插足亚洲。外界也传说,金木崎和辻友绘感情不合,在生下儿子之后,两人便已分居,多年没有相见。
种种传闻纷扰。有人说,辻友绘仍爱着自己已经死去的亲哥哥。有人说,金木崎为巩固势力,曾经杀掉辻友绘心爱的人。有人说,金木崎心中另有至爱。有人说,丈夫金木崎的弥撒,身为妻子的辻友绘竟然缺席,可见两家之间的隔阂已深。
不管传闻如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儿子是在美国和意大利成长的。他对自己的生母,毫无感情。
在弥撒礼上,已经有人窃窃低语,说是沙迦南有意要把瞳门吞并掉——毕竟,尽管瞳门是女系家族,但执掌的辻友绘仅有沙迦南这个儿子。
沙迦南来到东京的消息,只有瞳门中极少数人知道。
****************
东京郊外的日光过于耀眼。地面上,闪烁着琥珀般的碎片光,像粘在地上的鱼鳞。
便门旁立着一个撑伞人的影子,挺身而立,仿佛在守候着什么。不多时,远处驶来黑亮的宾利,在门前停下。身着素黑色和服的栗发少年从车上步下,抬眼看向阳光灼目的天空,赫然见白色遮阳伞已经移到视线上方。
撑伞人毕恭毕敬地:“辻友绘夫人已经在里面了。”
沙迦南微微一笑,看着门中步出一个身穿藏青碎白花纹和服的老头,和服上纹着瞳门的徽章。老头一躬身,把他迎了进去。
他往里面走去,穿过庭院两侧的高大松树,踏过泉流之上的石桥,经过滴水的房檐。房檐两侧,清一色立着穿和服的男子,一只手却放入衣襟中,以时刻戒备的眼神盯视面前一切。
一身淡紫色素雅和服的东方美人,搁下手中的茶碗,已经把脸转过来,看向走来的儿子。在她身侧,着和服的男子沉稳寡言,笔挺端坐,直直盯视着眼前一切——
庭院中,植株旁,这栗发美少年一身白色西服挺立,黑色丝质里衬,领口处垂下细长的紫色带子,构成这幅日式园林图中极奇异的一幕。在他的西服上,瓦萨里家族的徽章灼灼发亮,在日光下夺目异常。
沙迦南在廊下换了鞋子,穿着雪白的袜子,走上前来。撑伞人在他身后拢起白色遮阳伞。他的随从换过鞋子,只是静默地盘腿坐在门边,目光看向室内的母亲辻友绘,及她的助手拓也。
“母亲的身体好些了没有?”沙迦南面带微笑,盘腿而坐。旁人为他倒过茶水,他低声道:“不用。我不喝日本茶。”
辻友绘低声吩咐:“一杯卡布奇诺,撒上重一些的肉桂粉。”下人应声离去。
沙迦南笑笑:“两年没见。母亲还记着我的口味。”
“尽管不常见,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她抬起眼皮,看进沙迦南的眼睛里,“沙迦南,你的父亲过世已经三个月,也就是说,你正式执掌瓦萨里家族,也已经三个月了。”
沙迦南笑而不语,心知她话中有话。
只听她接着道:“据说你开始插手亚洲的事务……”
“不知道母亲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沙迦南微笑打断,目光却越过辻友绘的肩头,投向在她身后笔挺端坐的男子,一直沉然无声的拓也。
“与他人无关。难道你当真把我当成不插手瞳门事务,任由别人执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