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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天发生了。宋珏本想拒绝,可是睿睿喜欢他,很亲近他,想想也就忍住了。
就在他带着孩子往球场走的时候,突然眼前闪过了一个侧影,让他愣在了原地。
那不是……不是……
那人只在他眼前闪了一下就消失在了拐角,他连忙追了上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色短袖衬衣的背影。
他的心跳得厉害,每一下都敲打着他的耳膜,让他越发地紧张。可是离那人越近,他就感到越害怕。
如果真是他,会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做出什么表情呢?
陌生?惊讶?又或者是……厌恶?
终于,他的手攀上了那人的肩膀,“杨泽!”
那人转过身来,奇怪地问了一句:“什么事?你是谁?”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哪里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对不起,认错人了。”
这种被捧上云端却又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失落感让宋珏难受得握紧了拳头,本以为、本以为终于找到了他,没想到却是一场空欢喜。
杨泽……杨泽……你到底在哪……
整整八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宋珏被悔恨的滋味折磨了八年,本以为心里对他的感觉已经淡了,可仅仅是一个侧面长得像他的人,就让他如此失控。
“舅舅,你去哪了呀?怎么突然跑了?”
身后传来稚嫩的童声,他这才想起被他遗忘了的睿睿。
他走回孩子身边,重新牵起他的手往球场走去。可就在刚才那个地方,同样穿着蓝色上衣杨岸青擦着手从厕所走出来,抱怨了一句:“怎么厕所坏了也没人修?真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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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麟开着车疾驰在马路上。
深夜的道路上车辆不多,和白天比起来,简直称得上空旷二字。现在已是凌晨1点,忙碌了一天的他多少感觉到了疲惫,可即使如此,他也宁可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而不愿早早回家。
回家不再是值得期待的事,因为那个人不在了。他甚至害怕回家,因为家里到处是潮生的气息,却看不到他的身影,这会让他产生一种极度焦躁的心情。可是他又不得不回家,因为只有在家里,才能感受到一点他的气息,即使这种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越来越淡,几乎快要消失。
打开门,再也闻不到混着药材香味的老火汤的味道,也没有人带着笑来到门口,对他说一句“你回来了”或者皱着眉头抱怨“怎么今天又这么晚?”
这还是原来的那个房子,却因为失去了另一个主人而不再被他称为“家”。这里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就像别人形容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海东麟换了鞋,没有进屋,而是去了楼上。在这套复式房的二楼,他设置了一个健身房和一个小型酒窖,剩下的,还有一间杂物房。
潮生偶尔会在这里做健身,却不被允许进入酒窖,海东麟把钥匙藏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曾经让潮生极度不满。
他说:“我又不是酒鬼,给我喝两口呗,就尝两口,你看着我,我不多喝。”
他似乎早就对他的收藏垂涎欲滴。
而他则带着极其暧昧的语气说:“周末的时候再让你喝。”
这时候潮生会涨红了脸,骂他流氓。因为周末是他的解放日,意味着海东麟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有美酒助兴,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已经走到了楼道口,不得不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
拿出钥匙,他走进了杂物间,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几样东西:一张桌子、一条凳子、还有桌子上的人物雕塑。
他拉开凳子坐下,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那件雕塑。
这是一个人物的半身像,那上面的五官,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这是母亲唯一送给过他的礼物,所有人说夸赞它的惟妙惟肖,只有他觉得这是他收到过的最糟糕的礼物。
他的母亲是一位艺术家,更准确地说,是一个雕塑家。她出身巨商贾古之家,生得一副古典淑女的模样,在适婚年龄被家族安排着嫁给了当时在军部里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海泰安。
极高的艺术天赋、令人称羡的出身、前途无量的丈夫,这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无比顺坦的人生,甚至完美得让人嫉妒。可其中却出现了一个意外,那就是林秀之本身。
只要接触过她的人,起初都会被她高傲冷漠的气质所震慑,认为那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可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发现,这不仅仅是冷漠,而是冰寒,是一种对任何人或者事物都没有丝毫兴趣的怪异。
她从不拿正眼看人,对发生在周遭和自己身上的事毫不关心,大多数时候,她像一尊美丽冰冷的雕塑,就像她所创造的那样。
而她把这种冷漠淋淋尽致地表现给了她的家人,包括她的丈夫、儿子。
从有记忆起,海东麟就从未有过被母亲拥抱的记忆,在他印象中,母亲永远都把自己关在她的工作室,和满地的塑泥以及一个个冰冷的塑像为伴,她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眼中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丈夫儿子的身影。
她所创造的雕塑是那样鲜活,那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她把自己所有的热情都给了这些东西,用自己的生命去赋予他们灵魂,却夺走了她的家人应该享有的温情。
她的表现让原本对这场婚姻抱有极大热忱的海泰安也逐渐冷淡,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呆在部队,而不是一堆泥人的家中。
海东麟就是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母亲视他为无物,父亲则对他过分严厉,他的童年就是在空荡荡的海家大宅里度过的。欢笑、温情、疼爱,这些普通孩子应当享受的东西,他通通没有经历过。
在他六岁生日的时候,他默默地吃完了佣人给他准备的蛋糕,然后冲进了母亲的工作室,大声地质问她,为什么整天摆弄这些雕塑却不愿意陪他。
“因为我无法左右你的思想和言行,”林秀之说,“但是你看,”她指着那些雕塑,“我却可以操控它们的一切,喜怒哀乐、悲欢离愁,我就是它们的主宰,没有我,它们就不存在于世上。”
六岁的海东麟不明白母亲在说些什么,却用他惊人的记忆里把每个字都印在了脑海里。
在他十岁的时候,他朦朦胧胧地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并且开始思索:母亲能够操控雕塑,那他呢?他能够控制什么?这世上有什么是独属于他的,是能够被他主宰的?
他不再渴求父母亲情,而是开始认真地寻找一个专属于他、可以像母亲掌控泥土一样被他掌控的东西。
表面上,他温文有礼、谦和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上流着那个女人没有温度的血液,他的骨子里和她一样冰冷彻骨,也和她一样,从未用看待生命的态度去看待周围的人。
后来,父母协议离婚,海东麟觉得这个决定来得太晚了,在这场如同坟墓般的婚姻中,作为强势方的父亲更像是个受害者。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母亲因意外过世,海泰安将王莹母子接回大宅为止。
在那一天,海东麟感受到了背叛和遗弃,他曾经认为父亲至少是在乎他的,却没想到他早已把爱分给了那对父母。
从这一天起,他原本就冷硬的心又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再没有人能触摸到。
他离开海家,孤身一人来到米国,告别了少年时代的自己,开始追寻困扰了他整个童年的东西——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可以任由他操控的东西。
他试过了很多人,却发现,他对掌控他们的命运没有兴趣,他不在乎他们的喜悲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没有人值得他上心。
十几年的寻觅后,他开始想要放弃,却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他。
他平静的心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如此急速地跳动,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得到他,要让他完全属于自己。
他的野心开始膨胀,他怀着阴暗的目的接近他、孤立他,让他把自己当成了生命中唯一的救赎。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对方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猝不及防、刻骨铭心。
在看完那封信的瞬间,海东麟有很长时间维持着那个姿势,他的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走?
只要他想要,他可以把一切都给他,满足他的一切需求,而他的要求,仅仅是让潮生乖乖地呆在他身边。
——“海东麟,我爱你。”
他想起了那晚潮生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这时才发现了这句话里深深的绝望。
他就这么离开了他,甚至告诫他不许找他,如若不然,暂离就将变成永别。
“海东麟,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段感情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我们如此相爱,却要互相伤害。”
这是潮生的最后一句话,而海东麟为了这句话彻夜难眠,在脑中反复播放着这句话,直到把他变成了一句魔咒。
他想告诉潮生,这不是伤害,这是他所给予的爱,为什么他不但不接受,还要逃离自己?他不是属于他的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他避自己如蛇蝎?
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打在海东麟的脸上,那雕塑就静静地立在他的对面,空洞的眼神直直地冲着自己,他突然想起了母亲,她就是用那样一双白净的手整天与雕塑为伍,却把身边的活人都当成了空气。
海东麟站起来,走到桌旁,拿起了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的雕塑,然后突然松手,雕塑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变成了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看着一地的碎片,海东麟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些东西,只是那感觉消失的太快,让他无法捕捉到。
他捡起一块碎片放在眼前端详着,渐渐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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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清它圆圆的轮廓。现在是夏天,外面炎热难当,所有人都穿着轻薄凉爽的衣服,潮生穿着t恤出门的时候还总喜欢在外面套一件外套来遮掩日渐隆起的肚子。
到了快六个月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出门了,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如此明显,已经无法用小腹肥胖来解释,除非穿上冬天的羽绒服,要不别人一眼就会觉得和他消瘦的身材极不相称。
所以他尽量减少出门的时间,或者在夜晚才出去购置一必需品,杨岸青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把曾经在他生阳阳的时候,照顾过他的吴妈请了过来,每个月付她一笔不小的酬劳,让她每天中午和晚上过来给他做饭,并做一些轻松的家务活。吴妈也是境族人,所以潮生没有要保守秘密的压力,相处起来也比较自然。
离开他已经三个月了,孩子越大一分,他就更思念他一分,潮生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只怕再下去,他就要被思念逼疯。
作者有话要说:海东麟的过去本来想另开番外写明的,不过反正都要写他的心理变化,还不如就在这里交代了,我已经长话短说了,本来还想再写点他妈妈的事的~
小舅舅的事在正文里只是穿插出现,番外才会详细写,所以大家不要催~肯定会有的~
正文 孽海潮生 第77章
芦苇荡随着微风摇摆,河面波光粼粼;配合着它金色的光泽耀眼得不像是在人间。
海东麟拨开将近一人高的芦苇丛;向前缓慢地前进着。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去探寻,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他的鞋上满是泥泞;湿软的泥土阻止了他;芦苇刮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到了刺痛。可是他的心却被那个声音牵引着不断前进。
在拨开了最后的一片芦苇后,他看见了一个人,他沐浴在日光之下;刺眼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睛。
“海东麟……”
声音变得十分清晰,海东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他带着和煦的笑容;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向他伸出了手。
“潮生,潮生……”
我终于找到你了……
海东麟也朝他伸出了手,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终于,他触到了青年的指尖,熟悉的温暖解冻了他冰封已久的躯体。
他猛地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从潮生被他碰触到的指尖开始,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没有血色的青白色,就像母亲工作室里那些雕塑一样。
“潮生,不……”
他惊恐地抱住了他,想要阻止他石化的速度,可只要是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变成了坚硬冰冷的雕塑。
“潮生……潮生……”
为什么会这样!!!
海东麟知道这样下去潮生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生命的石像,可他还是不想放开他,因为他怕一放开,这人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海、海东……麟……”
在那苍白的颜色即将淹没潮生整个躯壳时,他发出了痛苦的口申口今,眼中流下泪水,绝望地看着海东麟。
“不!!!”
海东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潮生化作了一块坚硬的雕塑,脸上凝固的表情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