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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雨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恐惧地看着方凌，问道：“很痛吗？”
方凌点了点头说：“你这个死妮子，我咬咬你看疼不疼。”
夏小雨就把一只胳膊伸到方凌嘴下，说：“你也这样咬我一口吧。”
方凌说：“我可不咬，我没那么狠心。”
夏小雨轻轻往方凌的伤口上呵着气，说：“以后会有一圈小小的疤痕，这是我给方凌哥哥留下的纪念。”说完后就慢慢地穿好了衣服。
方凌以为约会结束了，就准备往洞外爬，但是夏小雨却一把拉住了他，说：“方凌哥哥，你明天就要回家了，今晚上我们多呆一会……你给我讲故事吧。”
方凌问道：“讲什么故事？讲雷锋的故事还是刘胡兰的故事？”
夏小雨说：“讲你的故事，把你从小到大的故事一点点讲给我听。”
起风了。
虽然“洞房里”温暖如春，但是草垛外却秋风料峭。强劲的秋风发出低沉的嘶吼，把大树上的细枝黄叶粗暴的撕扯下来，默默地飘落在荒野间。
第二十四章 心有灵犀 （上）
1、翌日，方凌一早就来到夏小雨家敲门。刚刚敲了几下，夏小雨就把门打开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方凌，说：“你今天真的要走？再住一两天吧。”
方凌说：“还是走吧，我的假期是从今天就开始计算的。”
夏小雨幽怨地说：“那好吧，那我去送你吧。”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霜，田野里银装素裹，路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霜凌。夏小雨见路上没人，就牵住了方凌的一只手，心中暗暗想，如果能这样牵着手在路上走一辈子，那该多好！……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公路上。夏小雨把手里提着的那个小包递给方凌，方凌问道：“里面是什么？”
夏小雨说：“里面有六颗熟鸡蛋，还有我这些日子给你绣的鞋垫。”
方凌说：“鸡蛋我拿着，鞋垫你拿回去吧，我穿一双就跟你要一双。”
夏小雨坚决地说：“不行，你要拿着。”
方凌说：“好好好，听你的。”
夏小雨还要说什么，突然看见一辆客车远远地疾驰过来，脸色顿时就变了，留恋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方凌见夏小雨流泪了，立刻把她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说：“小雨，咱们也就分别几天的时间，你就不要流泪了。这些日子跟我在一起，你不但没得到快乐，却让你流了这么多泪，我很心疼。我这次回家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等今年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我就带着你。”
夏小雨抽泣着说：“方凌哥哥，小雨永远也忘不掉你对我的好……”
客车在他们跟前停下了，方凌说：“小雨，等着我回来。”说完这句话就往车上跑。夏小雨一直等方凌踏上车门才无奈地松开手。当客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方凌看到心爱的姑娘那一脸的留恋、绝望和悲伤的神情，想再安慰她几句，但是慢慢加速起来的客车顷刻之间就把小雨抛到身后了。
方凌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只见小雨使劲地朝他挥手，那单薄的身体伫立在路中央，秋风吹动着她的长辫，显得非常孤独。
一路上夏小雨的影子老在他眼前晃动，他想自己不过就离开她十几天的时间，小雨为什么会那么伤心？想起昨晚上的情景，不禁有些后悔。小雨主动提出那样的要求，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自己虽然是因为爱她才拒绝了她，但是会不会对小雨造成伤害呢？……
客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总站了，一路上方凌都被这些问题困扰着。一下车，方凌看到爸爸和妈妈站在车站门口，便高兴的向他们跑去，那些困扰着他的问题也暂时撇开了。
妈妈欣慰地笑了，轻轻地在方凌的脸上抚摸了几下，说：“脸又晒黑了。”
方凌说：“是啊，越来越农民了。”
爸爸瞪了他一眼说：“农民怎么了？我和你妈妈都是在农村长大的，没有农民，哪有你？”
回到家后方凌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妈妈有件重要的事情我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方凌爸爸说：“这么郑重其事的，什么事情？”
方凌说：“我在桃花谷交了一个女朋友。”
方凌妈妈问道：“就是曾经到我们家来过的那个马姑娘吗？”
方凌说：“我和马笑笑只是普通朋友，现在的这个女朋友，我们可是发过誓要相守一生的。”
方凌妈妈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一些，毕竟她是农村姑娘。”
方凌立刻激动了：“爸爸、妈妈你们这样就不对了，刚刚不是还批评我不要对农民有什么偏见吗？不是还说你们都是农民的子女吗？怎么我交了一个农村的女朋友，你们立刻就不愿意了呢？”
爸爸说：“我们没有不愿意，你妈妈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的反应就那么强烈。”摇了摇头，调侃道，“看来这个姑娘让我儿子动心了。”
妈妈说：“我们不止一次说过，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们会尊重你的意见的。妈妈没有反对你，只不过劝你在爱情上慎重一些。”
方凌说：“我明白爸爸妈妈的意思，在这件事情上，我会很慎重的。”
方凌是个聪明人，在初步取得了父母的认可之后，就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在以后的几天里，他不时向父母描述着夏小雨。终于夏小雨的形象在父母的心中渐渐地清晰起来，也让他的父母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清醇可爱的姑娘。看看到了火候，方凌这才把夏小雨的家庭成分告诉了他们。方凌本来还以为父母会在夏小雨的家庭成分上心存芥蒂的，没想到父母在这个问题上到显得异乎寻常的开通。
爸爸说：“家庭成分与一个人的品质无关。现在家庭成分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命运，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现象，也不会永远这样持续下去。”
妈妈说：“只要儿子心仪这个姑娘，那就不要顾忌她的家庭成分。人品第一，家庭成分其次。”
几天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方凌喜出望外，他拥抱了妈妈，又拥抱了爸爸，说道：“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因为和夏小雨的恋爱得到了父母的同意，方凌在回家探家的日子里显得非常愉快。方凌回家后的第九天，也就是夏小雨要嫁给吴沟村吴小有的前一天，正好是个星期日。方凌拉着妈妈逛商店，说要给夏小雨买几件衣服做礼物。他们先是买了一件翠绿色的长裙，又买了一件深红色的女式上衣。方凌在前面买，妈妈就在后面付款。最后他们来到鞋袜柜台前，方凌又挑了一双时髦的皮鞋，还一口气给小雨买了十几双袜子。
2、夏小雨出嫁的头天下午，牛丽和肖寒在试验田里干活，夏小雨突然跑过来了。她说：“牛丽姐、肖寒姐，我……明天就要嫁人了！”递给她们一把喜糖，夏小雨就成了一个泪人儿。
牛丽好半天才返过神来，问道：“你怎么说出嫁就出嫁，难道新郎不是方凌？”
夏小雨摇了摇头。
肖寒诧异地说：“为什么会这样？小雨，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夏小雨哭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牛丽和肖寒，牛丽把喜糖往脚下一扔，说：‘小雨，你糊涂啊。你不要看方凌一天到头大咧咧的样子，实际心还是很细的。他既然爱你，就肯定把一切都考虑到了。你突然决定离开方凌，不但毁了你自己的幸福，也毁了方凌的幸福！”
肖寒也说：“小雨，你考虑过方凌的感受吗？等方凌从城里返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心爱的姑娘成了别人的新娘。你想一下，他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吗？”
夏小雨说：“都怪我，都怪我！可是我也不能不为方凌哥哥的前途着想啊。”
牛丽说：“一个人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前程似锦，又有什么意思呢？”
夏小雨说：“我明天一走，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方凌哥哥了。牛丽姐、肖寒姐，请你们给我带个口信，说我对不起方凌哥哥。我虽然没能给方凌哥哥做新娘，但是这些日子有他的呵护，我也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以后小雨永远也找不到那样的幸福了。”
一番话说的牛丽和肖寒也陪着流泪。
肖寒仰天长叹：“方凌啊方凌，你在家里是不是过得很快乐？可是你哪里知道，你心爱的姑娘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牛丽说：“且慢，小雨，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夏小雨点了点头。
牛丽问道：“你今年不是才十八岁吗？”
夏小雨说：“是啊。”
牛丽说：“按照现在的规定，你还远远不到结婚的年龄，怎么能登上记？”
夏小雨说：“没有登记，先把婚礼办了，等到了年龄再登记。”
牛丽说：“这么说你们的婚礼是不合法的啦。”
夏小雨点了点头说：“是啊。不过他父亲是村支书，他这样办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牛丽说：“小雨你是不是看好了那边的家庭，才单方面决定跟方凌分手的？你目光太短浅了。那边仅仅是一个村支书，芝麻绿豆大的一个小官。方凌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一个村支书给他们提鞋都不配。”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肖寒，于是有些歉意的冲肖寒一笑说：“肖寒，我没有贬低王伟光的意思，你可不要生气。”
肖寒说：“就算你贬低他一下又怎么了？我怎么会生气？”
夏小雨委屈地说：“牛丽姐、肖寒姐，我不是那样的人。其实那面早就来提过媒了，但我一直没有答应。上次在公社里，马笑笑跟我说了一番话，我觉得有点道理。方凌哥哥那样的家庭，我一个地主成分的农村姑娘的确不配。我嫁给方凌哥哥后，会影响他一生的前程。”说罢捂着脸跑了。
牛丽和肖寒面面相觑，好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肖寒打破了沉默，她说：“我本来很羡慕方凌和小雨之间真挚的爱情，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唉，小雨也真是的，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偏偏要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
牛丽说：“不怪小雨，一个人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出身。要说怪就怪这不公平的政策，为什么不给象小雨这样的人出路。小雨是无辜的，许许多多象小雨一样的人都是无辜的。”
听了一番话，肖寒大惊失色：“牛丽姐，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要是被人告发了，那就要大祸临头。”
牛丽说：“放心吧，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唉，我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方凌，让他马上回来留住夏小雨。”
肖寒说：“天都快黑了，现在根本就没有通往城里的公共汽车了。”
牛丽说：“我们明天上午就跑到城里找方凌，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看他怎么处理。”
肖寒说：“可是明天小雨就要出嫁了啊。”
牛丽说：“只要没到晚上入洞房，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十四章 心有灵犀（下）
3、这天夜里方凌很晚都没有入睡，躺在床上碾转翻侧，满脑子都是夏小雨的影子。
离开桃花谷已经十天了，思念夏小雨的情绪却一天比一天强烈，他忽然发现没有夏小雨的日子里非常寡淡无味。
他合上眼睛，努力想像着夏小雨现在在干什么。客厅里挂钟报时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两点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都这么晚了小雨还会干什么呢？肯定在睡觉。小雨是很辛苦的，每天一早就要赶着一群牛满山遍野跑，一直到天晚了才能回家。小雨白天那么累，晚上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失眠。
方凌想，等将来自己回城，就让小雨也到城里来，能找到一个轻松的工作就工作，找不到轻松的工作就在家里操持家务，反正再也不能让她象现在一样辛苦了……想到这里，他仿佛看见夏小雨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正在厨房里炒菜，而他则悠闲地坐在餐座旁等待开饭……突然房门开了，只见马笑笑带着一帮人闯进来拉着夏小雨就往外走。等方凌赶出去，他们已经把夏小雨簇拥到一抬花轿中，四虎弟兄们抬起来就跑。方凌跟在后面追赶花轿，却总也追不上……后来他气急败坏的摸起一块大石头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大虎脑袋上。大虎弟兄们扔下花轿，一齐跑过来踢方凌……
方凌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再去回想那个梦境，居然还是那样清晰。
方凌细细回味十天前的那个夜晚。那天夜里，夏小雨颇费心思的在草垛里布置了一个洞房，又是扎红头绳，又是剪红双喜，多么浪漫蒂克，但这浪漫的情调显然不是夏小雨的特长。另外在那个浪漫的夜晚里，夏小雨那么强烈地表示要做他的新娘，要以身相许，这也不是小雨的性格。羞涩内向的小雨怎么会突然间那么主动呢？第二天送方凌上车的时候，小雨的神情简直就象是生离死别……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疑点。可是这些疑点当时都被方凌忽略了。方凌心想，小雨究竟怎么了？
在宁静的深夜，方凌一遍一遍地思考着这些问题，但就算想破了脑袋，还是没有头绪，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他熟悉的桃花谷，回到了皂角树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