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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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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大家皆道那秀才狡猾。
巧儿却不愿放过绢儿道:“说的不好笑,且吃半盏。”
行令官发话,只能从事,绢儿饮下酒,只感酒微冷,稍有酒味,淡淡香甜。
张家娘子开口道:“我倒觉得这故事有意思,同事不同人用的招却不同,一个谐趣婉言,一个狡诈为事。”
也算绢儿倒霉,居然又轮到她。
“好姐姐,这次不算吧。”绢儿揖手求饶。
巧儿道:“那你只有自饮一盏酒。”锦儿上前把盏酒。
绢儿见酒又满杯,终于想到一个合适说的故事,叹道:“一好饮者梦得美酒,却因酒热入不了口,便等酒冷而饮之,却不想忽然梦醒,他大悔道:恨不热吃!”
“好个,恨不热吃。”张大郞拍手道:“果然一个好酒者。”跟着锁子噗吱一声大笑起来,众人不解望之。
“你且说你笑甚底。”巧儿问道。
锁子道:“我只道绢儿妹妹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是有心眼。”
众人不解,锁子道:“你们只须自饮便知。”
巧儿抿了一口酒,立刻便知,笑道:“好个妹妹,大家都被你糊了眼。居然拐着弯说酒冷。”
锦儿皱起眉头,假意委屈道:“今日,须是你们嫌人,才会一个嫌酒少,一个嫌酒冷。”
绢儿与锁子只得忙告饶,自愿自饮一盏酒。
这夜就海喝胡吃过去了,待亥正便各自收拾休息去了。
喧闹过后,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纱绫二人酣梦发出的声音,绢儿却是倍感凄凉,月亮透过窗户纸将地面照得雪亮,想起曾经的中秋之夜,与今夜有着相同的月光,却是不同的心境。
绢儿越想心里越是无助彷徨,自己今后要如何走,才能跨出如今的困境,这困境不仅指空间更是有时间。
沧然泪下,绢儿低声轻吟:“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时的她才知,只有亲身体会那种独在异乡无故人的孤独凄凉感觉,才知道这首静夜思,不止是诗,更多是一首发自内心的深刻思念之歌。
只是诗人尚且有回家之时,自己却不知能否回家。
“妈妈,爸爸。”绢儿心中念着,过了许久才艰难入睡。

豆蔻梢头春色浅。。/ 排骨汤

鸡鸣声,绢儿还躺睡着,待绫儿将其摇醒已是辰初。因绢儿年小,平日绫儿与纱儿也是有照顾的,今日便齐帮她穿好衣梳好头。
“你且不要慌,昨邓大娘多吃了几盏,又着凉受冻,已躺下。”纱儿细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绢儿已学会邓大娘的口头禅:“如今我又迟起来,岂不是大家都没吃的。”
“饭早已备齐。”绫儿道:“你还真当没了你,米便做不成饭。”
到了厨房,巧儿与锦儿早已经备好菜饭,见绢儿进来,巧儿道:“家里的巧嘴葫芦来了。”绢儿无言且无奈瞧着巧儿,一夜功夫,巧儿又给自己取了不文不武的名。
“你且把这粥端给邓大娘,大娘须休息,厨房自有我与锦儿。”白米粥里放了些葱花看来很是爽口。
绢儿端着粥与自作的姜汤进了邓大娘的房间,只见房间布局与自住的房间相似,只是略小些,通铺变成了木板床,邓大娘躺在床上,面色发红,不停咳嗽,窗户与门关得老实,火炉里火已熄灭,房间气息很闷。轻轻扶起邓大娘喂完粥后,道:“大娘你且好休息,厨房有姐姐们照看着。”边说边将大娘盖的青花被褥盖好,然后将窗户打开半户,“大娘咳嗽的厉害,偏这房里太闷,我开半户窗子,也省得大娘心闷。一会我去央娘子给大娘找个大夫。”
邓大娘有气无力道:“躺上半天,捂出汗就好了,无须请大夫花费钱两。厨房里还余些菜,中午就炒个葱花蛋,拌个酸凉黄瓜,官人最喜欢这菜,做个肉抹茄子,再做一份汤,除了奶母与官人娘子的吃食一样,其他人就将昨日的剩菜做汤面吃。”
“大娘,你病了,就别烦心,且休息。”绢儿道:“我再打点水来。”说罢收拾碗筷便出门回厨房,倒了半壶水热在灶旁的小火炉上,顺便把邓大娘安排的菜式告诉锦儿。
回到邓大娘房间,将已有异味的便桶提出去倒洗干净,这时烧水已温热,将手巾浸热拧干,细细擦拭邓大娘的脸与手,再将干净的衣物递给邓大娘,大娘捂在被褥里将脏衣换下放在床边衣架上。
见绢儿利索地将脏衣服放在水盆中准备拿出去洗,邓大娘低声叹道:“真是个会照顾人的小娘子。”
“邓大娘休说笑,桌上姜水给大娘去寒,大娘且吃完出身汗才好。”
邓大娘道:“我自是知道。你去回娘子家里存米不多。”
绢儿进了主房,见张家娘子正半躺在床上,身上穿件半旧湖蓝暗印花短袖襦子,鬓上只插一根镏银扁簪,旁边小乙哥正睡得正香。
织儿半跪在床边脚踏,小心按摩大娘的脚,“娘子若脚再抽筋,就该找大夫看看了。”
“没事,就是这几日腿酸无力。”娘子将手中的荷包细看了一番道:“上边石榴子绣的红色淡了些。”
“我看看。”巧儿接过一看道:“还是娘子眼尖细心,须重绣了。”
张家娘子转问绢儿,“甚底事?”
“回娘子,邓大娘说,家里存米不多了,还有家中备菜已尽。”
“知道,已安排去买,你且下去。”
“是娘子。”绢儿退下之际,只听巧儿跟娘子道:“说来奇怪,前些日给小乙哥新做的衫子,不知被谁挂在屋门前的玉兰树上…”
回到了厨房,锦儿正在切菜,动作十分熟练,看得出也是位能当家的女儿。
见绢儿进来,锦儿道:“妹妹,你且用余下的菜做些汤。”
绢儿忙打开菜箱,见里边还余有些青菜,半条肋骨,一块豆腐,再一翻橱柜,见那日款待叶公余下一些山药,红枣,枸杞子,黄芪之类的药材还放着。
绢儿眼珠一转,找来一块半旧的罗布,洗干净后包上山药,红枣,枸杞子,黄芪轧紧口子,然后将肋骨和豆腐砍成小块,齐放入炖汤之用的陶罐中,再加满水。放在小火炉里慢炖,只等排骨熟后,加盐即可食。
见绢儿已经做汤,锦儿不放心地嘱咐:“妹妹要小心火苖,别烫着。”
“放心,姐姐。”绢儿利落地收拾好事物,终可歇息一下,将冷掉的粥加上一点豆豉,吃了一满碗,这才舒坦地伸了个腰。
之后二天,每日绢儿一早便去厨房将淘米洗菜,待锦儿做好饭菜,便先送到邓大娘屋里,再回来吃。锦儿见绢儿本来瘦弱矮小,也不多给她事,只叫她做了二天的汤。因肋骨已没,绢儿就着豆腐、冬瓜加了些红枸杞子做了二天的素菜豆腐汤。
这几日邓大娘未在厨房烹调,巧儿与锦儿虽有些厨艺却不精通,菜饭口味一般,菜饭端上后,张大郞只管吃了便走,没有太多言语。张家娘子见还是豆腐汤,却有些不乐。宋人的饮食里羹汤是占了极重要的位置,虽前天喝的药材骨头豆腐汤,还有几分火候,但这二日却都是豆腐汤未见换些式样,自然让她有些不满,但见二人颇为辛劳,就不多说什么。
巧儿与锦儿都是眼尖的女孩,看出不妥当,锦儿回厨房微有埋怨。
绢儿只得小声解释道:“前几日妹妹见娘子说腿脚无力,又抽筋。原邻居家有娘子便有这样的症状,后吃了些许日子的豆腐、黄豆之类的东西,就有好转。所以这几日我做的汤里都含着些豆腐。再说秋日炎热,气候干燥,容易疲乏,吃些加红枸杞子的汤,养血润燥,活血通络,对筋骨酸痛有缓解之用。”绢儿曾见自己表嫂生完侄女后有过这样的症状,医生便说是钙未补足。猜想张家娘子生儿之后未补钙,才会因缺钙而抽筋,如今汤里的豆腐是有些补钙的作用。
见绢儿说的头头是道,锦儿很是吃惊,便将这话告之巧儿,巧儿再告诉张家娘子,张家娘子听后叹道:“有心的人。”
巧儿想起张二那件事,笑对娘子道:“绢儿妹妹虽不爱说话,却是个谦和有心思的人,有时处事看来竟比纱儿绫儿老成大气几岁。”
再过一天,邓大娘病好,便管起厨房的事,因这二日绢儿照顾邓大娘很是体贴,以心换心,如今邓大娘说起绢儿只有好没有坏的话,越看绢儿越感可亲。

豆蔻梢头春色浅。。/ 赏菊插茱萸

巧儿这几日却有些烦心,明明昨日放在院里晾晒的丝裤,早上起来却见被人丢在水井边搭着,还破了个大口子,煞是气人。更可恨的却是这事已不是发生过一二次了,先是新茶被藏进了衣柜,后小乙哥的衫子被扔到了树上。但细数起来这内院里都是些女辈,再无别人,想要找出那小人却十足的难。
“姐姐,你也别气。”绫儿放下手中的线道:“自会有找到的时候,再说这院里的姐妹眼见也不是做那事的人物。”巧儿细看绫儿才绣出的桂花枝,却不言语。绫儿继续道:“想必有外边的人夜里翻进院子里。且等那日夜里找上锁子栓子伏在那里,捉住装神弄鬼的人。”
纱儿坐在铺上,脸发白道:“姐姐不要吓我。”
“吓甚底。”绢儿双手提着一壶热水慢走进了房,习惯天凉喝热水既热身又卫生,所以对于夜里喝冷水很不习惯,故回房休息之前必烧一壶水才回来。
巧儿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绫儿却思量了半天,压低声音道:“曾听过婆婆说过,老房里都有狐大仙,若是惹了它,它便会搞得家宅不宁,会不会是…”
“呸呸,别胡说。”巧儿一把捂住绫儿的嘴,然后闭眼虔诚念道:“狐仙大人有大量,姐妹并非有意冒犯,请勿见怪。”
纱儿瞄了一眼绫儿小声道:“姐姐以后万不可再说这样没影没谱的话,狐仙大人不仅是保家宅平安的善仙,有些山野中的狐仙大人更有治病救人的大法力。”
绫儿自知说错了话,便低下头只管绣花,至于她嘴里嘀咕着求狐仙原谅她的话,却不再多说了。绢儿自没有那些对神鬼之类忌讳的害怕,但也没有狂妄的认为能改变他人想法的能力,只浅浅一笑,静坐下拿出自己的绷子,自顾自绣了起来。
“你这绣的是甚底?”巧儿见绢儿绣得很是兴致昂然,扭过头一看却乐了,绷紧的麻布上绣着一个圆滚的红东西。
绢儿却微有羞色,她自知才学剌绣手艺不精,所以只找了个最简单的绣,却不料还是被绣变形了,虽是如此心中还是喜滋滋的,毕竟是自己的成果,即便等于废品类。
“绣的是一颗樱桃。”绢儿坦然说道。
巧儿拿过一看,的确有点像樱桃,再一细看,却眼前一亮,虽绢儿的针线一看便很稚气也不太整齐,但这还未绣完的樱桃,却至少用了三种红色,由左向右慢慢变浅,再翻过绷子,后面的线乱成一团糟,却是不善捻线的原由。
“妹妹怎么会想到用三类红线。”巧儿问道。
绢儿无奈地说道:“没法,我细找遍了,只找到这三色红线,其实这样绣出来十分不自然,至少在银红和粉红中还应加一个红色做个过渡才行。而且线实在太粗了,巧儿姐,有没有再细些的线。”
巧儿是笑非笑道:“妹妹你这绣实在差劲,还怪线粗。看来还须姐姐教你才行。”心中却微惊,纱儿与绫儿学了这么久,对着实物看却都还未掌握对线色的把握,而绢儿却能凭着想象入绣,用色大胆,却是有几分剌绣的天赋。
绢儿抿嘴一笑道:“姐姐教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巧儿挑眉道:“好个小丫头,姐姐教你是好事,你却还迟疑,还不挨三板不敬之罪。”
姐妹们正嬉玩之时,锦儿走进房道:“巧儿姐,妈妈叫你。”
巧儿忙起身,“你们继续绣,我先走了。”
“姐姐,慢走。”
日子也就这样平淡地又过了十来日,绢儿除了每日跟着巧儿学一个时辰的刺绣,其他倒也没太大的变化。张家娘子因手中搁的活太多,虽有巧儿帮衬却还是不够,便叫纱儿与绫儿做一些简单的锁边针线活,绫纱二人甘之如饴,一直以来二人因不像锦儿与绢儿一般终日忙碌做事,心中万分不安,恐被转卖给他人。
重阳渐近,家中需备“避邪翁”和“延寿客”,以及添置些应节气的物事,张家娘子便与邓大娘商量进县城,绢儿得知邓大娘有机会外出很是羡慕。到这个时代一月有余,绢儿却始终没有机会跨出内院这道门,去看看外边是何模样。
见绢儿一脸郁意,邓大娘自知其心事,便向娘子央得绢儿跟随出门。
张家娘子见绢儿人乖巧老实,便允了。
于是天未明时,锁子驱着牛车,张家娘子一行三人坐在车厢中,车后还跟着位黑壮的佃客骑着毛驴。绢儿虽心情十分兴奋,但也只将车帘掀开一点缝隙向外看,只见放眼望去,远处山青云淡,虽日出山头,天未放亮,田间却已是繁忙之景,金色稻子沉甸甸,各家佃客吆喝着已在田间忙碌着秋收准备,若非田间农人衣饰不同,绢儿恍惚间产生自己并未离开那个时代的错觉,曾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蹩脚的梦。
一时间绢儿魂不守舍。
张家娘子见绢儿模样只是一笑,邓大娘却拍打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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