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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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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才落,便见汉子再次怒气冲冲而来,店家一时不知该打还是该让,锁子亲戚家娘子却在店家耳边道:“这般胡闹却不能容下,且先如那骗子的意,再捉她见官。”
于是帛铺不再留情,狠揍了一番汉子,那汉子见势不好便逃回了家。汉子才走,帛铺店家便去衙门找了二位熟识的衙差,一同跟去汉子家,等到夜里房间里声音全无时,便踹开房门冲进卧房,正见那妇人将房八紧紧捆绑住手脚,用沙塞住了汉子口鼻。
那妇人害人当场便被衙差捉住,证据实足,便被关入牢中。待汉子救醒,这才知他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帛铺当天便封了十缗钱做谢礼送到亲戚家。而亲戚家娘子吃水不忘挖井人,便唤她家大哥送上厚礼。
一番事过去,重阳快到了。
早在重阳之前,邓大娘与绢儿一起,用面粉加上枣、松子肉蒸制成的重阳糕,还在糕上插了几色小彩旗,只得重阳食之。
重阳一早起来,绢儿穿了一身衣裙都是娘子旧衣让巧儿改了给绢儿,一件半旧桃红折枝小花锦锻短襦、下套半旧鱼肚白四幅罗纱长裙,绑上淡粉的腰带,头发只用一根梅花竹簪团了个鬓,从鬓中抽出发丝编成麻辫,插上新鲜的茱萸收拾整齐便出了门。
出门便见锦儿正提着装有重阳糕的竹篮子准备跟随娘子去田间登高送糕。锦儿见绢儿一身的打扮,忍住笑道:“好一枝粉嫩的桃花,只是这绿叶稍长了些。”
“姐姐也跟着巧儿姐拿我打趣玩,要知我这枝桃花,却不如你这株海棠花香。”
今日锦儿正是一身海棠红色衣裙,见绢儿反拿自己打趣,锦儿也不恼,只叹道:“你这嘴越发尖,须拿石磨细磨才行。”见娘子使唤,便不再说玩,快步离开。
院里早摆上了十几株初盛开的ju花,或黄或白煞是好看,绢儿见巧儿站在花前却多有遗憾道:“只有万龄菊,却也淡了些颜色。”
绢儿不知这万龄菊是何意思,便问道。
那巧儿道:“若是黄白二色菊,其花心如同莲房,雅称为万龄菊,若为花瓣是粉红色却叫桃花菊…”话才说了一半,巧儿转而又道:“这月的绣样,便是这万龄菊,你且告诉你家几位姐姐,到时我可是要优者无赏,劣者有罚。”
绢儿嬉笑道:“姐姐好不奖惩分明,须那罚不是吃一缸水,妹妹便满足了。”
“你这丫头,又开始胡惹姐姐们了。”邓大娘一直看在眼里,叫过绢儿道:“今日没你玩嘴逗乐的时间。”

豆蔻梢头春色浅。。/ 拨霞供

九月初九菊黄蟹肥时,嘘市因未见有蟹,便在昨日让小厮买了几尾肥鱼养到瓦盆里,今邓大娘正展露一下她脍鱼的刀功。见她袖口卷到肘部,腰系围裙,甚是麻利将活鱼拍死鳞刮去腹除内脏,再提起脍刀将鱼脍成薄薄的生鱼片。大娘刀功了的,生鱼片脍得极好,虽说不上薄如蝉翼,也只三张纸的厚度。
大娘细将生鱼片细摆在一件八角白釉粉莲缠枝陶瓷盘中,盘边一圈洒着黄色ju花瓣,这样的配搭看起来整盘菜秀雅可餐,让人食欲大增。
绢儿将洗好的青菜、冬瓜、萝卜、芋艿、茭白等时令鲜菜放在案上园形砧墩。看着邓大娘要做甚底菜式,但见她拿出一件铜制小锅,倒入早熬好的骨汤再放入姜块,在几盏瓷碟放入些酒酱、椒料、姜丝、葱丝、少盐,用油浸着。
绢儿见那锅的样式,却心中一震,暗道:“莫不是吃火锅?”
邓大娘吩咐道:“今日家里拨霞供,你且去找巧儿,将放在杂屋里的那尊风炉找出。”
听今日拨霞供,巧儿兴致勃勃,忙把杂屋找出风炉。倒让绢儿猜想着这听起来古里古怪的拨霞供是何饮食,让巧儿如此喜欢。
厨房里时令鲜菜都被细切成一片片整齐堆放在盘中,而一进厨房的巧儿闻着锅里飘出的汤味,难得笑容灿烂。
娘子要在厢房内里用膳,众女使将一番物事都准备好,铜锅放在四方木桌上的风炉上,旁边摆齐了菜品,再将碗筷摆放好。巧儿进内室请出了娘子与官人。
绢儿这才确认拨霞供这般风雅的称呼,果然就是现代人说的火锅。
只见大郞与娘子坐下后,先用ju花水洗净手,再就着ju花瓣细擦掉手上的水痕,然后捻了些早准备好放在碗中的ju花瓣散在自己碗中,由邓大娘往官人与娘子的碗中倒上点骨汤浸泡完花瓣,顿时间房间里漫开一股香气。
邓大娘揭开盖在锅上的竹编盖子,锅里汤都沸腾,冒着乳白的水泡,放入几片生鱼片,过了些时候,见鱼片已熟,旁边静站着的锦儿与巧儿各夹起白生生的鱼片,放入官人与娘子碗中,二人就着鱼片与ju花瓣再沾上些碟中调汁吃下。
绢儿在旁边闻着香味,是看着流口水,心里念着有多久没有吃火锅了,拨霞供听起到是风雅,却不如火锅二字来得直接粗犷。
待大郎与娘子吃完第一口鱼片后,便让众女使退下,不用在旁伺候。
厨房里另一口锅以及菜早已备齐,女使们笑意浓浓,纷纷坐下,也不顾什么谦让之礼,敞开了吃,不一会准备好的菜品便一扫而光,到这时各位小娘子才想起了风度,抽出手绢斯文地擦擦嘴,再斯文地向邓大娘道了一声谢,便悠然离开。留下绢儿见一桌狼藉,与邓大娘对视一眼,无奈摊手。
原来绢儿吃火锅只喜色香味辣,而今日这一涮鱼片骨头火锅,便是清香可口新鲜无比,但都是一样吃着让人愉悦。可惜众女使无细嚼慢品、闲聊说谈的习惯,辜负了这一锅火锅,自是让绢儿未吃过瘾,讪讪道:“吃这必要一口酒二夹菜三说四笑五脏舒。”
邓大娘听个正着,点头道:“见你也是个懂食拨霞供的。”手里的活不断。
绢儿跟着收拾桌上残羹剩菜,笑道:“我还记得唐人香山居士写过一首诗,便是说这拨霞供的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邓大娘听绢儿脱口而出唐诗微一愣,但立刻一脸怜惜,道:“真是好诗,这是令尊教你的吧。”
绢儿说完诗后,就后悔怎生起了卖弄的心思,要是被大娘问及一个村中孩童怎生知道唐诗,那要如何回答。但邓大娘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便嘴里含糊其词过去,心里却苦道:“千万不要问我任何关于家的事。”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便被卖进了张家做女使,从未有人告知自家任何关于这身体原本的身份年龄,所以至到现在绢儿连本身的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
还好邓大娘误解绢儿的表情,自当是刺痛绢儿的伤心事,便将话转到一边,不再提及。
因绢儿未吃饱,便就一锅的骨汤下了些面条,将面条里放上点椒料、姜丝、葱丝、盐,香中透着点辣,很是爽口开胃,连着不喜面食的邓大娘也吃上大碗。更别说没赶上拨霞供的锁子与栓子,虽邓大娘也单独给他们留了些鲜菜,他们还是让绢儿再做了二碗面,就着涮菜下面条吃,吃得满头汗水,大呼美味。
今日吃得甚饱,虽已到息灯就寝时,绢儿还是在院中走了小会,感觉已消食,便回房休息。
绢儿睡到半夜被推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见着一张苍白的脸被烛光映着有些诡秘,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好在对方一把捂住了绢儿的嘴。
绢儿这才注意那人是绫儿。
绫儿轻声道:“好妹妹陪姐姐去厕儿。”其实房里本有木马子(即马桶),只是几位女使爱好干净,不想异味污了房间气息,所以到了夜里小解还可在房里用木马子,若是大解便要到院后的厕儿去。说起这入厕,绢儿最初万分不习惯,因大解去污竟是用的竹片式厕筹,不仅不卫生,而且若手上轻重不恰,还会伤了股上皮肤,家中唯用粗纸去污的也只是娘子一人,连官人都不舍用纸。所以绢儿只得忍耐习惯,多用皂豆洗手。
因平日绫儿向来胆大,夜里起夜也不曾让人陪伴,这次却央人同去,绢儿自是疑惑,但还是坐了起来,披起了衫儿,有些睡意,“姐姐,今儿是怎回事。”
绫儿不安地望了望关紧的房门道:“我本出了房,却听见院中有古怪动响,妹妹你说会不会是那日我冒犯了狐仙大人,所以…”
“姐姐不可慌,狐仙大人不会有这闲情,我倒担心是歹人溜了进来,须告诉官人娘子。”绢儿不怕狐仙,却担心院里钻了贼进来,忙穿起裙子,这才却发现铺上未见纱儿。
“纱姐姐不在房里?”
绫儿坐立不安道:“许是她也去厕里,快些走吧。”
二人出了房,见院里不远处果然有只黑影在四处走动。二个小娘子胆倒也大,互牵着手偷偷躲在树后向细瞧,只是今日月暗星疏二人只是隐约见那黑影在院里手拿扫帚不停打转,甚是诡秘古怪。就连不怕鬼神的绢儿看在眼里,都有些毛骨悚然,许是秋日风寒,绢儿不经意打了个冷颤,倒把绫儿吓了一跳。
过了半会,黑影提着扫帚竟径直进了绢儿他们的屋。
见那黑影竟然进了屋,绫儿已被吓哭,绢儿却道:“姐姐你去厕里,我去找人。”说话罢,便跑出后院,直接去找栓子。
片刻时间,各房间的灯便亮起,栓子揎拳捊袖,众人提心吊胆手拿扁担,冲进了房,却未见陌生人,只有纱儿睡得正香。
纱儿很快便被众人惊醒,睡眼惺松的她狠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呆住。
众人将屋里所有角落寻遍也未见陌生人,只当虚惊一场,各自散去就睡了。
绢儿与绫儿却有些忐忑不安,彼此对望,过了许久才睡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绢儿见纱儿哭啼被人拉走,才知纱儿从小患有梦行症,之前发生的那几件不清不楚的事也找到了原因,皆是她病症发作时弄出来的。怕在这院里再闹出什么事,只得叫人带走了她,之后便再没有她的消息。
过了几日牙婆又送来一位十二岁的女使,取名绮儿交到邓大娘手中,而绢儿接过原来纱儿的活,只每日打扫房间,伺候娘子漱洗,其余时间便学刺绣。

豆蔻梢头春色浅 第十二章 制眉墨

每日日出破晓,绢儿与绫儿便起来到厨房端得热水,备好手巾、毛尾牙刷子与牙粉,在屋外候着,等娘子官人醒来,便伺候二人漱洗,这一弄便要半个时辰,然后端上朝食,朝食完后,由巧儿锦儿伺候娘子画好妆容、梳好鬓、换好衣物,而绢绫二人便在外打扫厅堂、院落,待娘子出了屋,再回屋收拾,将换下的衣服拿去清洗,夜里娘子睡前的漱洗也不用她们在旁伺候,自有锦儿与巧儿,一天的活便是完成了。
这日绢儿见锦儿坐在桌前正用心搓着灯心很是不解,“姐姐,这是做甚底?”
锦儿道:“妈妈的眉墨用尽,我且在新做。”
一番说话,绢儿才知娘子喜好自做的眉墨与妆粉,不喜外买的这些物事,只因价廉的看不上,而价高的却无钱买,所以才会自制。
只见锦儿将油灯里的灯心搓紧后,便将油灯放置在一件铜制方盒中,拿到井边,打上一桶满水,将盒中油灯点燃,然后盖上盒盖,放入水桶。
绢儿恍然大悟,气遇冷凝结成液体,这是要取油灯焚烧而起的烟。
锦儿细细说道:“油灯燃尽以后,盒中便都是黑烟凝在壁上,将其扫下来,再用前几日特加了少许香料调好的麻油与这黑烟调匀,这眉墨便做好了。”
“妆粉又是怎做的?”绢儿第一次见自制化妆品很是好奇,一想到古人用物理的方式解决美容问题,更是兴奋。
锦儿抿嘴一笑,“妹妹倒是心急,跟我来。”
只见锦儿从屋里拿出一件圆形的陶钵子和件木盆,取了钵塞,慢慢将陶钵子里的水倒入树下泥里。
绢儿一闻,捂鼻道“怎是馊了的。”
锦儿最后将钵里余下的物事全部倒入木盆里,道:“这钵子里盛的是我与巧儿姐在五天前,就着新米与一定量微发紫的旧米磨成细粉,然后用钵子盛着,再加了点水,封住钵口便不再管它。现在我且将水倒掉些,余下被水浸泡的米粉放在日中曝晒,晒干后的粉末再加很少量的铅粉,便是细腻又微发黄的妆粉,虽色泽有些微黄,却是上好的,涂在脸上白净也显得自然。”
绢儿却佩服娘子的妆粉做法与现代化妆上粉的要决不谋而合,对于黄种人而言妆粉不是越白越好,而是比自己本身的肤色白一点的黄色系妆粉才最为合适,抿嘴一笑道:“姐姐用的粉也是这种吧,怪不得见姐姐特别白嫩粉红。”
锦儿脸微红,瞪了一眼绢儿道:“我好意教你,你又拿我打趣,本想再细说给你听,我且住口不理你。”
绢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见锦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便有打趣她的念头,这也算是“孽缘”吧。
“啊!姐姐不要恼妹妹,都是妹妹的不是,且饶了耍嘴的妹妹。”绢儿细哄锦儿,装出如小狗讨好的可爱模样,倒让锦儿忍不住,弹绢儿额头一下,道:“谁家生出你这样古怪的女儿。等过几月,再做妆粉时,我且叫你在旁边看,你便知道了。”
冬日见到,天气转寒,绢儿虽已换上夹层的袄子外边套了件旧时的褙子,却依然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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