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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世纯音-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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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净念刚起身不久,苍禾就过来汇报索谨研的丧事。
净念望着蓝天上,成排飞翔的鸟群,淡声道:“一切由你安排,不必再告知我。”
苍禾静了静,轻问:“主子,可否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不必。”
被这人忽地冷下来的嗓音给惊了下,苍禾连忙应道:“属下明白了。”
海印寺一行,如期而至。用完了早膳后,索翰华与净念二人,甚么随从都没带,便是运起轻功,直朝西山飞去。不多久,便是抵达了海印寺的宝塔外。
“净念当年在静禅院长大,”索翰华看着不时有三两个和尚经过,忽地想起久远前的事情,便问,“可曾有受戒?”
净念摇头,道:“禅院规矩都是十八岁再受戒。”说罢,他又道,“法华师父说我与佛门无缘,顶多能做个尘世修行人。”这个修行一义,他其实并不太懂。
索翰华轻笑:“法华对你委实不错。”
净念点头,说来大师是这世第一位毫无恶意地对他好的人罢!
“你原本的一身武艺,是法华所教,”索翰华淡声道,“可怜他自己却空负上乘心法,被人害了性命。吾儿可知晓,这里头的缘由?”
净念怔愣,当年吴纪,亦即他所谓的养父,害了禅院的所有人,为的就是迦空心法与天甲子残片……索翰华这语气,难不成还有甚么别的缘故?
见净念神色迷茫,索翰华笑问:“净念可有想过为父的一身武功自何而来?”
“……化功之法。”净念还记得男人曾说的话,“你利用了别人给你下的毒。”
索翰华轻叹,抚了抚这人的脸颊,道:“那套阴邪的化功之法,本源也即是静禅院最正宗的迦空心法。”
净念有些意外,不想还有这么一层道理……难怪,当年他就觉得索翰华武功有些奇怪,变化诡谲,套路却有几分熟悉感。
继而,索翰华便讲起了一些数十年前的江湖秘辛:后来的法华大师,之所以轻易地被一个小小的吴纪挟持,是因早年间受了江湖恶人——亦即其曾经的师弟法勿——致命毒掌,毁损了心脉,也幸得迦空心法的护全,才不至于丧命。
“法勿作恶多端,被人围剿,受了重伤,就躲到了冷宫,被我发现。”索翰华轻缓地讲述年幼的经历,“他见我身体虚弱,又是个不知事的幼子,就躲在了我当初住的幽院养伤,便是一日三餐少不得。”
只那时,索翰华已是有了好深沉的心机,面上作害怕天真状,为那恶人喂饭倒茶,暗地里偷偷观察对方的状况,还有那一身武功内力。
“当初年幼体弱,我强夺了他一身功力,险些爆体而亡。”索翰华语气淡然,“日日夜夜都是承受着功力的反噬苦痛,也是那时候我的心性愚见狂暴。”
幸运的是,在他慢慢化解了这身功法后,又有闻人砚教导他的养心静神的方法,便是逐步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性,再而武功内力也随着他年岁的增长终是彻底化为己有。
讲完了这段经历,索翰华凝视着净念,道:“吾儿当初学的迦空心法,却是由法华参悟后改善的,少了些狂暴之气,但是内敛柔和,养人身体,辅以外功,效果也是不错的。”
净念听完,点了点头,也便没说甚么,当年的事情,他没有多少感觉,何况如今他主要练习的是泯心绝,迦空心法已经不适合自己。
“走吧,”索翰华淡淡一笑,“去后山看赏一赏采红香。”今日对净念说这一番,也不过是突然有了点感慨。
他不信命,可很多机缘,当真是无法理得清了,如一个法勿成就了他索翰华,一个法华成就了净念。
净念一走近后山谷,闻得扑鼻而来的甜腻,当下是有些欢愉。
索翰华笑看着他忽然松软的表情,淡然地提醒道:“采红香乃律国四大名花之一,可惜,这花闻起来好闻,一旦摘便顿时失了香气。有人想拿来制作点心、香料,也终不得法。”
净念愣了下,转念就明白了男人隐晦的意思,也便悄悄地勾起嘴角。他确实是喜爱甜点,但也并非是好吃,父亲这样子,真把他当成了小孩子!
山谷百花中间,有一道潺潺流淌的溪水。溪边,屹立了一个小小的亭子。
两人便不多想,朝亭子走去。



、【一六五】惊涛过   (3251字)

采红香铺满了后山,妖娆的花姿、甜腻的香气,却意外地并未让人觉得浮躁。许是这里本是佛门清净地,净念与索翰华静坐在小亭里,望着眼前随风起伏的红海,别是有一番静和的安静。
优美的旋律,婉转的箫曲,则乘着清风,缓缓流转飘远,充溢了满山谷。
净念凝视着男人温笑的面容,看着竹箫上手指的起落,微有出神。他不懂得曲乐,也鲜少见索翰华弹琴吹箫,此时只觉得,二人安静地相对静坐,晒着九月的温阳,倾听着这雅乐美声,当真是人世之乐极。
逍遥此间,有情人比肩相伴,莫不是让人流连忘返。
可惜,这份简单的安宁,在这纷纷攘攘的世间,似乎也是奢望了。净念慢慢地攥起左手,腕上破弦发出一点点碎裂的糙音,直把一曲优美的箫乐猝然截断。
疾迅之间,小小的木亭,仿佛骤然晃动了起来。索翰华已是停下了吹箫,顺手就将竹箫扔了出去,砸中了无声围攻而来的死士中的一人,竹箫直插入对方的额头,那人脚下一个踉跄,便是颓然地往后倒下,再无一丝气息。
净念的短剑脱手飞出,破弦铃的丝弦瞬时缠绕上剑柄。他便坐于原地不动,仅是灵活翻转手腕,靠一根丝弦控制起封侯剑,内力附于丝弦与剑刃,剑气挥出,九尺之内,那些死士们竟是无法能够靠近。
小木亭,终是受不住数位高手的威压,在这些人无声的对峙中,在双方的剑气中,朝四周崩裂,数十道木块与无数的碎屑,如水波般,瞬间朝周边扩散飞出。
那些死士中,武力差一点的,便被这些木块与碎屑击中,当下呕出一大滩鲜血。
为首之人,想是早就算计得清楚,知晓今日索翰华与净念是独身出门,身边一个影卫都没有,况且,这海印寺后山谷人际稀少,就算他们在这里拼得你死我活,也不会惊动到外界人。
可是,他显然没预料到,数十个高手,只在净念一人随手的反击下,便是败得如此狼狈,何况自始至终,净念只是由坐姿变为立起,却在原地上不曾挪动半步。
而另一人,除却砸出的一根竹箫,始终是双手负在背后,微笑地看着白发青年与他们交手。
这二人,实力太过骇人。为首的死士,举着大刀,绝望地看了一圈自己的手下们,见众人皆是没了斗志,便蓦然开口:“都给我起来!今日,我等必要杀了这对狗父子,为当家的与琅爷报仇!”
闻言,索翰华扬了扬眉。听这人的语气,莫不都是洪扬轲手下的“幽冥水鬼”了?不想,竟然还被人放走了这些余孽。
净念却是没心思探究他们与洪扬轲的关系。一个收手,封侯剑落入右手,丝弦回了铃中,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凡是意欲伤害自己与父亲的人,当是绝不留活口。
故而不等那些人重整士气,再度发起攻击时,他便脚下轻旋,起落之间,身形似融入了虚无的空气中,只是他所经之处,便是喷溅的鲜血。
血,洒落满地的红艳,在这采红香中,如盛放的妖花。
索翰华俯首看着面前唯一完好的石桌,桌上陶制茶壶口,还冒着缕缕水雾。
“啊——”那为首的死士,眼见着自己的手下们随着那捕捉不得的身形诡谲变幻,一个个地惨死倾倒,顿时惊红了双眼,转眼看到那边青衣男子还优哉游哉地执起茶壶,便是怒目大瞠。
他挥舞着大刀,意图趁索翰华不防备时,突袭杀死对方——只毫无悬念的,又是一个鲁莽冲动而枉送了自己性命的人。
茶壶的碎片,在石阶上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遂是万物复归了静宁。山谷间,采红香依旧鲜艳怒放,清风微拂,甜腻的香味中混合了阵阵浓郁的腥臭与血气。
索翰华叹息一声,缓步踏下石阶,走至立在花海中的青年,淡笑地开口:“看来这半日闲,也是偷不得了。”他低了低眉,道,“你的衣边,沾了一滴红。”
净念垂下头,看到赭色滚边上一点不明显的血迹,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只轻声问:“我们要回宫了吗?”
索翰华轻笑,抬手抚弄着净念在打斗中散落下的一撮雪发,淡然道:“再不回去……你的弟弟可得着急死了。”
净念扫视了一圈满地破损的人尸,有些迟钝,才反应过来:这些人,确实是洪扬轲的幽冥水鬼没错,但索翰华令军司部与沧国联合攻打这一支水贼,怎可能会留下活口?
那么,是有人故意做了些手脚,放过了洪锒与这一拨最精锐、武功最好却又是最忠诚于洪扬轲与洪锒的水贼。
净念脸色顿时冷凝了下来。
“吾儿生气了?”索翰华漫不经心地笑说,叹道,“你啊,非得听北门掬的建议,说甚么精心布置一网打尽,若是交给朕,何须有今日这等麻烦。”
净念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我……不晓得他会对父亲下杀手。”
索翰华哈哈一笑,一把搂过青年,在他的雪发上亲了亲:“你的那些弟弟们啊,有几个把为父当作了父亲?”不过他索翰华,又岂是稀罕这个身份?说来倒也真是他所生的好儿子,弑父篡位,做得果断决绝!
“看今日这架势,”索翰华搂着净念倏然止下步伐,抵在净念的耳畔轻声道,“他确实是想要了为父的命。不过,他似乎……舍不得伤了吾儿呢?”
净念半垂着眼,内心的煞气,几是难以消平。
他们这一停顿间,一道铁网——索翰华随意地一瞥,见铁网在秋日下反射出的森寒冷光,如此熟悉的色泽,他怎会不知晓,这铁网的材质正是当年他用来锁住入魔的净念的寒铁呢——自天而降。
随即,就可听闻这寒铁落地时的一声巨响,而在落地的瞬间,净念与索翰华已经急速地分开,一个朝左一个朝右,翻了个滚,便躲开了这铁网的束缚。
想要跃地而起的净念,一眼就看到索翰华忽被一根黑索,诡异地缠绕上腰身,心跳便是漏了一拍,便是一个失神间,他的双脚蓦地被甚么物件重重束紧,身形便是稳不住,在他腿脚挣扎间,狠狠地摔倒在地。
“父亲。”浑然不在意这一点轻微的疼痛,净念眉头紧蹙,嘴上低呼了这一声,却是无法再去查探索翰华的状态——他的双手在他跌倒时,也被黑索束紧,被黑索上的力道,迅疾地拉下了石阶。
担忧的念头甫起,净念就感知到男人安抚着他的“话语”,心下遂是一个轻松,不经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笑,自然是因知晓父亲的无碍;更笑,那人,好大的胆子……如此,便不如就随着父亲的想法。
静观其变。
何况……
净念的意识在身体被急速拉动的颠簸中渐渐涣散了。黑索上有烈性的迷药——虽然对他的作用不强,但很明显,对方是精心算计到每一个细节,知晓他的体质殊异,便是用了数倍最强效的迷药。
净念有意地放缓了呼吸,混沌的神智始终保留着一丝警惕与清明。
意识彻底清明的时候,净念是躺在一个窄小的马车内,摇晃的车身、碾动的辙声,都在提示他马车在朝着某个目的地赶去。
车外,除了一二句交谈,便是哗啦的大雨声。
律国南北地理环境差距大,却有一个共通点,便是多雨水。天沟与东浔河一线,七八月是夏雨期,九月中旬会零零散散的下起秋雨,因为九月到十月雨水相对集中,偶尔会引发一些水患,又被称作“洄汛期”。
净念动了动手,腕上阴寒入骨却熟悉异常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再次被人用寒铁锁住了。
这细微的动作,似乎让外面人察觉。
“……他醒了?”
“我去看看。”
极低的交谈声被净念敏锐地捕捉到,他立时闭上眼,再度恢复成昏迷的姿态。
“没醒。”这个说话人的嗓子有些沙哑。
另一个尖嗓子的,则道:“顺便给他手脚抹点膏药,寒铁伤身,万一弄出事了,你我都保不住脑袋。”
“无妨。”沙哑的嗓音哼了哼,“上面说了,留他一口气就好。这人武功骇人,又是心机深沉,没个寒铁伤约束,他发起狠来恐怕你我制不住。”
“唉……”另一人忽地叹气。
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别长吁短叹了,我们得赶紧点……马上……这大堤坍塌……”
车内的人面对着车外说话。
净念缓缓睁开眼,心念着那个人的话:大堤坍塌?



、【一六六】世难齐   (2799字)

净念鲜少有“生气”这样的情绪。而此时,他不由得心生了怒气。这江山,是父亲费尽心思夺过来的;这天下,是父亲苦心治理,才有今日之盛世。而律国多水患,索翰华自登基后,每次出巡都少不了去各地查看水利设施,朝廷也在整治几大水系时耗尽了心神与钱财。
今日,却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东浔河堤坝上。那人难道不知道,这堤坝坍塌,又逢“洄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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