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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能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钻入鼻腔的花香,清新微寒的气息让他不由觉得神清气爽。
“这是什么时候栽的花?”他随意一问。
宫侍小心的站在了上风口,不着痕迹地替竟能挡去一些寒风,嘴上回道:“回王爷的话,这是巍灵奇花,‘邃丝琉璃’。半年前,您出京不久,岭南王派人送来了这几株邃丝琉璃,说是皇上喜爱此花,便寻人自巍岭崖口移栽了过来。皇上很是喜爱,便让人把花栽在了这里,令专人小心看护。”
听了解释,竟能悄然地勾起嘴角,干脆地坐在了石阶上,伸手摆弄起这琉璃花。他是曾听父亲说起幼时的一些事,那时候岭南王捧着一盆五彩琉璃奇花进京,奉给了当时的皇帝;彼时索翰华不得宠,难得在众人面前露一次面,看到这奇异绚丽的花,也是心生了喜爱,只是……后来自然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更加重了幼年索翰华内心的愤怒。
手指勾弄着花叶,净念低低地问道:“父亲现在何处?”声音渐轻,至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见。
宫侍习武在身,捕捉到这含糊的字眼,遂答:“皇上在正阳宫与几位亲王商谈要事。”
净念抚了抚额角,竭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轻声道:“我要去正阳宫。”他自是知道,索翰华哪里是商谈要是,怕是在逼问他那些兄弟,关于自己中毒一事。
适才嗅着这邃丝琉璃的花香,他脑海中顿时上过一个念头……
宫侍根本没听清净念在说什么,只看到这人站起身后,身形歪歪斜斜,猛地往后倒去。他惊恐地大呼:“王爷!”这一声,立刻使得天华宫内大乱起来,已经有人发觉不妙,或去禀报皇上或去请太医。
净念却毫无所觉,只感到困意席卷而来,在倾倒的瞬间,他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只勉力张合着嘴唇,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
正阳宫内,索翰华正审问着他的儿子们,忽觉心头一阵焦躁,是合心蛊在躁动着!他一愣,遂是脸色大变,也不管那几个被训斥得面色青白的青年,急步朝书房外走去。
几位亲王,眼中皆是惶恐,连忙跟上去。
“皇上!”
索翰华刚一踏出正阳宫,就遇到了慌慌张张的宫人,不等对方开口,他便暴虐地拎起那人襟口:“净念怎么了?”
“王、王爷他、他……”
惊天的恐慌盖过了一切情绪。索翰华等不及这人结巴的回话,甩开对方,脚下运起轻功,便是瞬时消失在夜色里。
神色各异的青年们看了看彼此,似是具是失了神。在场年岁最的索临丞,捞起抖抖擞擞的宫人:“你说,大皇兄到底怎么了?”
“大皇、不尊王,尊王在花池边昏死过去了。”
一时,几人俱不吱声,彷如都被吓过头了。索临放咬了咬牙,想起适才男人狠绝的话语,压下内心的悲恸与绝望,对索临丞道:“二哥,我们……也都去天华宫看下情况吧?”
他神色惨淡:“若,大皇兄出了任何差池,我们这些歌兄弟,就都要为他陪葬了!”说至最后他的语气是不掩悲愤与心伤。
索临孜立刻开口,低斥了一声:“临放,别胡说!”随即,他扫视着自己的兄弟们,语气冰冷,“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但我们可得都记住,大皇兄是父皇的逆鳞。”
逆鳞不可触,否则必将承受雷霆之怒。
“一起去看看吧。”索临牧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天华宫内,索翰华立在龙床一丈外,沉默地看着曲默为净念救治。
床上的青年,面色安详,如睡着了一般。
“主上,”只是片刻后,曲默收回手,面色苍白的走至男人脚旁,猛的一磕头,“属下无能。”
索翰华沉静凝视着净念,片刻后,绕过曲默,缓步走至床畔坐下,一手抚在青年安详的睡颜上:“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下午净念说到自己中毒时,他本以为还有争取的时间……不想,不想就是一转头的疏忽,这被他放在心检5上的青年便是兀自地沉睡过去。
“听少主的说辞,属下先前又去看了十一殿下合沈农,才知,”曲默低声解释,“十一殿下中的是变化的‘缠绵’,沈农则是中了顶级迷香‘失魂’……这二种,本是不可能存于一体,如今在巫妖的作用下结合一起无药可解。”
“加上殿下本身就是异样体质,解去任何一种药性,都会真气冲撞、脏腑破碎而……”
曲默猛的咳出一口血,最后一个“亡”字,含着唾液也血水被堵在了喉咙眼。
殿内的其他人,大部分人皆没有曲默的功力深厚,俱是承受不住索翰华身上发出的威压,不少人都抗不住而昏死了过去。
“主上,息怒……”曲默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坚持着开口,“眼下少主,暂且是无性命之忧。”
索翰华猛地转头,死死的盯着曲默:“何解?”
“他体内的缠绵与失魂,似被什么东西刚好冲去一些烈性,故而暂时维持了平衡,才是只昏睡了过去。”
“是什么东西?”索翰华问,嗓音里压抑着一丝急切。
曲默匍匐在地,为难地道:“不知。”缠绵与失魂,毒发时都是有一定的烈性,但净念的脉象却是平和得诡异,似是毒发之时,恰巧被某样东西压抑住了药性。
一时,殿内死寂。
是静默的坐在床边,手指还轻缓地抚在净念的发际、眉梢、鼻尖、嘴唇上一开始的戾气如消淡得彻底。仿佛过往的无数个清晨,他穿戴好了朝服,静静地坐着凝视还在沉睡中的青年。
许久后,曲默又道:“如果那些被压抑的药性激起……”不敢往下说。
是的,眼下的平和状态,也只是一时的假象,毒,之所以为毒,自然是有要人命的危险。
一个宫侍从半昏迷状态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地开口:“属下,属下听到王爷昏迷前说了几个字……”准确地说,是“看”到了净念说的话。
彼时,净念的声音根本听不见,也幸而他及时地接住了对方的身体,看到了他张合的唇形。
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头,索翰华看也没看宫侍一眼,语气冷淡:“净念说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他说的是‘邃丝琉璃’。”
不等索翰华有所反应,曲默猛地直起身,大喜道:“对!邃丝琉璃,本身是奇药,既能够做成毒物,又能够解一些奇毒!”
“那么,”索翰华神情不变,只无人发觉,他脊背挺得笔直,“净念的毒可是能解了?”
曲默遂又泄气,苦笑地回道:“……不能。”便又是磕了个响头,他信誓旦旦地说道,“主上,只要让少主每日闻上这些邃丝琉璃的香气,便能维持安稳的摸样。”
至少,邃丝琉璃花期的三个月内,净念不会毒性冲突而脏腑衰竭死去。
索翰华轻声咀嚼着这四个字:“邃丝琉璃……”当真是,巧啊,巧合!
曲默一怔,也不怕责罚,便贸然起身,走至净念身边,又给他探了探脉。遂沉下脸色,他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人:“主上,属下有一句话……”
索翰华缓缓地收回手,转身背对着龙床:“都退下吧。”
等众人都退出后,曲默才说道:“少主这毒,怕是……因为邃丝琉璃的香气而被诱发。”却又赖于邃丝琉璃的花香而暂且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下毒之人,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思?曲默想不通,用如此狠毒的手段,牵连了诸多势力,步步为营,就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少主下毒,却为何……又要保住净念的命?
邃丝琉璃,在栋丘虽只有三个月花期,但巍岭之巅,却是长年花开不败。
索翰华对曲默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似是毫不意外。
“曲默,你在给净念看一看,”索翰华抬足朝殿外走去,“朕即刻派人将河裳带来,再请出蓝清和与鄂尔穆,届时,你们共同商量解毒之方。”
“主上,难道……”
“朕不会将净念送去巍岭。”那怕是,下毒之人布好了的局。
“我有合心蛊的感应,”索翰华声音飘渺,如同自言自语,“净念有没有事,我最清楚。”
曲默一怔,遂是心头酸痛难忍。即便这个男人,还是维持着一副冷漠淡然的姿态,他却觉得这表象之下,主上承受的痛楚,怕是常人难以想象。
跟随这对父子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索翰华或许是净念握得住的唯一温暖;反过来,净念又何尝不是索翰华唯一的救赎?!至少在遇到净念之前,索翰华正是按照当年知归子的预言一步一步踏上不归之路;而如今这个满身戾气、满手血腥的男人,已经开始慢慢收起利爪,终是有了人的温度。
踏出寝殿,索翰华负手立于台阶之上,俯视着一干跪在地上的人。
静伫良久,他忽地出声,一字一句尽是无情:“来人,将他们四人,还有庆王府的索临台,全部以毒杀御武尊王的名义压入天牢,听候发落!”
话音一落,所有人震惊。
几位年长的皇子错愕绝望之后,便是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索临放则是彻底失了神智,又哭又笑:“父皇,您好狠的心哪,难道就索净念才是您的孩子吗?!”
索翰华踏下台阶,绕过他们几人,站在邃丝琉璃的花池边,俯首,夜色彻底掩着了他的表情。
“拉下去!”
、【一四三】人可醒 (3291字)
栋丘城,洋溢着浓浓的喜庆。又是一个除旧迎新的日子,寻常人家忙着屠宰禽畜、清扫家舍,每个人都是带着欢喜的笑容屋里屋外地忙碌着。只无人知晓,皇城中心,高城大院内,此刻却是充斥着死亡的萧寂。这份冷清,又似压抑着某种一触即发的凝重。
宫内值守的侍人,都知道,在皇宫最荒寂的西北角,悄然多出了一座园子,四周耸立着更比栋丘城墙还厚实的高城。这座园子的大门写着皇上亲笔提书的“净苑”。
十天前,皇帝下旨:净苑,十丈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凡有心打探者,杀无赦!
便是宫中巡逻戒严的禁军,也是不许接近半步。
这道圣旨,无人敢置喙。
宫中人连换了几批,却谁人不心知,那座园子里,住着帝王最宠爱的皇子——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品御武王索净念。也没人不知晓,这位贵人,今是中毒不醒,已昏睡了半月之久。
宫内朝上,紧绷着的气氛,让所有人心惊胆颤。
帝王还是那个帝王,除了下令羁押了所有的皇子外,没有在朝堂上掀起血雨腥风,朝起晨会、完批奏折,兢兢业业地做好一个明君。
只是,“”尊王成了众人不敢提起的禁忌;“净苑”是宫侍们连看都不敢看的地方。
净苑内,满树的栗梅竞相开放,满园的邃丝琉璃铺遍了所有的角落。
树林中,一间木屋,十分不应景的坐立其间。木屋内,青纱帐笼着木床,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青年。
整片园子,没有半点人声,除了树叶花枝偶尔被风吹动起会发出些簌簌声响。
“皇上!”
净念毒发半月之后,终于有老臣提着胆子,在朝堂上进言:“臣等请求吾皇平息怒火,心怀怜悯,放过几位无辜地亲王!尊王不幸遭遇恶人毒手,臣等已是惊痛不已,只是如今真相不明、黑手无踪,皇上切莫因一时冲动,冤枉了几位亲王,平白伤了吾皇与亲王的父子之情、君臣之义!”
一席话,索翰华半响不语,只沉静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老臣。
一刻钟过去,没得到帝王应声的大臣们,各个开始心跳不稳,甚至有人已是两股战战。
此时,刚调回京的北门掬也是上前:“皇上,臣以为,贺司卿说的有理。今五部双廷百名官员,都是惴惴不安。意图毒害尊王之人,绝不可宽恕;但几位亲王,确实……”
“确实什么?”见北门掬话语微顿,索翰华扬起嘴接过。
北门掬身形一僵,心知这位主子的情绪怕已经糟糕到了极致。便擅于明哲保身的他,不敢再接着原话,只道:“皇上,眼下还是追查凶手要紧,好得让尊王早日解了毒醒过来。”
索翰华不再看自己的臣子们,只半垂着眼,轻轻笑出声:“朕行事自由朕的思量。卿等只做好了本分便是,也不必担心朕冤枉了朕的那几个号儿子,”言语渐渐冰冷,“吾儿若有半点差池,朕不介意,少几个儿子!”
两个字“吾儿”,便是让原本想要再劝谏的臣子们凉透了心:原来,这位帝王的心里,真正承认的,只有索净念一个儿子。
索翰华冷眼扫视了一圈,对于刚才出头的老臣和北门掬,倒是没有迁怒,嗓音恢复了一贯的平和:“无事便都散了罢。”
下朝后,北门掬前往正阳宫求见帝王。
“北门掬,”索翰华平静地看着这人,“朕念你与净念的师生之谊,这回便且不做追究。若你再多舌一句,莫怪朕不留情面了。”
北门掬只觉得寒意彻骨,真如这十二月的凛风。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索翰华,曾经这人便是喜怒莫测,极怒时多是笑得愈发温煦,而不是如今如无事般平常。
他自然知晓索翰华对净念的重视,怎可能真是这般平静?
“皇上,”北门掬低声道,“臣与少主有些私交,来此不为求情,只为探求真相。”他不介意,暂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