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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也不多言,向旁边的婆子点了点头,早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抓住卿怜的袖子,从她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却是一个布扎的小人,有写着生辰八字的布条贴在小人身上,扎着细细的针。
卿怜面如土色,却勉力支撑着站着,瑟瑟发抖。
老夫人冷着脸,满眼寒意,叫拿那小人来看了下,咬牙说道:“佟府竟出现这种巫毒之物。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这种巫毒蛊咒之事,虽然没有科学依据,在这古代却是忌讳得很的。
卿怜只咬着牙不说话。
老夫人给周围几个人看了,都不知道,玮夫人若有所思地说:“看年岁却年轻得很,今年十九岁,只怕是哪个年轻媳妇的。”
老夫人目光一冷,叫道:“馨月,你看看。”
馨月走过去,看了下,惊叫道:“是燕奶奶的生辰八字。”
一时,一屋子人都看着我,我心一惊、一跳,手一抖,一杯茶差点折在衣服上,愕然地看着卿怜,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害我干吗?
老夫人怒道:“竟有如此妒恨之人,因妒忌竟行巫毒蛊咒之事。佟府岂能容你。来人,关进思过房,今天是嫣儿回门的日子,别触了霉头,过两日拉出去打死。”
我又一惊,在这古代丫头是没有独立人格的,一个丫头或者姬妾被主人私下处死是常事,没有任何人会追究。
卿怜脸色惨白,听到“打死”一句,猛地挣脱抓住她的婆子的手,那两个婆子不妨,被她推得一个跄踉,她转身从旁边一个切瓜果、糕点的丫头手里夺过刀,眼里闪着狠毒无比的光,向我刺来,狂笑道:“燕奶奶,你害苦了我表姐还不够吗?凭什么得到宁爷的宠爱?”
我大惊,卿怜原离我近,如今猝然不妨,更是躲无可躲,看到眼前刀刃上闪着的寒光,我心里暗叫:“完了。”闭上了眼睛。
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很久,我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疼痛,只觉得周围一阵死样的静默。
我睁开眼睛,却看到有个人侧身挡在我面前,手里握着刀刃,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是朱询。
他满眼惶恐和紧张,真情流露的惶恐和紧张。
佟远宁站在离我不远处,显然也是在冲过来,满眼恐慌、焦急,转化为担忧和冷然之色。
卿怜呆呆地看着自己握着刀把的手,和那只握着刀刃的手,眼里一片死寂,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刀不能刺下去一样。
又一滴血“啪”地掉在地上,却清晰得很。众人好象才惊醒一样,惊叫着,婆子将卿怜拖走,佟远宁、佟玮唤着下人快去传大夫,一边和嫣儿奔过来,看朱询的手,我也忙转到朱询面前,看着他。
朱询慢慢放开手,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血从朱询的手掌里喷涌而出,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啪、啪”地轻响着,我心里一痛,竟似也被刀划了一刀一样。
那刀虽然是普通的切水果和糕点用刀,刀刃却锋利得很,朱询又心急,抓的用力自然重,竟深深地切入了掌中,深可见骨。
云荣扶着朱询坐下,嫣儿焦急地拿出锦帕,捂在朱询的手上,好像要把那些鲜红的血都按回去一样。
大夫被人拉着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轻轻打开捂在朱询手掌的锦帕,为他处理伤口。
这时,朱询好像才感到疼痛一样,皱着眉,闷哼了一声。
老夫人颤微微地让丫头们扶着,走到朱询面前,与佟玮、两位夫人云荣、远宁还有一众人跪下去,我呆呆地站着看着朱询,被馨月拉着跪了下去,只听老夫人说:“请王爷降罪。竟使王爷伤了贵体,只怪我等治府不严,竟发生如此可怕可畏之事。”
嫣儿也要跟着跪下去,朱询忙伸手虚扶,请老夫人起来,说:“这不怪你们。哪个府里没有一两个刁奴。”
丫头扶着老夫人站起来,我也跟着众人站起来,老夫人喝道:“信飞,还不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我又被馨月一拉,跪了下去,涩声说:“臣妾谢王爷救命之恩。”
朱询始终都没有正眼看我,此时望着远方,目光一瞬,嘴角泛起几丝嘲笑,轻描淡写地说:“我也并没有要救你,不过是习武之人的本能而已。”
他拒绝了进内屋休息的请求,走回原来坐的正席,让众人也原位坐了,安抚着老夫人,说:“习武之人不受伤倒是怪事了,这点小伤哪值什么。倒别辜负了这荷塘美景。”
看到嫣儿在旁边垂泪,又轻轻地未受伤的手拍着嫣儿的手安慰她,接着更是聊起了一些宴席的事情,好像完全忘记了我这个人一样,。
他不叫我起来,我也不敢起来,呆呆地跪在角落。一时,大家都好像很有默契地忘记了我一样,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恢复了之前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各自忙着,聊天的聊天、敬酒的敬酒。
我偷眼看了眼朱询,却见他的手已经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恢复了一派疏闲从容。佟远宁在他旁边说笑着,见我看他,眼里露出安慰之色,却也不敢开口向朱询求情让我起来,嫣儿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一记眼刀止住,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我只觉得膝盖由痛转酸,由酸转木,刚想微微抬起来揉一揉,却被老夫人远远的一记眼刀止住,只好又呆呆跪着。
听着耳边一片模糊的欢声笑语,我越跪越觉得满心复杂的思绪,渐渐有些迷糊、恍惚。
迷糊中,好像朱询说了句什么,旁边的馨月忙扶我起来,但跪得久了,刚慢慢直起一点身子,却一软,又向下滑去。馨月忙和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扶住我。
我眼见远宁身子一动,似乎想过来扶我,忙向他笑笑,安慰他我没事。却见旁边的朱询眼光一黯。
我强撑着与众人一起送了朱询和嫣儿出府,回到院子后,馨月打了热水给我敷又红又肿的膝盖,说:“这王爷也真是的,虽然他救了你,但毕竟也不是你伤的他,怎么能这么惩罚你呢。”
我苦笑了一下,想起他那惶恐、紧张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又涩又涨。
二十四、算计
晚上,佟远宁来了我的院子,我忙站起来,他走过来,拉我坐下,安慰地说:“你不用担心,靖安王爷的手看着伤得不轻,但用的是大内的秘制伤药,很快就可以好的。你也受了惊吓了,不用伺候我,早些歇息吧。”
我心里有点乱,也没说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闭目而眠。
远宁在旁边坐了会,起身到外屋,低声向馨月交代了几句,离开了院子。
我叹了口气,想起朱询的眼光,和他抓住刀刃的手,想起以前的种种……心里乱乱的,又想起我对远宁“结发同心”的誓言,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慢慢安稳闭目而眠。
第二天,小五跑了回来,她尚年少,正是一片天真烂漫之时,最喜打探府里的八卦,神秘地对我和馨月说:“你们知道卿怜的表姐是谁吗?”
见我和馨月摇了摇头,得意地说:“就是馨香。”
如一记惊雷一般,我和馨月都愣住了。小五很满意她打探的八卦的效果,继续说:“馨香没去燕府之前的名字叫香怜。”
我看着馨月,馨月点了点头,说:“我也不知道她原来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的名字是进了燕府后,按馨字辈丫鬟取的。她并不是家生子,是七、八岁的时候被父母卖进府里做丫鬟的。后来小姐的大丫头馨莲不是被二爷讨去为妾了吗,才派了她服侍小姐的。”
我点了点头,难怪卿怜说我害了她的表姐。
小五看着我们两人的表情,继续得意地说:“我还有个更惊人的消息。馨香竟偷偷喜欢宁爷。”
我和馨月彻底呆了,面面相窥。馨月喃喃地说:“怎么可能?”
我想起今天一早老夫人的婆子就叫馨香走了,忙问小五:“你哪里听来这些消息的?馨香现在怎么样?”
小五说:“馨香在老夫人屋里回话呢。我刚偷听到老夫人说过两天要把她卖了,就被人发现了打了两巴掌拉了出来。”说完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和馨月都大吃一惊,忙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外面围了许多婆子,见了我,拦住说:“燕奶奶可有何事回老夫人?”
我说:“林大娘,烦你通报一声,我有事见老夫人。”
那婆子犹豫了一会,进去通报了,出来说:“老夫人叫你进去。”
我和馨月走了进去,却见馨香跪在地上,脸上冷冷的,眼里一片冷寂,好像对什么都了无希望。
我忙跪在老夫人面前,说:“老夫人,您最是仁慈善良、菩萨心肠的,求您饶了馨香吧,她并没有做什么,并不是她的错。”馨香抬起头看了我一样,眼里终于有点诧异的神色。
老夫人怒道:“佟府里竟有人敢行巫蛊之事,还伤了王爷,这还了得,不好好整治整治,只怕以后翻了天了。”
我说:“老夫人,这只是卿怜的错,与馨香并无关系呀。”
老夫人铁青着脸,说:“不用多说了,你出去罢。”
我无奈,只好退了出来,苦想了一阵,又去让佟远宁求求老夫人放过馨香。
佟远宁笑道:“你可是急糊涂了,受伤的是靖安王爷,如今的靖安王妃是谁?若是靖安王妃肯不追究馨香,老夫人还不放过她吗?毕竟这是内院的事,我若插手,只怕老夫人更会生气了。”
我恍然大悟,忙让远宁派人给嫣儿送了信。午后,便有靖安王府的人来,传达了王妃的意思,不要祸及无辜之人。
老夫人也未再提卖掉馨香的事,只是终究是把馨香送到了都城郊外的庄子当差。
这段时间,因为铁矿的缘故,朝堂内局势紧张。
因先帝为奖赏立下大功的大臣和望族,将部分铁矿分由部分大臣和名门大户私自经营,让那些名门大户挣了不少钱。比如玮夫人的娘家,南原赵家,就是靠私铁矿成为一等一的望族的。而当今朝堂,很多大臣都在私铁矿有分额。
可是如今,皇上要将所有的铁矿都由朝廷收管,皇上的提议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对于该不该所有铁矿收归国管,朝堂已经争论了几天,还是没有结论。
就是玮夫人,也让佟玮和佟远宁反对皇上提议,却被远宁劝止,他说:“皇上的手段我们还不清楚吗?皇上是下定决心收管铁矿了,若反对,只怕后果难计,依我说,还不若主动交出铁矿,搏一个忠名。”
一天,我到书房去,角门半掩着,敲了敲门却不见淳茗来,刚暗暗纳罕,又想到淳茗出了城办事,便笑了一笑,推门进了书房院子。
只见远宁和朱询站在树下商量着什么,两个都是身形俊朗,若远宁是挺拔的白杨,朱询就是挺拔的青松。如果说远宁是清朗的月光,朱询就是冬日的暖阳。
我刚要走进点,却听朱询笑道:“皇上让我们要加快步伐了。反对圣上收管铁政的,为首的是陆贤,该向他下手了。”
远宁点头道:“听说陆贤之子想搬迁祖坟。”
朱询笑道:“不错,看来我们要指点一个风水宝地给他。”
远宁叹道:“陆贤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可惜有几个犬子。”
我听着他们漠然地商量着算计之事,怔了一怔,他们在我面前都太温和,温和得让我忘记了他们是会阴谋、会算计的权臣。
在他们这个年纪,能够助皇上登上宝座,能够在皇上登基内忧外患的两年里,迅速镇外安内,为皇上铲除异己,维持一个相对安定的局面,成为皇上的左右手,肯定确有过人之处。
只怕阴谋诡计、狠毒伎俩,他们用得比任何人都多。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的危险。
这时,朱询猛转头盯着我的方向,眼里杀意立现,低喝:“是谁?”
我忙走了出来,被发现了,还是大方面对才好,何况,我也没做亏心事,笑道:“王爷、宁爷,我给你们做了几个小菜。”
朱询眼光一闪,沉如泉水。远宁却平静地笑了笑,道:“有劳娘子了。”
过了几天,便听说陆贤之儿竟然听信道士之言,竟偷偷将祖坟迁到了皇陵范围内,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圣颜大怒,命令将陆贤及其几个儿子、孙子流放,女子全部入奴籍,抄没家产。
我心有戚戚,虽然处罚他们的是皇上,但远宁和朱询才是真正的策划者,他们谈笑间,就让一个权臣瞬间成为阶下囚。
在这个情况下,只要是朝堂里的明白人都明白缘由。
反对收管铁矿的大臣溃不成团,有几个不明白的顽固分子,不久也被各寻了理由打压,至此,皇上顺利地推行了全面收管铁矿的政策。
不久,嫣儿派了人来,约老夫人、夫人和哥哥嫂嫂过靖安王府玩。我想去了是要面对朱询的,从知道他对我的情谊后,终究怯怯,想了想,还是推病未去。
我在佟府或赖在远宁书房看书,或者在院子里练习画画,又迷上了给佟远宁做衣裳,细细密密的针脚,好像要把我对他的感情都缝在里面,倒也过得充实、自在。
嫣儿又送了信来,却是专约远宁和两位嫂嫂过去玩的,我原想推了,却听馨月说惜荷推了不去,我怔了下,逃避也不是办法,便答应和远宁一起去靖安王府。